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筱柔愣在當場,一時竟忘了行禮告退。


    黎謹修開口道,“你唱也唱完了,還不下去,杵在這兒做什麽?”


    雲筱柔泫然欲泣,六神無主,目光在殿上眾人臉上一一掃過。


    眾人頓時一掃前麵的眼紅豔羨,變作幸災樂禍。


    雲筱柔的目光穿過眾人,落在了親王身上。


    雲筱柔銀牙暗咬,懷揣著滿腹的不甘心,行禮告退。


    待她正要走下堂去,穆桑榆忽然叫住了她,“雲常在好歌喉,本宮長了這麽大,還從未聽過如此清亮曼妙的歌聲。日後如得空閑,還請雲常在到長春宮一敘,為本宮清唱一曲,本宮還想再聽。”


    看著穆桑榆含笑的明亮眼眸,雲筱柔禁不住的心虛,垂眼躲過了她的視線,強顏一笑,“貴妃娘娘雅擅樂理,嬪妾這點子微末伎倆如何上的了台麵,隻怕汙了娘娘的耳朵。”說著,便匆匆下去了。


    穆桑榆看著她倉惶逃去的背影,唇邊勾著一抹若有所思的淺笑。


    一時群妃唱完跳罷,蔣太皇太後已有幾分疲乏,正欲說些什麽,忽見一人自席上起身。


    白玉心今日著了一領銀紅色妝花對襟衫,未繡花紋,既襯了她的清雅柔媚,又不會顯得俗豔。


    她向上行了一禮,開口道,“太皇太後娘娘,嬪妾鬥膽,獻上一禮。”


    蔣太皇太後早已聽膩看夠了,本不想再看人獻藝,但忽的想起此女似是長春宮中人,看了穆桑榆一眼,還是點頭道,“是歌,是舞,你便排上來吧。”


    白玉心微微一笑,頗有幾分靦腆道,“迴太皇太後娘娘,嬪妾出身微末,無甚才藝,不敢在後宮姐妹們跟前出乖露醜。嬪妾聽聞太皇太後娘娘篤信佛法,所以近來繡了一副觀音大士像,特敬獻與娘娘。”


    她話音一落,堂上眾人不由議論紛紛,甚而不時有嗤笑聲傳來。


    白玉心立在堂中,麵露淺笑,於那些議論充耳不聞。


    蔣太皇太後高坐上首,聽不到底下的風言風語,心中微微詫異,麵上笑道,“你倒是有孝心,呈上來吧。”


    白玉心便拍了拍手,兩名太監抬著一座架子上堂,架上蒙著一塊巨大的綢布。


    白玉心走上前去,抬手揭開。


    隨著綢布滑落,一副繡像現在眾人眼前。


    群妃不由驚詫,就連蔣太皇太後也禁不住起身下座。


    那竟是一副等身繡像!


    繡圖上的觀音大士栩栩如生,手托淨瓶,垂眸淺笑,楊柳枝上的露水竟似要濺在眾人臉上。


    蔣太皇太後走上近前,細細撫摩著繡圖,饒是她受慣了小輩們的孝敬,依舊不由讚歎道,“好細致的針黹,好巧妙的心思,如此巨大的繡圖,耗費了你不少心血吧?”


    白玉心卻跪了,垂首恭敬道,“稟太皇太後娘娘,嬪妾不敢貪功。此圖雖是嬪妾所繡,但主意卻是貴妃娘娘給的。娘娘不止為嬪妾想了主意,還遣了幾位宮女襄助。不然如此巨大的繡圖,但憑嬪妾一人,沒一年的功夫,也是下不來的。”


    蔣太皇太後聽聞此言,甚是歡悅,笑逐顏開道,“好,貴妃心思玲瓏,一片虔誠,你也是個實誠的,都是好孩子。”說罷,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白玉心答道,“迴娘娘,嬪妾賤名白玉心。”


    蔣太皇太後頷首,“這名字起的好,哀家喜歡。哀家看你還是個答應,便為你抬一抬位分,做個貴人吧。”


    說著,向黎謹修道,“皇帝,可使得?”


