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


    地鐵站裏人群紛雜來往,人們下了地鐵匆匆又趕往其他地方,人們上了地鐵也匆匆趕往其他地方。遊軼生就在這人群中一動不動的靠在停站台旁邊看著來往的人群,他本應該也像他們一樣匆匆去往他應該去的地方,隻要那地方不要再讓他留下任何的念想他都能接受,但上頭給了他一個月的假期讓他自己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甚至連花銷都給他全部包了。他其實不想要上頭給他假期,他沒有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也沒什麽地方給他念想,因為他是“野生”,全世界的野生近乎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孤兒,他也不例外,他沒有親人,曾經養育他的老太太已經在十幾年前就靜悄悄的死去了,他甚至在她死去的時候都沒來得及去看她一眼,那是他一生的遺憾。


    “別亂動,我可不敢保證我的槍會不會走火。”


    那聲音在遊軼生的身後小聲傳過來,遊軼生明顯感受到身後有什麽冰冷的東西在抵住自己的身後。


    “很不幸先生,我身上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我不要你的錢,我隻要你的命……”


    “別開玩笑了伽什,你的音色再怎麽裝也是很有辨識性的。”


    遊軼生轉過身來,伽什一聲咂舌收起了手中的迷你單眼望遠鏡,想必伽什剛剛就是用那東西抵住了他的後背。遊軼生不知道伽什帶這東西來幹嘛,他除開執行任務的時候他總得帶著這東西遊軼生也從沒有見過他用過,他也問過伽什這種東西東西到底有什麽用,但伽什沒有一次是正常迴答了他的。


    “走吧,辦完事兒了我們還要去接她倆。”


    遊軼生說著把票給了伽什,轉身上了停下的地鐵,伽什跟著也上了去。


    窗外的景色飛速略過去,遊軼生睜眼看著外麵的風景感覺到有些陌生。他出生在仁座這個城市,準確來說是在他小的時候他就一直待在這個城市。這個普普通通的城市,沒有給他帶來幸福快樂什麽的,有些悲傷但他並沒有留在腦子裏,所以留下的唯一念想就隻有收養他的老太太的墳墓。遊軼生每年都會去一次老太太的墓碑前,當然有時實在抽不開身也會叫同事幫忙送個花掃墓什麽的。


    但沒想到這個自己不在意的城市也就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改變了許多,遊軼生甚至都記不得腳下的這座地鐵到底是何時修建的,這座城市對他來說似乎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模樣。這讓遊軼生突然想起他看過的一篇不算長的小說,關於一個在宇宙中探索的宇航員返迴星球的時候已經物是人非的故事,主角在宇宙中以光速穿行遨遊,最後返迴星球的時候發現自己所有的親朋都已經去世,世界已經大為改變,他沒有任何歸宿,沒有任何親朋,甚至沒有一個認識他的人,沒有誰會擺著滿桌的宴席恭迎他,然後狠狠的給他一個擁抱告訴他“歡迎迴家”。而他唯一的樂趣也隻剩下每天帶著幾塊麵包到公園去喂鴿子,像個老頭子一樣的對鴿子訴說,它們會一直聽著他說話,每天往複的來,到最後他自殺了。在一個悄無聲息的夜晚上吊在了他往常去的公園裏的一棵樹上,穿得幹幹淨淨,並且什麽也沒有留下。


    有些時候孤獨感真的十分可怕,可怕到悄無聲息的殺死最強大的靈魂。當你不再與這個世界有任何的交集,你就會發現孤獨已經降臨了。就好像你一覺醒來,世界卻變成了末日一般,你找不到任何能夠依靠能夠生存的東西,所以到最後隻能悄悄的邁上死亡。


    是個略微悲哀的小故事,當然遊軼生並不認為是主角的被遺忘很悲哀,而是為主角感到悲哀。是長久孤獨的在太空的遨遊讓他的心理防線變得如此脆弱,而在此之前主角一定是個內心最堅韌的人,可那樣內心堅韌的人還是被打敗了。


    有時候遊軼生也會覺得自己很像故事的主角,但他會有更誇張的想法,他會感覺自己好像不是這個世界的產物,總是與這個世界產生排斥,喜歡不起來,卻又討厭不起來,要是哪天世界突然滅亡了他說不定也就隻是淡淡的說一句“真是糟糕”,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喂!喂!到站了!”


