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公孫步和詹景天一起擊殺了一個試圖殺了他們的葬師之後,從他身上發現了一本葬術,而這葬術居然是最為罕見的雷係葬術,要知道雷係葬術是葬師界最為不好搞到手的,因為雷係不屬於五行,隻有少數流派才擁有這種葬術。


    公孫步當即就把葬術讓給了詹景天,希望他能好好修煉,和自己一樣成為一個葬師。


    詹景天絕對是有著天賦和資格的,公孫步隻有詹景天這麽一個朋友,所以也是對他最為了解。隻要詹景天想,他就一定能像自己一樣成為一個出色的葬師。


    葬師的修煉之路就多麽辛苦和枯燥自然不用多說,而哪怕是公孫步當時也是有點受不了這種苦行,心想如果有詹景天這個好朋友一直陪伴自己,對他們兩個也都是一種幫助。


    但是詹景天卻是拒絕了公孫步的邀請。示意公孫步將這本雷係的葬術在家族拍賣會上拿出來。


    “為什麽?老詹,難道你不希望成為葬師嗎?我承認你現在很強,但是葬師和凡人之間是有著天地之差的,你難道不明白嗎?”


    “我當然明白,看著你我也知道葬師是多麽強悍的存在。”詹景天輕輕一笑,一下子躺在地上望著天空說道。公孫步有些氣憤,他單純地依舊認為詹景天還是沒有認清二者之間的實力差距,也不知道這種機會到底是有多麽的難得。這可是若幹葬師可遇而不可求的機遇啊!


    要不是公孫步本人已經修煉了家族心法,不能再去修煉這本雷係葬術,否則他自己恐怕都會有些眼饞。


    “你知道的話為什麽要拒絕!老詹,凡人的極限是非常淺薄的東西!隻有葬師,我們這種追求逆天之力的存在最終才會成為世界上最強的存在,你難道對此不渴望嗎?”


    “嗯……該怎麽和你說明呢。”


    詹景天枕著自己的手臂沉思了一陣,帶著一抹苦笑,似乎顯得頗為苦惱。


    公孫步倒是不理解自己這個好兄弟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他隻是覺得他腦子進水了,居然連這種天上掉餡餅的機會放在眼前也不知道把握。


    “老步,我吧,覺得我這輩子當一個刺客已經就知足了,夠刺激了。也許成為葬師會有更多好玩的事情等著我,但是……光是成為了凡人中的刺客,我現在就已經很累了,我想我承擔不起更多的東西。”


    詹景天真誠地望著公孫步,笑著說道。


    “我對我自己很清楚,我就是這種程度的家夥,哪怕如你所說,也許我可以做到更多,但是我本人已經不追求那些了。像現在這樣的生活我就覺得很好。你可以理解為一種平衡,也可以把我當成一個傻子,我都無所謂。”


    當時,公孫步看著詹景天對自己說那些意義不明的話心裏是憋著一股怒氣的,隻覺得自己一直當著好兄弟的家夥居然是這樣沒誌氣的東西。


    或許這種不滿也在日後成為了二人自然而然分離後,漸漸不再聯係的一個原因也說不定。詹景天雖然平易近人,但實際上並不是那種喜歡把心裏話告訴別人的人。


    所以公孫步猜測,或許詹景天也察覺到了自己心中對他的那種不滿,所以也在沒有再主動聯係過自己了吧。


    當然,不滿歸不滿,除去了這一點,當時公孫步對於詹景天也是


    沒有任何恨意的。相反,和詹景天沒有了聯係,他也漸漸在葬師界打出了自己的名堂之後,肩上越來越重的責任,越來越多的對自己拍馬屁的家夥也是讓公孫步心中生出了一股濃濃的疲憊。


    他記得那個時候自己非常懷念詹景天這個可以無話不談的老朋友。


    平時他是一個在別人眼裏的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山,但是在和詹景天在一起的時候,像個愣頭青一樣有什麽說什麽的角色,卻是由他來扮演的。


    而每當公孫步大吐苦水的時候,詹景天總是會靜靜的帶著微笑聆聽著他的話語,他也從不會安慰公孫步什麽,但是神奇的是,每次這麽一說完,公孫步就又感覺自己有了向前進行的動力。


    每每和詹景天不過腦子的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的時候,公孫步發現自己總是可以在這樣的一個過程中,找到自己真正渴望的東西,並且在之後反思的時候發現自己的缺點和不足之處。


    公孫步是個好強的人,也是自尊心比天高的人。


    同時,他也肩負著毅力和天賦,還有著不斷努力的才能,所以他今天才成為了放眼整個葬師界也寥寥無幾的一名古師。


    但是就算是這樣的他,如今也不得不承認,在那個時候,詹景天是遠遠強於自己的,而自己就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把詹景天當成了可以依靠的存在,如同師兄一樣,從他身上一直受到潛移默化的影響。


    遺憾的是,他並不是一個情商很出色的人,在許多年之後,他才如夢初醒的發覺了這種事情。也在那個時候,知道了詹景天當時說的話到底意味著什麽。


    他的人生中,所謂修煉並不是一切,詹景天渴望的不僅僅是成為最強這一件事情。也就是說,如果成為世間最強必須讓他舍棄掉人生中其他的所有要素的話,他就寧可不做那世間最強者,而去尋找一條嶄新的路。


    在精神境界上,詹景天就一直早早領先於自己。這是公孫步每每想到都會無比沮喪的事情。不是因為認清了自己在精神境界上輸給了詹景天,而是懊惱自己沒能像他帶給自己幫助一樣,也給他帶去幫助。


    一種淡淡的愧疚和對往日年輕時代的友誼的懷念總是時不時就像幽靈一樣出現,纏繞著他的心緒,讓他久久陷入沉思。對詹景天來說,自己是否也是一個很好的友人呢?


