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到了,他清晰地感覺到了,她的身體,幾乎被害怕、不安、惶恐的情緒充滿。


    他多想用自己的懷抱去溫暖她,讓她不再如此緊張,讓她不必如此的警惕,但是他卻發現自己卻一時半會改善不了她的狀態。


    興許是自己昏『迷』的時間太長,讓她又重新意識到,她唯一可以依靠的隻有自己,於是便順理成章地將自己重新封閉起來。


    “南柯……”他低喚著她的名字,南柯二字隻有從他的口中讀出才會有一種獨特的韻律。


    他用自己醇厚的聲線,將她的名字喚得如此好聽,若不是這兩個字早已深深烙在他的心髒上,他整個身心都仿佛與這個名字連在一起,就不會有這般動聽了。


    很久了,在他自己還沒有覺察的時候,這個名字就已經在他的腦海裏紮根,不管他服用多少次“忘憂”,他始終不會將她從自己的記憶中抹去。


    從他意識到自己對她深切的愛之時,他便知,這兩個人便是他一生的命運。


    弦月雖不為南柯而生,但卻可為南柯而死。


    而弦月卻不知涅盤之後的南柯,卻隻為他而生……


    “南柯……”他又喚了一聲,但她卻沒有迴應自己。


    他也心裏也沒有失望,而是一種默契告訴他,她似乎在醞釀著什麽。


    他手中的力度一向是殺人的力度,但唯有對她,才是對自己最珍視之物嗬護的力度。


    這位生活在天瀾禁宮之中的儲君,正因為身處天瀾權力的巔峰,大概上天對權位極者唯一的懲罰便是讓他生活在沒有親情與友情的冰冷之下。


    這樣環境造就的人往往不知如何去正確愛一個人,但是他在她的麵前,卻變得好像極有天賦。


    他一手輕輕摟著她,一手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對她用自己最輕緩安慰道:“南柯,我就在這裏,就在你的麵前,你不需要再一個人獨自承擔悲傷與折磨,因為,我會一直陪著你……”


    大概他此生所有的溫柔與耐心,還有纏綿的情話都放在她的身上了,他是這樣毫無保留地將自己所有的愛都給了她,除了她,他已經無力去愛其他人了。


    感覺到懷裏的人兒緊張的動作有了些許的緩解,他再接再厲地勸慰道:“我知道你是天下最堅韌的女子,但是你我之間,其實你完全可以卸下自己所有的戒備,再也不用擔心半夜會被敵人夜襲,也不必擔心飯菜裏是否有人下毒……”


    她很安靜地聽著他的聲音,從中汲取可以讓人安心的力量,她在他的懷裏可以正常唿吸,每一次都是他身上好聞的香味,幾乎有一瞬間想要時間就此冷卻,那樣她就真的完全什麽都不用顧慮了……


    “我不會放下戒備,就像刺蝟永遠不會去掉刺蝟現在的刺一樣,弦月,你能明白嗎,我不是不信你有足夠的實力護我周全,而是我不能想象,若是沒有自保能力的我,若是沒有你之後該怎麽活下去。”


    她慢慢打開了自己的話匣子,“就好像這一次你昏『迷』了一夜,但是我不敢有一刻合上雙眼,因為我要替你守著所有人,封住一切泄『露』消息的出口,你我的『性』命在這『亂』世之中全數都係於瞬息之間,雖然我說不出理由,但我隻知道在你醒來之前我已經要拚盡自己的全力的守住它。”


    他眼中『露』出了一時的啞然,微微張了張口,卻是不知從何說起。


    她的聲音有些許的顫抖,“我想我之前是過於依賴你,以至於這一夜我都過得心驚膽戰,我不知道我可以撐到什麽時候,更不知道自己會在何時會一頭栽倒人事不省,這一夜我真的過得很艱難,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安樂的條件下生活久了,從而已經失去了自保的能力。”


    他輕拍她後背的手陡然一頓,白皙修長的手停頓在空氣中,久久才重新撫上她的後背。


    像是因為這句話引發了什麽共鳴。


    但他卻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沉默了半晌,低垂的眸子有幾分神傷,但靜待了許久,眼中又多出了幾分會心的笑意,抱著她的雙臂也變得愈發溫柔道:“話雖如此,但實不相瞞,我心裏卻是如此歡喜。”


    他一直以來放在她身上的心血,一點都不比『蕩』平四海謀取天下的考慮少,他這個人做所有事情的前提都是有一個明確的目標,而在她的身上,他唯一的目標隻想讓這個與自己同在孤獨之處的女子,能有一刻放下內心的戒備。


    他多想讓她知道,不管她是名噪天下的戰神也好,掀動東越政局的武將也好,或是那掌握上古神物的神子也好,她終究是個女人啊。


    不管她的身手再好,頭腦再機敏,地位再高,易容術再妙,她也不會因此而變成男人。


    所以,他想將她肩上那不屬於她的重擔解下,如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一樣依賴著自己,如今的無極大陸,每一個角落都是他早年布下暗衛與眼線,各大國上到君王朝堂,下到地方郡縣,但凡有一處風吹草動便會千裏加急傳到自己的耳中。


    在他的皇兄們還在因一個爭論而與太傅爭論不休時,他便已經展開了他天一般的大網,以數年的積累將自己的力量暗自壯大,待到父皇兄長意識到他的異動時,他手中所掌握的權力已經不可撼動。


    世人隻知他是天資過人,但卻不知他幼時因自己的鋒芒而遭他人陷害於禁宮中被囚三年的淒慘。


    旁人看來他享受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儲君盛極,卻不知他這一路,都是踏著無數的鮮血一步一步爬到了巔峰的,他的腳下,是血脈弟兄的屍首與無數逆臣的白骨,以及那曾經被他征討過將士的血肉所凝結成的。


    他又何嚐不是活著,但是生於權力主宰的世界,最安全之地便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


    如今,一夜的昏『迷』讓她如此惶恐確實讓他心痛不已,但是心痛之餘,他有恍然意識到,原來自己的心血沒有白費,這一切都源於,她真的慢慢依賴上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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