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根本連皇鄰建設都沒聽過。」張繁亦索性裝傻,故意在他們麵前嚐個沒見過世麵的城市鄉巴佬,希望這樣一來,人家就會覺得她實在無趣,話不投機半句多。


    「啊?那你是怎麽進來的?難道……你在這裏工作?是哪個部門?」


    年輕的章太太家世背景堪稱上流,卻好像不太擅長察言觀色,張繁亦明明就穿著牛仔褲和薄薄的長袖春衫,和度假區的員工製服完全沒有相似之處,她卻無視其他兩人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繼續自己無知的臆測。


    張繁亦很是忍耐的癟癟嘴,懶得擠出笑臉,「我哪有這麽好命,在這麽漂亮的地方工作,我是跟朋友一起來的。」


    她再遲鈍,也明白了這個章太太明顯的不懷好意,都結婚了,還來跟她下馬威?不是擺明了婚姻有問題?


    「你很幸運耶!居然有這麽好的朋友!我們還是透過我爸爸朋友的關係才搶到一間房間,他是皇鄰建設的老板的小學同學……」


    一直都處在優勢的人往往不能接受自己居於劣勢的現實,章太太不勝欷籲的把自己父親的人脈都搬了除來,說什麽也要把這個讓老公讚不絕口的乾妹妹兼前女友給壓在泥地上。


    哼!章大益真以為她不知道他們有這段過去?


    張繁亦真的覺得這個話題無聊透頂,趁著對方拉拉雜雜的牽扯出一堆廢話時乘機插嘴,「喔!抱歉,我媽在餐廳等我,先走了。」


    她好不容易搶詞成功,忙不迭的轉身要走,卻正好看見巫靜妍陪著她神清氣爽的母親走了過來。


    「媽,靜妍,我正要去找你們說。」張繁亦有一絲難堪,不知道巫靜妍聽見了多少,還有,一直對章大益很不爽的母親聽見了多少?


    巫靜妍朝張繁亦親密的笑了笑,甜美更勝某個自恃甚高的小小人妻。


    「春樹請大廚幫張媽媽特製一份養生餐,還讓人送去景觀最好的雲濤閣,現在去,說不定可以看到雲瀑。我和張媽媽剛剛還在說要請服務員去通知你一聲,沒想到這麽巧,會在這裏遇到你……小亦,這兩位是你朋友?」


    巫靜妍把驚訝的表情拿捏得恰到好處,也將根本沒把對方看在眼裏的意思傳達得很清楚。


    那雙美麗又狡黠的眼裏閃過一絲狠戾,實在討厭這種狗眼看人低的嘴臉。


    「那是我以前大學時的學長,這是他老婆。」張繁亦非常簡短的介紹,連名字都省了,她倒是多看了一臉慈祥,彷佛不問世事的母親一眼,頗納悶她莫非身心靈洗滌得相當徹底,決定不再拿章大益練練眼刀子。


    「你好,我是林錦堂的女兒林嘉妃,這是我先生章大益。你一定就是那個約小亦一起來度假的好朋友。」


    章太太一開口就惹來側目,怎麽會有人站在老公旁邊,卻介紹自己是某某人的女兒?那不是很不給老公麵子嗎?


    「不是耶!約小亦來的是她的男朋友,你們不知道嗎?」巫靜妍笑得好燦爛,說起話來更加字正腔圓。


    「她的男朋友不但又高又帥又有錢,還是這個度假村的大股東啊,小亦住的,可是訂價最高的那一棟vi呢!」


    巫靜妍巧笑倩兮的一舉擊潰不值一提的對手,懶得理那對麵麵相覷的夫妻,逕自和一臉驚訝的張繁亦母女相偕離開。


    「靜妍,你剛剛說的……是真的?」


    張繁亦覺得頭有點暈,倒是張媽媽一臉中樂透頭獎的表情。


    「當然是真的!二哥還沒跟你說啊?」巫靜妍想想也不覺得奇怪,從明春樹那裏聽來的消息判斷,恐怕一開始連夏文自己好像都忘了有這件事情。


    這麽一大筆錢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夏文到底有多少家庭?


