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婕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她伸出素手,掖了掖額前的一綹頭發,笑了笑,道:“那人很厲害,聽說與那笑仙笑魔比拚一場,不分勝負;獨力打敗唐門前掌門唐振與鐵叟毒婆;力挫西門逸、司空行;一招就讓徐清風吃了暗虧。這個人這個時候憑空出現,就接連打敗這許多高手,目的何在,很是令人懷疑。”


    丁捷臉色一變,擰著眉,神情鄭重肅穆起來,沉聲道:“若真是犯人的同夥,他如此張揚,是否是故意吸引各方的注意,好暗中進行別的活動?隻是此人若能一招之內就讓徐清風吃虧,武功之高,怕是百裏門主,也未必製得住他了。”


    丁婕笑道:“反正和我們何幹?老門主自然不會怕他,小門主就難說些。再說了,京城重地,又不屬於我們管,我們來這不過是參加年終大比罷了,何必還去招惹如此厲害的人物呢?”


    丁捷笑罵:“就你,哪裏還有一點神捕的味道?簡直就是一個女混混。”


    兩兄妹說笑著,漸漸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再說大哥,他與李凱濤、徐清風交手一番之後,潛藏起來,他身法極快,追逐他而去的徐清風根本無從捕捉他的蹤跡。


    徐清風遇到了丁婕,兩人略略交談幾句,便去了秦夢元府中幫忙抓拿那‘變態狂徒’,大哥從一個陰暗的角落現身出來,遠遠尾隨,他親眼看著徐清風與丁婕進了秦府,大哥眼光閃動,冷笑著喃喃自語道:“秦家老兒麽……”


    大哥現在兜裏有丁婕打賞給他的一千五百兩銀子,膽子頗壯,便選了一家看上去十分奢華的酒樓,走了進去,一個小二看他穿得十分普通,剛要上前攔下大哥,大哥掂著那幾張銀票的一角,晃了晃,小二立刻換上一副諂媚的笑容,忙不迭地迎了大哥進去,還一路領著在前麵帶路,大哥得意洋洋地上了樓,點了滿滿一大桌子的酒菜,大吃了起來,他邊吃邊笑道:“時不時滿足一下口腹之欲,也是不錯的。”


    他穿著舊衣裳,蹲坐在檀木椅子之上,吃肉時搖頭晃腦,喝酒時嘖嘖有聲,吃相十分粗魯,令周圍那些華府豐姿,正輕聲細談的食客甚為不悅,十有八九都皺著眉頭,相互嘀咕:


    “哪裏來的土包子?”


    “看那吃相,餓死鬼一般。”


    “二十兩一壇的三十年陳女兒紅,被他像牛喝水一般倒在大碗裏喝,真是土鱉一隻!”


    “俗,鄙俗。”


    大哥一邊放聲大嚼,一邊低著頭翻著眼四下瞄著周遭的食客,周邊大多是些富貴公子或商賈財主,也有些江湖豪客,幾乎沒有人能讓他多看一眼。


    除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


    此女一襲淡青色的紗裙,身材修長,膚白如雪,肌凝似脂,杏眼如星,頸脖高細,瓊鼻高挺,紅唇點絳,一頭如瀑布般的秀發隨意地紮在腦後,配合那精巧的五官,真若下凡仙子,美豔絕倫!


    這女子獨自一人坐在一張靠窗的桌旁,一雙美目瞟向窗外,似在出神。


    眾食客多數心不在焉,時不時偷瞄一下這絕美的女子,借著喝酒,把口中那快要流下來的口水“咕嘟”一聲吞下肚子裏去。


    大哥隻看到那女子的半張側臉,心兒卻不由狂跳起來,頓時覺得有些口幹舌燥,腦子的轉速都瞬間變慢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鎖定在這女子身上,時不時遊移到那女子由於側身而坐而顯得突兀起伏的山巒之上。


    大哥看得愣了一會兒神,覺得下腹有些燥熱,驀地驚醒,暗罵一聲“妖孽”,又罵了自己一句,抓過一個酒壇子,仰脖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一下子就喝了個底朝天!


    一壇子酒喝完之後,大哥長出一口氣,暗忖道:原來是她!這女人厲害啊,老子定力稍微差一點的話都抵擋不住!這小娘皮應該沒有認出老子來,唔唔,上次在天貴城見到這小娘皮,以為她是什麽武林世家的小姐,一時多手,幫她打跑了幾個糾纏不清的混混紈絝子弟,哪知道這小娘皮就流露出對老子的些許好感來了,那時林家妹子就在老子身旁看著呢,真是令老子苦惱啊!老子隻好說個假名‘林中子’,打發了她。老子心有未甘,第二天又去那裏想碰這小娘皮,誰知道卻再也看不到了,害得老子懊悔了兩天!不想老子與她卻是有緣,居然又再次遇見了!唉,天意啊,老子就從了罷!不過老子今天稍稍易了容貌,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認得出老子來?唉,算了,這妖孽是禍水,還是不要招惹罷!