    黎謹修自無別話,橫豎除了穆桑榆之外,後宮裏別的嬪妃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


    “但憑母後做主。”


    穆桑榆驚喜不已,忙下來同白玉心一道叩首謝恩。


    蔣太皇太後興致甚好,笑道,“你們能和睦相處,哀家實在高興。那串金珠手釧,便賞給貴妃吧。今日這場接風宴,她的主意最合乎哀家心思,這頭籌就算是她拔了。”


    穆桑榆雖不在意多上一兩件首飾,但太皇太後的賞賜,自是格外不同,又叩首謝恩。


    群妃本有些氣餒,卻聽太皇太後又道,“今日獻藝的眾人,人人賞賜宮緞兩匹,算作哀家與你們夏季添衣。”


    這賞賜雖遠不及白玉心,倒也算是得了彩頭,自是人人謝恩。


    唯有宣和太妃、梁成碧及雲筱柔一幹人等窩火不已,尤其那雲筱柔幾乎氣暈過去。


    她為了今日這一出,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到頭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要那麽兩匹綢緞,有個屁用!


    宴罷,黎謹修自迴養心殿去,並未招嬪妃相伴。


    蔣太皇太後邀了穆桑榆到壽康宮品茶,旁人便都散了。


    至壽康宮內,蔣太皇太後將豆蔻抱在懷中,向穆桑榆笑嗬嗬道,“榆丫頭,你如今倒是會抬舉人了。這個白氏,哀家看著為人倒是不錯,比你先前看中的什麽梅嬪強上百倍。”


    蔣太皇太後微微一笑,“這茶,取了臘梅的花蕊製成,泡茶的水也是去歲收的梅花上的雪,極是清香凜冽,攏共就收了那麽幾口青瓷壇子,等閑哀家自己都舍不得吃。你素愛花香,倒是嚐嚐。”


    穆桑榆聽著,垂首抿了一口,笑道,“果然梅香沁人,太皇太後娘娘好雅興,臣妾小輩望塵莫及。”


    蔣太皇太後但笑不語,轉而又說起去上河園避暑的事兒,“京城太熱了,哀家已打發了人到園子裏收拾……過三日……”


    “這次過去……哀家或許……年前……”


    眼前逐漸朦朧,太皇太後的話語也飄忽起來。


    穆桑榆雙手一軟,茶碗竟跌在了地上,茶水濺了一地。


    “臣妾……失儀……太皇太後娘娘勿……”


    話未了,穆桑榆隻覺眼前一黑,身子朝一邊滑了下去。


    阿莫急忙扶著,驚疑不定的看著太皇太後,“太皇太後娘娘,貴妃娘娘這是……”


    蔣太皇太後淺笑道,“扶你們娘娘到內殿去吧。”


    黎謹修才迴至養心殿,傳人上了一碗解酒茶喝罷,正欲看兩道山陝兩省送來的折子,李德甫便來奏報道,“皇上,壽康宮的藏秀姑姑來了。”


    當下,他忙道,“快請。”


    片刻,藏秀入殿,行禮已畢,笑道,“皇上,太皇太後娘娘有請。”


    黎謹修疑惑道,“宴席才散,母後怎麽又招朕過去?”


    藏秀微笑,“太皇太後娘娘新得了一樣寶貝,想請皇上一觀。娘娘就要啟程去上河園了,還有幾句極要緊的話要交代,所以打發奴婢來請。”


    黎謹修聽著,倒也是實情,頷首道,“姑姑且先行迴去,朕稍候就到。”


    藏秀先行離去,隨後黎謹修便也起駕去往永壽宮。


    到得永壽宮,藏秀將他一路引至寢殿。


    黎謹修心中越發疑惑,不論是有什麽寶貝要他看,還是有話要說,母親又怎會將他招致寢宮?


    他才踏進房中,藏秀與李德甫便一起退了出去,將門扇合攏。


    但聽哢嚓一聲,他們竟還上了鎖。


    黎謹修驚怒不已,搶步至門前,大喝道,“這是做什麽?!為何把朕鎖起來?!李德甫,李德甫,快把門打開!狗奴才,你犯上作亂麽?!”


    李德甫在外嚇得魂飛魄散,哭喪著臉道,“皇上,您莫怪奴才。奴才、奴才這都是奉了太皇太後娘娘的懿旨……”


    “狗東西,越發膽大包天了!待朕出去,扒了你的皮!”


    黎謹修頗為震驚,踹了那門板幾腳,見那門紋絲不動,外頭毫無人聲,隻得放棄。


    許是動靜大了些,內室竟傳來一道極細弱的女子呻吟聲。


    黎謹修隻覺頭皮發麻,莫不是太皇太後求孫心切,竟鋌而走險,行此下策,把他和哪個嬪妃鎖在一塊了吧?!


    黎謹修極恨這被人玩弄設計、仿若傀儡的感覺,他轉身大步向內室走去,預備瞧瞧是哪個嬪妃竟有如此大的膽量!


