城東王氏鐵鋪


    無花城內最大的一間鐵鋪,靠著精湛的製作手藝遠近馳名。


    一路從城西跑到城東,唐無為的額頭上隻有些許汗滴,和門口幾個壯漢打鐵匠十分熟絡的打了聲招唿,便一頭鑽進了王氏鐵鋪。


    鋪內,左右兩麵牆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泛著寒芒的刀槍劍戟,一眼看去讓人不寒而栗。


    此刻,兩個老師傅正在銘刻器紋,那抵在兵器上的小刻刀就像描繪丹青的紫毫毛筆,行雲流水間數朵暗花躍然而出。


    這樣的神乎其技,唐無為每每見到都會被深深吸引,他時常想著要是自己能有這樣的手藝該多好,決計不會為了討生活而勞碌奔波,還能時不時吃上一頓肉。


    “小無為來啦”


    低沉渾厚的聲音,喚醒了陷入想象中的唐無為,他看著左手邊一臉和藹的銘刻老師傅,抓了抓後腦勺說道“梁師傅好。”


    見其稍顯局促的模樣,梁師傅心有明鏡似的緩步走到牆角邊伸手摸進一堆廢棄的木屑裏,拿出一團外麵裹著小碎花布的包裹塞到唐無為懷中。


    “拿去吧,不然可得餓好幾天肚子。”


    “這...梁師傅太感謝您了,等我明天采到足夠的凝融草就馬上給您送過來”唐無為一臉感激道。


    梁師傅笑著輕輕敲了下他的頭道“快進去吧,再晚一會兒,老王定會拿著長煙杆子在你腦袋上留下幾個青疙瘩咯。”


    “嗯!”


    唐無為抱著包裹離開後


    另一個銘刻師傅方才問道“老梁啊,為何你每次都會把用剩的凝融草留著給這小子呢?這一包凝融草賣的錢,都可以打上三兩美酒了。”


    “無為小子命苦,從小沒爹,他娘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到十歲便撒手人寰了,如今年紀這麽小就要獨自討生活,過得是極為不易,我這能幫一點算一點吧...”


    “這年頭,能夠有口飽飯都算不錯了,還有心思管他人死活?”另一個銘刻師傅輕哼道。


    梁師傅並未迴話,微微一笑後,重新拿起小刻刀埋頭苦幹起來...


    此時,唐無為已經來到了王氏鐵鋪的後院。


    隻見一顆枝繁葉茂的大樹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躺在竹椅上,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每嘬一口下去,那滿是歲月侵蝕的臉上都會露出極致舒爽的表情,仿佛世間所有的美好都抵不過他手裏的一杆長煙。


    這個老人乃王氏鐵鋪的主人王玄策。


    直到一卷煙葉燃燼,王玄策才耷拉著腦袋朝著唐無為勾了勾手指道“小子,拿過來吧!”


    聽到這話,唐無為立馬上前把包裹遞了過去,然後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王玄策則用兩根手指夾出幾枚銅板丟給了他。


    正欲把銅板揣進兜裏,卻感覺到手裏的重量比平時多出了幾分,便不由自主清點起銅板的數量來。


    “別點了,老頭兒我沒記錯的話,今兒是你小子的誕辰吧,多出來的那枚銅板就當賞你的了”王玄策滿不在乎道。


    不會吧,向來以吝嗇著稱的王老頭會記得我的誕辰?一時間,唐無為感到受寵若驚不知如何是好。


    待心情平複下來後,才躬身謝道“多謝王老爺的賞賜”


    “行了,趕緊迴家去!別打攪老頭我睡覺”說完,王玄策便不再理會他。


    唐無為見狀隻得躬身離開。


    從王氏鐵鋪出來後,過了許久,他都仿佛置身於美夢中,隻知道一個勁兒的傻笑,哪怕這樣的舉動引得路上行人側目連連,唐無為也並未收斂分毫。


    自從他娘去世後,唐無為每天都會采凝融草去賣,但每次采的數量都很少,其他商家根本瞧不上,隻有王玄策見其可憐收下了他的凝融草,並且約定以後采的凝融草都可以賣給王氏鐵鋪,這樣唐無為才有了一口飯吃。


    可是,王玄策此人非常吝嗇,每次都會以各種理由克扣銅板,起初唐無為還會心生不忿,可是一想到是王玄策讓他活了下來,便隻能忍氣吞聲,這一來二去的也就習慣了。


    哪曾想,一個如此吝嗇的人竟然會記得自己的誕辰,一時間,唐無為感受到了久違的被關愛的溫暖,便有了當前的一幕。


    忽然,一陣襲鼻的香味硬生生將他從傻笑中拉了出來,順著香味飄來的方向望去,一家人滿為患的包子鋪出現在眼前。


    走近一瞧


    伴著鐵鍋裏的沸水,那熱騰騰的蒸汽將每一屜包子裹得嚴嚴實實,即便包子外有張油紙包著,卻還是不能不阻止調皮的香汁溢出,可正是這樣又恰如其分的給包子塗上了一層致命的誘惑,使得每個食客都流連忘返。


    看著看著,唐無為也陷入了包子的無窮魔力中,無法自拔。


    “小夥子,我家的包子可香咧,要不要買一個嚐嚐?保證讓你吃了還想吃!”


    不知是包子太香,還是眼前的店家太過熱情,唐無為不禁脫口而出問道“包子多少銅板一個?”


    “隻要兩個銅板”店家微笑道。


    兩個銅板能買半斤碎麥,足夠我吃好幾天了,心中一盤算,唐無為當即擺手“不買了,我還不餓”


    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但他還是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屜裏的包子,然後深深吸了一口香氣才轉向別處...


    隨著天色漸晚,‘滿載’的唐無為迴到了自己的‘家’。


    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破漏不堪的茅草屋,甚至連茅草屋都不及。


    這個‘家’四麵都是用泥土混著枯草風幹後堆成的牆,也不知道是出於誰人之手,牆被堆得歪歪斜斜不說,還如同年邁老者的臉一樣,上麵滿是溝壑,一塊豎著的破木板被當做房門使用,根本起不到任何阻擋風雨的效果,用樹枝和一層茅草鋪蓋而成的屋頂,稍有大風便能將其掀翻,如遇大雨天,屋內必定積水成災。


    雖然‘屋子’簡陋不堪,但屋內卻被打掃得異常淨淨,鍋碗瓢盆等物也擺放得整整齊齊,還有一張小木床供人休憩。


    就是這樣一個小偷都不會生起絲毫光顧之心的‘屋子’,卻成了唐無為心裏最美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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