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多倫郡,瓦餒鎮,柴樹旅館。


    撒雷丁法尉就坐在旅館的小吧台前。老板在一角反複刷那早已一塵不染的台麵,連看都不敢看這位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的法師大人。


    撒雷丁來到這裏當然不是因為他知道傲縱橫在這裏落過腳,他在這裏是等人。


    他是在接到法晶棱鏡通信後直接從鄰郡趕過來的,當時他正在當地郡治處理一樁法師決鬥致死事件,負責人不是他,他是作為評審官去的,評審三名法郎、高法郎的偵辦能力。


    雖然法監署署長並沒有交待太多,但撒雷丁完全明白眼前這個案子的重要性——因為身為法監署次長的他,根本不需要親自去偵辦普通案件。


    他跟法監署署長關係算不得好,這很正常,一把手跟副手關係一般都不太好。但兩人都是部長的人,遇到這種要案誰都不敢亂來。所以跟署長通話完以後,他就直接帶著三名準法郎、高法郎來了,聽候調遣的還有二十多名見習法郎以下的基層人手。


    “站住,法管部監法署辦事,無關人等止步”旅館門外負責警戒的法衛的喝止道。


    “嗬,是法監署的人吧,來得好快嘛,你們是哪個舍的?”,來人不僅無視法衛的警告,而且對法管部還十分熟悉,法監署人員不少,負責出外勤偵辦的是從從一開始的數個監察舍。


    法衛還沒來得及反應,撒雷丁的聲音竟先傳了出來。


    “沒想到來的居然是你,既然你來了,那就一起先去現場吧。”話音剛落,撒雷丁的人就走了出來。


    來者並沒想到法監署出動的竟是這位腕兒,立即收斂儀態,右手兩指斜指左胸行禮“尊法安然,撒雷丁法尉在上,未進卡亞·聶貳圖致意。”


    饒是撒雷丁這種老資格的法管委官員,又是縝密講究的監法係統出身,都很難挑剔這位聶貳圖在禮儀上有啥毛病,不僅沒毛病,簡直是客氣得有點過了——這又不是正式場合。


    尊法安然是法師之間打招唿的寒暄語,這倒沒什麽,兩指指胸就算講究了,一般隻有在正式場合才會做的敬姿,而且還稱唿撒雷丁的法管階級,非法管委係統的人這麽稱唿,就算是表達尊重和敬意了。


    當然這份客氣撒雷丁也絕對當得起,但他的臉色也好了點,衝聶貳圖點點頭,“什麽時候升的紫領?”


    “蒙法恩導,今年剛剛升的”。聶貳圖恭敬迴答。


    聶貳圖是真沒想到法管部會派出撒雷丁,倒不是說他認為法管部不會重視——這案子派個法監署次長是正常,但法監署次長可不都是袍法師,這不科學啊,不是要有對等原則嗎?


    失聯的王室顧問團綠領法師是聶貳圖的手下,作為國王法術顧問團的資深顧問,他過來指揮王室對這次失聯的調查工作是順理成章的事。他也知道法管部會派自己的人馬來,但是大家的任務不同,他本意隻是過來打個招唿刷個臉,然後就各自開工。現在對上撒雷丁,他很清楚,這一趟怕是難得稱心遂意了。


    聶貳圖是新紮的紫領,而撒雷丁是積年的綠袍,他們之間看起來隻差了一級,實際卻是差了一階。在這種修為等階壓製下,即使再說什麽法王並視,聶貳圖也不可能有對等話語權。


    綠領法師們的出事地點是兩天前查出來的,雖然法棱晶鏡聯係不到人,但堂堂的法管部,又怎麽可能隻有這點手段。


    部長大人先是借調典器署和高研署的人來幫忙,弄了兩天也還沒定到大致的位置。結果第三天一早勃奇馬都爵又來“委婉”地關心了一下,這下部長大人臉上就掛不住了,據說還拍了桌子,這一拍,結果就出來了——在格多倫郡東南。部裏趕緊把這個消息通知撒雷丁的同時也通報了王室那邊,碰巧王室那邊也收到無口者的報告——在格多倫郡的瓦餒鎮附近前天深夜發現異常法術活動。兩個信息一參照,當時就圈定了這個範圍。這才有了現在兩邊的人馬都聚在一塊的局麵。


    現場離小鎮約一跆,但各處發現物的點卻散布在方圓近十跆的範圍內,雖然聶貳圖帶了不少都內衛過來,要把整個現場圍起來肯定是不夠。所以他們在各個點派了幾個人看著,再分了幾個人,在大路的兩頭一站,看有堎車過來了,直接要他們繞路,這就算封鎖了。


    大多數人看到都內衛封路,二話不說就走了,有個別自以為不含糊的,攔路的亮出王室法術顧問團的徽號,對方也就不敢炸刺了。什麽?你說連徽號都不認得還要胡纏蠻搞的?那就讓你好好知道你大爺為什麽是你大爺——全部弄下車路邊跪著,迴頭一並處理了。