    張繁亦支支吾吾的有些窘,「沒有……我很少過問他這方麵的事情……」


    在她的觀念裏,想用錢時有錢可以用,就不用太計較這些事情。


    而且她自己也有在工作賺錢啊,當然沒有他賺的多啦!


    巫靜妍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心想,夏文八成就是愛上她這麽沒心眼。


    「嘻……你也真是的!剛剛那種人,幹嘛跟她那麽客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隻有井底之蛙才會自以為自己已經站在雲端上!」巫靜妍還挺喜歡她隨和的個性,心想,夏文要是知道有人這樣欺負他的心頭肉,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


    「嗯!靜妍,謝謝你。」張繁亦偷偷抹汗,覺得巫靜妍實在是表裏不一的嗆美人。


    「客氣什麽?我們是自己人……張媽媽,你說是不是?」巫靜妍一把攬住張媽媽軟綿綿的手臂,小女孩似的跟老人家撒嬌。


    在他們這一票從小就缺乏母愛的人眼裏,慈祥又頗有眼色的張媽媽簡直是理想中的母親。


    張繁亦自歎弗如,覺得明春樹和巫靜妍這一對還真是長袖善舞。


    至於從頭到尾都樂暈暈的張媽媽倒是說出了重點——


    「你們一個一個就會哄我開心……其實隻要夏文讓我女兒開心,我自然就開心!」她意有所指的瞄了滿臉通紅的張繁亦一眼,心想,這個女兒應該是幸福的。


    「這樣啊!應該不是問題。」巫靜妍明白這是天下父母心,也是某個人默默努力的目標。


    夏文現在這麽小心翼翼的設法讓這段戀情隱形,為的不就是希望他們以後可以像普通人一樣出雙入對,自在又開心的浸淫在愛情的世界裏?


    max四個團員正跟經紀人窩在某間可以遠眺雲瀑美景gvi,開會討論重大決策。


    不同於其他四人聚精會神的摸樣,身為鼓手的法拉薩頂著一頭半長不短的頹廢發型,少了墨鏡遮掩的魔魅雙瞳視而不見的盯著手上的黑框眼鏡,公然的心不在焉,公然的賣弄自己渾然天成的男性魅力。


    小白無比惋惜的瞅了他一眼,最後還是深深歎了口氣,打起精神來和其他人研擬日後另一種形式的合作細節。


    很快的,他就隻需要當夏文!


    那性感又多晴的唇瓣抿起甜蜜的弧度,想起某一個看似粗線條,但是一旦讓她認定了某件事,就改變不了心意的小女人。


    他的小女人。


    也許,在拉漢告訴他這個叫做張繁亦的女孩為什麽可以讓全次郎甘心奉上畢生財富的故事時,他就已經心生向往了,才會在一次又一次的相遇中不可自拔。


    那一天,拉漢坐在醫院病床上,翻閱著一本破破爛爛的筆記本,上麵密密麻麻寫著沒人識得的奇怪符號,據說,那是二次大戰幸存的高砂義勇軍們自己發明的密碼,是全次郎故意寫給他看的秘密——


    全次郎其實是有家人的。


    原本老當益壯的他讓一場流感給擊倒,不但瘦成皮包骨,還因為長期躺臥在床,導致多處關節長了褥瘡,化濃的傷口深可見骨。那些以為他兩袖清風的後生晚輩卻沒人願意送他去就醫,隻是草草消毒,甚至很沒常識的拿衛生紙塞在已經見血的傷口,他們打算讓他慢慢等死。


    以他的年紀來說,稱為「壽終正寢」也是很合理。


    沒想到剛剛到南投的獨居老人口協會實習,挨家挨戶進行拜訪的張繁亦發現這個情況之後,選擇柔性政策,每天早晚兩次去探視這個一腳跨進棺材裏的老人,還自掏腰包購買醫療耗材幫他清洗傷口,清潔垂垂老矣的枯瘦身體……