    如今他已經是世間萬人敬仰的古師,但是心中的空虛,卻並不是“力量”二字可以簡單彌補起來的。這就是人,人本身就是這樣複雜的動物。


    一種沉寂卻並不讓人感到尷尬的沉默在屋子裏慢慢地隨著溫暖的氣流流淌著這是隻有真正的好友之間才會出現的舒適的沉默時刻。


    不知過了多久,詹景天已經抽完了水煙,他輕輕一笑,放下了煙筒,道:“無論在我眼中葬師是怎樣的存在,總歸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強者了,想必你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吧?老步,有你的守護,你的家族日後也應該不會再遇上你不想見到的事情了。”


    “恰恰相反。正因為不是這樣,所以我才說,如果有的選擇,我也不想走到今天這一步,知道的太多,反而會是一種折磨啊。”


    公孫步喟然長歎一聲,旋即看了一眼笑而不語,正在尋找著自己的拐杖的詹景天,笑道:“老家夥,你


    也不要再偽裝了,搞得好像你已經靠自己一個人走不動了一樣,裝得還挺像的,但是你以為你瞞得過我嗎?”


    聽了公孫步的話,詹景天怔了一下,旋即無聲笑著收迴了摸向拐杖的手和之前讓人攙扶時的樣子完全不同,詹景天居然精神抖擻地大大伸了個懶腰,旋即一屁股坐迴椅子,悠哉地翹起了二郎腿。


    “瞧你說的,什麽叫偽裝,無論怎麽想,一個年過古稀的老家夥看上去多少身體有點不健康有點小毛病才是正常的好吧?你這種才是不正常的,沒看到那些孩子一見到你都嚇得跟什麽似的?”


    公孫步聽了卻是有些不屑地說道:“難道還怪我了?我堂堂一個古師,就是不論實力光論輩分那些小家夥對我畢恭畢敬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老詹,你裝成那個病怏怏的樣子難道還有什麽好處不成?”


    詹景天無奈一笑,道:“哪裏有什麽好處,你老東西注意用詞啊,什麽叫裝,我這隻是一種接近年輕人的辦法而已。比起被人敬畏,跟他們拉近距離,多和他們說說話才是我希望的事情。人老了,總想和人多說幾句的不是?嗬嗬……”


    公孫步複雜地看著一臉輕鬆的詹景天,有些感慨地說道:“你老小子幾十年過去了,還是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當年那個全天下惡人隻要見到你詹景天的追殺令,就會嚇得屁滾尿流的,詹家史上最具傳奇色彩的刺客,不是嗎?”


    “記不得咯,人老了,總不會把那些無聊的東西都一一記在心裏。”詹景天嗬嗬一笑,道。


    公孫步看著桌子上放著的酒瓶,仿佛沒聽到詹景天的話語一般,自顧自地喃喃道:“可是這樣的傳奇刺客,在近半生的刺客生涯之中,卻從來未屠殺過任何無辜之人,甚至隻要是來自弱者的請求,哪怕酬金隻是半個銅板,也會拚上性命,將那群為非作歹的人渣趕盡殺絕……”


    他有些懷念地看著窗外雲霧繚繞的風景,淡淡道:“老詹,如今成為了古師,我本以為會有更加讓我心潮澎湃的事情等著我。


    可是如今一迴想,才發現當年和你一起嫉惡如仇,行俠仗義,兩人雙雙遊走江湖的日子,才是最讓我懷念的……哼,迴頭想來,這逆天之路也不過如此!”


    詹景天喝了一口茶,瞧了麵色惆悵的公孫步一眼,低聲笑道:“這種話在這兒說說就行了,可別當著小輩的麵說。”


    “哼,怎麽,你還怕他們瞧不起我?誰敢,要是讓我發現了還不好好懲治他。”


    “我的意思是,你如今就算被苦惱所迷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那至少也不應該去毀滅那些孩子的夢想。老步,被人尊敬同時也意味著你在被人崇拜,身為一個古師,這可不是你該說的話。”


    公孫步靜靜地看著笑望著自己的詹景天,他的麵龐已經衰老,到處都是滄桑而深刻的皺紋,但是那抹熟悉的笑容,卻是讓公孫步不禁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和詹景天,仿佛又迴到了數十年前的那些他記憶裏,讓他最為快樂的日子。


    “是啊……你說得對。嗬嗬,老詹,你還是一點也沒變。”


    “你也一樣,除了等級一點也沒變。”詹景天調侃的說道。


    公孫步哈哈大笑道:“你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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