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境臣忙於應對帝恩禦使的時候,傲縱橫才剛剛起床。


    好像自從離了羅倫馬加加王都那薩薩拉馬城之後,他已有許久不曾在比較像樣的旅館裏住宿睡覺了。他把靘獕趕得遠遠的,自己偽作一副行商的打扮,一路尋訪沿路的祖境知名酒莊,這一訪不得了,這北地的烈酒出奇地對他的口味,他是一路行來一路醉,盡興了好些天,昨晚在這普仁波裏數一數二的旅館住下,為的就是今天再去那傳說中的北方第一名莊——毛根堡酒莊拜訪。這也是他這次北行的最後一站,喝過這毛根堡酒莊的酒,他就南下返程,往耿勞圵去了。


    在普洛茲世界的絕大多數地方,酒是人類主要的飲料,一年的飲酒量比飲水也差不多了太多,若是在某些地方,可能喝酒比喝水還多,需求大自然供應也大,境堺埴圵圷,大有酒莊,中有酒坊,小的還有家釀酒。然而由於口味、流通運輸等原因,名氣能夠遍及全境堺的酒莊已屬少數,能傳到外境堺去的,堪稱頂尖,而敢公然稱第一名莊的,更是獨此一家。其實大家都認為,若不是除了帝國其它地方不太能接受北方的烈酒,這頭銜隻怕就不是北方第一,而是帝國第一了。


    毛根堡酒莊的出品是不是絕對的北方第一,或許私下還有人不服氣,也得看看年景,但第一“名”莊,卻是無可爭議的。因為這是先代刹臨帝恩賜禦封的。


    很多外地人,尤其是南部和西部的人,初聽說第一名莊的頭銜,便自作聰明的以為毛根堡酒莊因先代刹臨帝嗜好這家的美酒而得賜名。實際上,這裏麵有個傳奇得多的故事。


    帝國曆二百來將近三百年的時候,當時的帝國,疆域還是僅保有三境的程度,自保有餘,進取不足。時任的刹臨(當時的國號還是波加爾國,國主稱刹臨),是曆以親刹臨。


    這位曆以親刹臨,在位時間不算長,作為也可以說是不功不過,甚至可以說是平庸,唯一的愛好和特長就是畫畫,被公認為曆代刹臨帝裏畫功最好的,所以在世時外間就給他起了個畫師王的稱號,做個畫師對常人來說當然不是壞事,但對於一國之君來說就很有點諷刺意味了。但後來大家才發現,這位曆以親刹臨還有一個了不起的本事——會生孩子。


    曆以親刹臨生孩子數量不多,隻有兩個成年兒子:嫡長子勒根白,庶子湐夫。兩人出身差距如此明顯,按禮法,頲諦必然是由落在勒根白頭上。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勒根白卻一直懇拒頲諦的封號——他請求父親將頲諦封號給予庶弟湐夫,因為自己愛好釀酒飲酒遠勝於當刹臨,而弟弟的能力和性格將會成為僅次於開國先祖的偉大刹臨。


    這個理由當然算不得很好,簡直可以說是荒唐,曆以親刹臨拒絕了兒子的請求,但也暫緩了頲諦的封號——他對勒根白的表現太失望了。


    沒想到勒根白真的鐵了心不當頲諦當酒匠,不僅在國都附近開了個小酒莊,還親自下地種植采摘,完全沒有成為一國之君的覺悟,反倒十足像個耕戶酒師。


    勒根白的行為不僅曆以親刹臨看得到,大臣們、國民們也都看得到,沒有人認為這位“準頲諦”會成為一位合格的刹臨。於是一場自下而上的輿論在國都興起,甚至蔓延到國都之外——大家都認為,咱們已經有了一位畫師王了,難道還要再來一位釀酒王?貴族大臣們尤其擔憂,他們擔心勒根白成為刹臨會危及到民眾對者整個刹臨王族統治的信心。


    那個時候的刹臨不像如今的刹臨帝,擁有絕對說一不二的強權,麵對從宮廷到民間的議論,尤其是親近大臣們流露的憂慮,加上自己也對嫡長子太失望,曆以親刹臨終於決定——封庶子湐夫號頲諦。就這樣,生下來就注定要成為刹臨的勒根白,就這樣親手把王位送給了自己的庶弟。


    故事到這裏還沒有完結,相反,真正精彩的還在後麵。


    封頲諦後不到三年,曆以親刹臨歸神,湐夫頲諦繼位刹臨。


    沒有任何人能預見得到,這位湐夫刹臨,會成為空前的大征服之主,讓波加爾國成為大波加爾帝國——他在位期間,讓大波加爾帝國版圖暴增十倍,連如今的帝都領波隆泰沙,也都是這位湐夫刹臨占迴來的。