    「因為全次郎不符合獨居老人的照護資格,所以不能跟政府申請經費。這個女孩卻從來沒有跟他的家人開口要過一毛錢,隻是默默的來,又默默的走,除了用生硬的日文要求全次郎有事情的時候打電話給她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要求。」


    那時,拉漢很感歎,一直希望可以再見這個女孩一麵,謝謝非親非故的她這麽照顧自己的兄弟。


    最後,她的無私善良,還是打動了那些後生晚輩的良知,主動跟她學習怎麽照顧長期臥床的老人,在全次郎辭世之後,更是主動把指名留給她的a4信封交到她手上。


    說起來這個全次郎可以算是他們之間那條看不見的紅線,把相隔一整個中央山脈的他和她,繞在了一塊兒。


    然後是他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拿到她留給全次郎的手工名片,取信於那個中年女社工,才打聽到她在台北的地址,終於親手把全次郎托給拉漢保管的財富交到她手上。


    雖然聽說她那天在離開小木屋之後,還是去了一趟老平房,親手把這份大禮還給了拉漢,拉漢卻一邊削著要當弓箭用的長竹條,一邊把那個信封收進了懷裏,朝她大喊——


    「小姐,這個我先幫你保管,等你結婚的時候,再給你當嫁妝啦!」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嫁妝啊!張繁亦不收,她母親會收啊……


    想到這裏,夏文忍不住眉開眼笑,覺得這個未來的丈母娘真是越看越有趣。


    「小亦,你把自己的行李拿來我房間做什麽?拿走拿走,都這麽大了還跟媽媽睡,笑死人了。」


    據說張繁亦當場傻眼,還是憋笑憋得很辛苦的巫靜妍出聲開導一番,這個小笨蛋才豁然開朗。


    「跟夏文睡呀!」


    她美眸圓瞠的慢樣,聽說連她母親都搖頭晃腦直唿媽祖保佑,才讓她找到一個好男人。


    阿樹轉述了巫靜妍的說法,她說,張繁亦看起來很苦惱、很為難。


    「可是……這樣會不會太明顯?我不想給夏文惹麻煩。」


    這就是他這麽愛她的原因,小笨蛋!偶爾也該為自己想一想吧?


    而且,他一點也不覺得麻煩!她不來,才是真的有麻煩!


    「靜妍還說,下午遇到了一對夫妻,讓未來的二嫂不太開心。聽張媽媽說,那個男的當初會分手,是因為嫌棄她們孤兒寡母沒家世沒背景,對他的前途沒有幫助……」


    阿樹百忙之中特地親口來跟他說這件事,就不會是小事。


    在他們家男人眼裏,隻要是跟自己女人有關的事,統統是大事!


    夏文托腮倚在檜木打造的窗欞上,遙望遠處霞光滿天的絢爛美景,就在他想破頭,不知該怎麽圓滿解決的時候,忽然從眼角餘光瞄到小白對著他歎氣……


    「小白……」他挑眉,心裏閃過一個念頭。


    小白卻忽然撲了過來,一臉誠懇的拜托這個不管哪個角度都好看的夏文,「你再拍一支廣告吧?」


    不要浪費這樣難得的本錢啊!


    夏文很想從他後腦巴下去。


    「你明明知道我不想讓人認出來!」是要講幾遍?他要低調過生活……不,是隱形過生活。


    小白卻斜睨了他一眼,嘴角還有些不屑,「你如果一天到晚窩在那個半山腰上,誰有機會把你認出來啊?」


    黑熊嗎?還是山豬啊?難道是飛鼠?


    呃……說的也是。


    夏文有種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的舒暢,好像讓人扣通了任督二脈。


    「所以,其實我現在就不用再變裝了?」就頂著真麵日,這樣大剃刺的四處趴趴走,事情辦完了,就把心愛的小女人一起拎迴到自家那座山、當閑雲野鶴。


    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生活?


    看到夏文這麽開心的表情,本來在討論其他事情的另外三個人也頗有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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