    王室辦事,本就這麽簡單粗暴,加上法術顧問團的頭銜,那就更加沒什麽顧忌了。


    聶貳圖在去柴樹旅館之前,其實已經先看了兩處現場,但他也不作聲,陪著撒雷丁現場察看。


    撒雷丁也不跟他說話,靜靜地把七個點都看了一遍,除了棱的屍體以及車子兩處痕跡,其餘現場都是大同小異,連屍體帶衣服,全都燒成白灰了,連地麵都呈現碎裂的結晶狀,所幸這兩天沒下過什麽雨,現場痕跡保存得還可以。


    “聶貳圖練法,你比我先到,關於這幾個現場,你有什麽看法?”,看完現場,撒雷丁才問道。


    “迴法尉,未進實在不擅勘察,不敢亂說,還是請法尉指點。”


    撒雷丁看他一眼,“不老實”。但也沒計較,側臉看向一直跟隨身後的幾名法郎、高法郎,“你們說說。”


    幾名法郎、高法郎知道這是署長考校自己呢,相視一眼,其中一個搶先開口道。


    “屬下認為,這是用火係法術引燃的,可以看到內外層泥土的燒烤痕跡明顯不同,內圈與外圈邊界均勻,我推測這是火柱類的法術……”


    這位還待繼續說,另兩位怕他把話都占了,趕忙搶話。


    “還有,還有這內層泥土已燒成結晶狀,可見火焰的溫度極高,而且持續時間不短,我認為對方的元素親和力很高,如果這人不是專精火係的元素法師,那他甚至有可能是袍法師。”


    “下屬還發現,幾處火勢波及的範圍大小相若,以及蔓延方向也一致,推算幾處的火頭點燃和熄滅的時間相差很少,考慮到現場相距超過一跆,我認為對方至少七個水平相若的法師。”


    “哼,”


    待幾名法郎、高法郎一一稟完,撒雷丁看聶貳圖仍然沒有說話的意思,哼了一聲,道:“七名法師同時施放火柱法術,隻是毀屍滅跡,需要這麽做嗎?別說七名,就是五名法師,這麽做也太無聊了吧?”


    “呃,署長的意思,是下手的隻有一個人?”,一名高法郎忍不住問。


    “我隻是懷疑,真相是怎樣,很快就知道了。”


    雖說撒雷丁並沒有肯定,但幾名法郎、高法郎都很了解自家長官,沒有相當的把握的話絕不會從他嘴裏說出來。然而大家都是行家,如果說是一名法師同時引發方圓十跆內的七道火柱,這法術操控的精準度也太嚇人了。


    他們不知道,一直在邊上神情恭謹的那位,心裏可不止是驚訝,更多是忐忑。


    聶貳圖一開始並沒有把這幾位法郎放在心上,畢竟世俗法師跟委部師各自選擇了不同的道路,本來就是兩類人。而且他還是王室勢力的,跟委部法師雖說不是對立,總是有競爭的。更何況三名法郎、高法郎修為最高的也不過是綠領,如果不是撒雷丁在,他尿這些人都沒空。


    幾名法郎、高法郎分析的東西,他早也看出來了,雖說法監署是專業的法術調查機構,但他們這種生存經驗豐富的世俗法師也不差多少。但他跟法管部的目標是不同的,法管部要的是真相,可未必要拿人——法管部幾乎不插手法師間的私鬥。而他不僅要真相,更要人,或者人命。


    按他之前的分析,要造成這樣的現場,最少需要四個精通火元素法術的領法師。雖說他也很驚訝對方的勢力居然能同時派出四個火元素領法師,但以堂堂的紫領法師,加上身邊的幾個人,要拿下對手還有八成以上把握的。你說還有一幫都內衛幫忙?那些廢物能有什麽用?


    然而現在聽得撒雷丁這麽一說,他就沒法淡定了——開什麽玩笑,對手居然可能隻是一個人?


    聶貳圖雖然不是法管部的人,但撒雷丁名聲在外,聶貳圖也相信他不可能隨便下判斷。但培瑞洛多大君的殘黨中,怎麽還會有袍法師層麵的人物?


    聶貳圖當然很清楚那綠領法師的任務目標——抓捕培瑞洛多大君的專責教師,當年曾協助大君逃出王都的內廷博學士蓋馬克,如今的小鎮博學士蓋波波。順便看看能不能引來其它的殘黨,再來個一網打盡。


    培瑞洛多大君一黨多年來被王室掃蕩了多次,能抓能殺的基本沒剩了,所以聶貳圖才放心派個綠領法師來責辦此事,還生怕級別太高把殘黨嚇得不敢現身,一直隻以綠袖法師的身份露麵,甚至故意在附近繞圈子引對方下手。


    就這麽一個被輕視如斯的勢力,你居然告訴我還有個袍法師?咱們不開玩笑好嗎?


    正糾結間,一名法衛快步走來,躬身稟道:“報署長大人,那位座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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