    也不知道是勒根白慧眼早識,還是別有緣由,這位湐夫刹臨真的成為了名聲僅次於開國先祖的偉大刹臨。


    如果沒有勒根白的辭位讓賢,就沒有湐夫刹臨後來的一切豐功偉績,可想而知,他得有多感激跟他的兄長。


    遺憾的是,辭讓王位的勒根白,雖然成為了他自己所期望的大酒匠,卻在湐夫刹臨第一次遠征凱旋歸來之前,急病而歿。


    沒能當麵向兄長報功道喜,是湐夫刹臨畢生最大的遺憾。


    他做了三件事,來感念兄長的成就。


    一、將勒根白以刹臨之禮國葬,並且在曆代刹臨宗譜中,將兄長加入到自己和父親之間,稱號修仁刹臨王,在他自己稱帝後,又追稱神許刹臨修仁帝。


    二、他在國都東南修建了一座城堡,連著附近的一大片土地送給自己的侄子,作為他們家族的永襲不移封地,同時也是他家酒莊的根基,這座城堡的名字,自然便是毛根。


    三、他給自己的侄子贈了一麵等人高大盾,盾上除了有大波加爾帝國的國徽,還有他自己親自落款的一句話——始終釀造大波加爾帝國最好的烈酒的第一酒莊。


    這便是毛根堡酒莊的由來,也是北方第一名莊頭銜的由來。


    對了,還有一點點尾聲,那位曆以親刹臨,因為生了這麽兩個兄賢弟能的兒子,在湐夫刹臨稱帝後,被大臣禮官們議追為神許刹臨生賢帝。


    毛根堡既高又大,高達五十鞭,占地約六、七萬崮(帝國中北部通用麵積單位,縱橫各一鞭之長的麵積為一崮,折算中土尺碼就是比半毫地大一點點),傲縱橫遠遠就能看見那青苔斑駁的灰白色牆磚。


    毛根堡既不是帝王堡,也不是兵家用武之地,所以並非修築在山地險要處,而是座落在大片良田中的平地堡。城堡外無高牆,上不見箭塔角樓,下不設壕溝護城河,隻要城堡打開著,外人輕易就能出入城堡並在裏麵部分地方自由遊覽。


    不過今天的情況,顯然有點反常——個毛根堡,竟然被披掛整齊的帝國軍士圍了起來。


    帝國軍士當然不是來攻打這裏的,看他們警戒朝外,三兩人一組,數十組地在周圍巡邏的架勢,倒像是在為城堡警衛的樣子。


    一個酒莊,出身再貴,名氣再大,也不可能值得這樣重兵守護。唯一的理由,隻能是今天酒莊裏來了重要的人物。


    是哪個境臣來了?排場好大,比渣裏奧堺那位佳紛多墨堺首可大多了。


    傲縱橫如此想著,卻沒有停下堎車,他慕名而來,又豈會輕易放棄,反正自己是行商打扮,來酒莊買酒,豈不是再正常不過,就算那些軍士盤查,他也自信不露破綻。


    警戒的軍士自然也看到了傲縱橫——城堡附近的普通人不是被嚇跑就是被趕跑了,雪地上就這麽孤零零的一輛堎車。


    “那堎車,停下!”最靠近的一組巡邏軍士率先喊話,很快又有三組軍士過來,把堎車前後堵住。


    “你是做什麽的?”先發話的軍士問傲縱橫。


    他沒問車裏還有誰,因為他的同伴已經自己先動手掀開覆布查看了。


    “我是行商,來這裏買酒的。”傲縱橫留了個心,用多多漫華語迴道。


    問話的軍士明顯是祖波爾境土生土長的波瓿族人,操的是從波瓿族古語演化來的波瓦拉語,這種語言在語法細節上跟古語略有不同,是為了便於帝國操持其它語係語言的行政區域,能夠比較準確地翻譯理解而“優化”出來的。這種話聽得懂的人雖然不少,但會說的卻幾乎隻有祖境的土著。傲縱橫長得一副“非土著”的模樣,若是用下意識地用波瓦拉來迴答,怕是會惹起這些兵士的懷疑。


    其實,他這話要是對著行家說,無論口音多天衣無縫,立刻也會被“識破”,想那南弗喀薩酒莊的酒,尚未正式出貨便已預訂十之八九,這北方第一名莊,預訂情況能差得了?而此時又早過了出酒的時節,哪有行商不懂行上門求購的?現在來酒莊買酒的,若不是貴族身份,能買到一、兩瓶就算很好了,就這還是是看你大冬天上門挺有誠意,照顧一下別讓你空手而迴。


    不過,兵士們思考大多比較簡單直接,喝酒他們懂,買酒他們就不懂了,隻覺得行商來酒莊買酒實在很合理,便不再盤問,隻揮手道:“迴去吧,改天再來,今天酒莊閉門,不做買賣。”


    傲縱橫聽得他這麽說,便笑一笑,調轉車頭往來路趕。


    這些帝國軍士隻聽命令不聽道理,他們既然說是閉門,傲縱橫也就懶得多費口舌了。


    堎車走到軍士目力不及的遠處,傲縱橫便下了車,把堎車係在一片小樹林間,縱身返向毛根堡而行。


    他當然沒打算放棄這第一名莊的好酒,別人不講道理,他自有不講道理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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