    他正在那裏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樓梯板動,走上來一個華服俊朗的青年公子,那公子眼中火熱,徑直來到那女子麵前,優雅地笑道:“陳姑娘,我們又見麵了,真是有緣啊!”


    那女子輕輕轉過頭來,秀眉微蹙,旋即重新舒展笑容,貝齒微啟,檀口吐香,如幽穀百靈般的聲音響起,柔柔糯糯,聽來讓人迷醉。


    “韓公子,原來是你。”


    眾食客但覺全身十萬八千個毛孔都舒開了,說不出的陶醉舒服。


    那韓公子見女子對他微笑,更是激動,不由將腰板挺得更直了些,手腳都有些微顫,舌頭有些打結,笑道:“陳……陳小姐,什麽時候到的京……京城,也不知會一聲,小可未曾親迎,罪過,罪過啊!”


    那陳小姐微微一笑,柔聲道:“韓公子從天貴城到這京城,一路上與我偶遇了十七八次,還真是有緣啊。”


    那韓公子一窒,臉上略現尷尬,有幾個一直在留心偷聽的食客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旋即反應過來,掩住了自己的嘴巴,低頭喝酒吃菜,裝作在聊天。


    韓公子迴頭狠狠地瞪了那幾個食客一眼,換了一副笑容,哈哈笑道:“這不正說明小可與陳小姐的緣分深厚嘛!這京城小可也略有薄產,就讓小可這幾日好好招待一下,略盡地主之誼,萬望小姐千萬莫要推辭。”他說這話的時候,眼光灼熱,一眼不錯地看著那陳小姐。


    那陳小姐微微一笑,沒有迴答,螓首輕輕地轉向窗口,望著天上飄動變幻的白雲,幽幽道:“為何,想要片刻的安寧,就這麽難麽?”


    那韓公子變了臉色,有些羞惱,瞳孔收縮,四下掃了一圈,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大哥的身上。


    整層酒樓的食客,從衣著來看,非富即貴,即使是那幾個略顯粗獷的江湖豪客,亦是錦衣金刀,看上去甚有身份。


    這樣一比較,大哥雖然衣服還算幹淨,但粗布舊衣,便顯得是那麽地寒酸,一個人在那裏蹲坐吃得稀裏嘩啦,又讓他看上去是那麽地粗鄙。


    那韓公子冷哼一聲,有了主意,他快步走到大哥麵前,冷聲喝道:“喂,你給本公子滾出去!”


    眾食客皆饒有興致地看過來,他們對於大哥這麽個粗鄙之人出現在這酒樓,與他們在一個地方喝酒吃肉,也是感到不甚自在,仿佛是掉了身份一般。


    那陳小姐秀眉蹙起,但也沒有說話,依舊看著雲朵發呆。


    大哥心下冷笑,臉上卻是一副懵然之色,抬頭道:“跟我說話?”


    那韓公子有些厭惡地說道:“哼!陳小姐喜歡清淨,你這粗漢,在這弄得如同蒼蠅一般,吵死了!你的飯錢,本公子付了,現在給本公子立刻馬上滾出去!”


    大哥心下大怒,臉上卻是一副呆呆的樣子,拿出銀票揚了揚,口中嚼著一片鹿脯,含混不清地說道:“我有錢!我吃得起!”


    那韓公子眉頭一擰,大聲道:“我給你三百兩銀子!現在立刻馬上走!”


    大哥心想:這憨貨沒看清老子手上的銀票,麵額可是五百兩一張的,三張就是一千五百兩喲!居然拿三百兩來嚇唬老子的一千五百兩,是不是傻的?


    他把那幾張銀票鋪在桌子上,抓起一大條獐子腿,邊撕扯咀嚼,邊笑道:“你若是餓了,也可以坐下來吃,三百兩,我有。”


    他吃得滿嘴肥油,在那擠眉弄眼,更顯得得瑟之極。


    那韓公子這下看清了,神色更是惱怒,他伸手入懷拿出一大把銀票,喝道:“本公子給你五千兩,立刻拿了滾出去!”


    眾食客多有暗暗吸氣的,他們雖然俱是身家豐厚,但也絕不會拿五千兩和一個“乞丐”置氣,若是去打發真正的“乞丐”,五千兩都可以打發成千上萬個了,隻怕這韓公子也是被氣急了,導致怒火攻心,行為衝動了。


    那幾個江湖豪客一直在勾著眼偷瞄那陳小姐,聽得那韓公子這般說話,不禁冷笑不已,相互耳語:“若是有人敢這般羞辱老子,老子定然讓他頭上開個染坊!”


    眾食客皆是笑眯眯地看著韓公子拿錢羞辱大哥,心道那年輕人也許受不了便起身和這韓公子幹上一架,那可當真好看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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