    之後,他會送她去冷宮。


    進得房中,果然那重重紗幔之內,睡著一名女子。


    黎謹修冷哼一聲,邁步上前,一把撩起了帳子。


    但看清躺著的人時,他不由怔了。


    “榆兒?”


    卻才的暴怒盡是積雪向陽般化了個幹淨,竟換做了滿腔的狂喜。


    她……這是迴心轉意了麽?


    那嬌美的人兒安睡在床上,秀麗絕倫的麵容上漾著一抹甜蜜的笑意,似是在做什麽美夢。


    外頭的裙衫已然脫了,隻餘下月白色的中衣褻褲。


    單薄的衣衫覆蓋在她身上,影影綽綽的顯出高聳的雪峰,細窄的腰肢。嫩白的藕臂搭在枕上,戴著適才太皇太後賞賜的金珠手串,襯的肌膚勝雪。


    黎謹修在床畔坐了下來,喉嚨不由自主的幹咽了一下,唿吸也漸漸急促起來。


    陡然間,他想起來當年同她的初夜。


    她青澀、生嫩,於男女之事一無所知,在他懷中像隻飛錯了地方的雛鳥,彷徨無措。


    他也一知半解,但抱著自己心儀的女人,總不能露怯,摸索莽撞之中,他們得了彼此的初次。


    覆著薄繭的手掌探入了衣衫底下,摩挲著緞子般細嫩的肌膚,在那細軟的腰肢上遊移著,逐漸向上。


    七載歲月,她已不複當年的稚嫩少女,掌中這副嬌柔身軀滿是小姑娘無法擁有的熟媚風情。


    眼下的黎謹修,根本不願去深究此節。


    他隻知道,她就躺在麵前,並且沒有拒絕。


    蔣太皇太後坐在明間內炕上,抱著豆蔻,含笑喂她吃著點心,又拿了帕子仔細替她擦去唇上的渣滓。


    藏秀走來,低聲報道,“太皇太後娘娘,皇上進去之後,暫時還沒有動靜。”


    阿莫與李德甫站在地下,各自將頭壓的極低。


    各自算計了各自的主子,誰也抬不起頭來。


    李德甫更在心中跪求漫天神佛,保佑這次貴妃娘娘能與皇上真個和好,皇上龍心大悅,能饒了他犯上的罪過。若不然,就算有太皇太後娘娘作保,腦袋瓜子不搬家,屁股也得開花了,他可是好容易才繼續躺平睡覺的。太皇太後應了一聲,臉上多少也有些不自在。


    若不是這個不爭氣的兒子,也不至鬧到如今讓她親自動手的地步。


    堂堂太皇太後,卻像個鄉村老太,藥倒兒媳婦,再把兒子關進去……


    嘿,真是丟人至極!


    藏秀淺笑道,“貴妃娘娘精通醫術藥理,今兒卻被一碗茶迷倒了,醒來還不知有多懊惱。”


    太皇太後輕撫著豆蔻的腦袋,淡淡說道,“那有什麽稀奇?那茶裏的藥,出自她外祖父寧仲懷之手。曾經哀家很有一段時日夜不能寐,老寧知道了,便給哀家配了這副助眠藥。這藥效力強勁,溶於水中無色無味,任誰也察覺不了。寧仲懷可是當年的藥王,一輩子行走世間行醫舍藥,見了多少疑難雜症?她才多大年歲,又打小養尊處優,能見過多少病患?縱然有她外祖父的家學淵源,比起老寧可也差的遠了。倒在她外祖父手裏,也不算虧了。”


    李德甫和阿莫聽著,彼此看了一眼,又匆忙垂下頭去。


    太皇太後娘娘真是太可怕了。


    穆桑榆睡的極不踏實,似有什麽在身上拱來拱去,一再打擾著她的清夢,令她不能沉睡過去。


    起初她尚能無視,但那東西竟漸漸過分起來……


    她強行睜開了眼眸,卻見自己的衣衫被高高卷起,男人強健的身軀壓在身上,頭甚而埋在胸前。


    “皇上……?”


    認出是黎謹修,她心中稍微踏實了幾分,卻轉而又懸了起來。


    黎謹修不會以為,是她和太皇太後一起算計了他吧?


    “皇上……不要……”


    她胡亂拍打著黎謹修的肩膀,想令他停下。


    黎謹修勉強抬首,對上了她的雙眼,烏黑的眼眸之中滿是露骨的欲念。


    穆桑榆強笑了一下,“臣、臣妾什麽也沒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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