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老夫人頭一次這樣栽跟頭。


    “不是奴婢太看得起自己,畢竟殿下都為了補償奴婢而殺了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了。這隻是事實,老夫人,您說是嗎?”


    老夫人默了。


    秋梔不敢相信我竟可以不要臉到這種地步,畢竟剛開始誰也沒有人認為我是什麽要緊的人。


    “我真是看走眼了。”老夫人歎息一聲,“你迴答我,你是怎麽發現她的身份的?”


    “上好的西湖龍井,靈泉泡水,老夫人您未免太過慷慨,每次都賞賜給了下人,我隔三差五去找她時,她屋中總是有些新奇的擺設,四人同住的屋,同樣身份甚至比她高一等都有意無意讓著她。”


    老夫人已經明了了,“有這樣明顯?”


    “還是因為老夫人寬厚,深宮中妃子給先皇帶的綠帽,您即使知道也還是頗多照顧,將她照顧得那樣天真,使得她總是犯錯,每次犯錯也都被輕輕放過,不被人嫉妒使絆子更是蹊蹺。”


    “你繼續說。”


    “其實奴婢並不太明白您的用意,妹妹不知喜歡的人是同母異父的哥哥,您總該知道。為何卻是放任她不管?”


    “這就不是你該管的了。”


    追根究底,還是這個妹妹的身份實在不能見人,要是被人知道她知情,即使是老夫人,也是要被人聲討的。


    老夫人麵色嚴肅,“我卻是不信你單靠猜測可以猜出香鄰的身份,你說實話,是誰告訴你的?還有幾人知道?”


    是的,香鄰。


    我笑,“老夫人,您剛才還說奴婢聰敏呢,事實就是奴婢憑借坊間傳言自己猜測出來的,並沒有幾人知道,也並沒有人告訴奴婢。”


    跪著的人麵容實在憔悴,卻不折損她的美貌,姿態如此卑微,但現實裏卻是她壓製住了坐在高位上的人。


    “你的意思是,方才你是詐我的?”


    “這也不是,奴婢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


    老夫人突然說,“去將春香叫進來。”


    秋梔正要出去,我出口說,“春香會武奴婢是知曉的,剛才擦身而過她離奴婢那樣近,奴婢可不會錯過下毒的機會。”


    秋梔腳步頓住了,迴首去看老夫人。


    老夫人哼了一聲,“你知曉的事情倒是多,你說得那樣輕易,我倒是懷疑你在欺騙我。”


    我輕歎,“奴婢手藝疏淺,下的毒大夫是診得出來的,但是奴婢卻可以保證,診得出來卻不代表他們能解,您要是不信,便殺了奴婢好了,隻希望您不要後悔。”


    老夫人握緊把手,“秋梔!”


    秋梔看看跪在地上的我又看看坐在高位的老夫人,行了禮應了聲是,快步走出去了。


    屋中我與老夫人相顧無言。


    過了一會兒,秋梔領著春香進來了。


    平日裏沉穩的春香麵色還殘留著訝異與不敢置信。


    顯然她是知道了。


    兩個丫鬟行了禮。


    秋梔率先說,“老夫人,春香……春香的確中了毒,脈象怪異,奴婢從未見過……”


    原來秋梔本身就是個大夫。


    老夫人愣了一下。


    我轉頭對老夫人說,“您瞧,奴婢沒有騙您。”


    老夫人搖頭說,“你聰敏,卻是棋差一招,那樣糟的身份,她要是死了,我也不用再擔保著她,左右她與我沒有血緣關係,宸安對這個妹妹又甚是厭惡。”


    “老夫人的意思是,殿下的妹妹與春香姐姐的安危您都不顧了?”


    “她們沒有值得我顧及的地方。”


    春香白了臉色,唇瓣動了動,最後也沒有開口或者動作什麽。


    我笑,“老夫人您每日念佛,讀過那麽多次佛經,堅持了那麽久的時日,奴婢相信您是虔誠向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佛祖慈悲,看到底下信徒如此不慈心,他定是不開心的。”


    老夫人沒有說話。


    “老夫人,您就當您是在行善,”我麵上懇求,“像奴婢這樣的人留在府上帶給的隻有禍,您留著奴婢做什麽呢?您舉手之勞能做的事絕對是不虧的買賣。”


    老夫人還是沒有說話。


    我等著她開口。


    最後,老夫人說話了,“你連毒藥的藥性都不知,如何能研製出靠譜的解藥?”


    這是做出退讓了。


    我心中似乎一輕,卻是半點不敢放鬆。


    “奴婢方才是詐您的,老夫人果真沉得住氣,讓奴婢萬分佩服。”


    老夫人,“……解藥你要怎麽給?”


    “等您讓人將奴婢送到安全的地方時,奴婢會將解藥交給您的人的。”


    這時春香將地上的佛珠都一一撿起來放到桌上了,並且拿出一串完整的拿給老夫人。


    老夫人接過了,帶有些許皺紋的手包住春香,安撫似的拍了拍。


    春香心裏一暖,微笑了一下,退到一邊。


    “老夫人,奴婢先去門外守著了。”


    “嗯,去吧。”


    春香出去後,秋梔退到老夫人身後。


    老夫人突然說了一句,“你要那麽隱蔽的離開王府,不全是因為宸安吧?”


    我嘴角噙著笑,“老夫人說笑了,除了王爺,也沒有什麽人能讓奴婢如此呀。”


    老夫人揮揮手,“行了,你下去吧,我會讓宸安在宮中多留一會兒,天色再晚些我讓人帶你離開。”


    “謝老夫人開恩,奴婢先告退了。”


    我站起身的時候身體因為過長時間的跪地而晃了晃,我很快穩住身子,正要走時忽然想起了什麽。


    我轉身說,“還望老夫人不要有暴力搶解藥的想法,除了讓我安全離開的交易,其他方法都是不奏效的,奴婢寧願玉石俱焚也不願便宜了您。”


    “……宸安平日裏對你算得上好才是,你何苦這般?”


    我笑了笑,沒迴答,這迴真走了。


    我掀簾出去時,正對上春香轉頭看來的目光。


    “對不起,春香姐姐。”


    這樣說了一句,我也沒指望春香能有好氣理我,腳步也不停的走了。


    香鄰已經不在院子門口了,許是被春香支開了。


    天已黑沉,月亮在黑雲裏沒有露頭,我借著燈色走在青石所鋪的彎彎路徑上。


    希望一切順利,不要再起波瀾。


    我這樣祈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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