    伽什猛的把遊軼生拽下了地鐵,門在遊軼生出來的那一刻正好關上。


    “幹嘛?剛才在想什麽?那麽投入。”伽什問。


    遊軼生看了一眼伽什,說:“沒什麽,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而已。”


    “你不是要搞這幺蛾子吧?這可是你答應的,要帶她倆出去遊玩兒補償的這件事兒。”


    “我知道,放心不會失約的。”


    出了地鐵站徑直來到越長白和約莫的酒店,酒店前圍繞著不小的一堆人群。遊軼生在此已經感到了些不妙,伽什開路擠進人群以為來了什麽大牌明星,遊軼生也順著伽什的路擠了進去,情況與自己想的無差二別。越長白一身白體恤外麵套著棕色的短外衣配上超短牛仔褲,老長的棕色高馬尾看起來格外爽朗,那雙修長完美的大腿讓旁邊路人都投來眼光不禁暗自咽了聲口水,可誰會知道這樣的身材和美貌年輕會是已經有了兩個孩子的媽呢?遊軼生以前還見過越長白百天的小寶寶,雖然也是一年之前,她大的孩子算起來已經有了五歲,可這個媽卻跟還活得這麽年輕,活得這麽放肆,還經常自己一個人去酒吧喝得大醉,最後還是靠他男人終於還是忍受不了跟她離了婚,現在兩個孩子都是由她前夫照看的。但遊軼生自動忽視掉了在前麵的越長白,這女人在他眼裏一點都不稀奇,內心的兇惡隻有喝醉才會真正表現出來。遊軼生隻被在她身後的約莫吸引了,一身黑色裙剛好沒有過膝,帶著細微的落地塔風格,白色的長發被精心的盤起來,雪白的肌膚像是被上帝打磨得光亮,看起來活像一個瓷器的洋娃娃。周遭的不管男女看過來都看得傻傻的,遊軼生不禁有點想要捂臉了,有點無奈,隻是出去遊玩兒兩天而已,這吸引目光的能力像是去哪兒拍戲一樣,而越長白還在人群中不忘展現自己的女性魅力。“穿著滿分。”伽什直接豎起大拇指,然後趕忙對著旁邊圍觀拍照的人群揮手勸退,“別看了別拍了,沒什麽好看的,哦不,好看是還看,但今天的展覽就到此結束了,再拍就要收費了。”遊軼生盯了好一會兒約莫,約莫對上了眼神最後還是躲開了眼神,可能連她自己都感覺到一些不好意思。遊軼生很久沒有見到過約莫穿成這樣了,上次見到的時候還是很久之前在他還在作為約莫導師的時候。約莫去參加一次舞會,她也是穿的一身純黑色的長裙,裸開雪白的後背,盤卷起長長的白發,很好看絕對稱得上是舞會的一顆閃亮明星,但整場舞會約莫也隻是默默的坐在吧台喝著一杯威士忌,有過許多帥氣瀟灑的男生找她跳舞但她無一例外都拒絕了,也許是約莫對舞會本身就不感興趣,或許也是對那些男生不感興趣,遊軼生知道約莫對自己不感興趣的人或事都是向來不管不顧的,她之所以會參加那個舞會純粹是為了賺取學院的“社會實踐分”,不然她就成不了優秀學員不能夠提前實習。


    所以今天約莫穿得跟要去舞會一樣到底是為了什麽遊軼生還是有些懵的,這可不用去賺什麽“社會實踐分”或者別的什麽。


    “能問一下問什麽要穿得真引人注目嗎?”遊軼生沒有問約莫,而是問的越長白。“怎麽?難道不是穿什麽都是引人注目嗎?”


    越長白的一句反問讓遊軼生便不再開口,很多時候在麵對越長白遊軼生總是會被她一話斃命,不知道是越長白本來就這麽會說還是他一點都不會說話。


    無奈的歎下一口氣,恐怕今天的行程少不了許多異樣的眼光,這讓遊軼生無可奈何,他不喜歡引人注目,但這次要不是他自己為了彌補之前的過失他才不會主動跟他們出來遊玩兒,他可不知道有這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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