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從你嫂子李幽蘭身上,有沒有看出什麽古怪的地方?”


    聽到這裏之後,我不禁問了大江一句。他沉思片刻,緩緩搖了搖頭。


    “你是覺得我嫂子精神可能也和我哥哥一樣出了問題吧?這個我可以和你保證,並不是的。她隻是受到的打擊太大了而已。


    像我哥哥,從開始家暴的時候起就已經無法正常溝通了,就跟瘋掉的野獸一樣。而我嫂子不是,她隻是變得擔心受怕,因為她總覺得是有人在針對我們一家,生怕連自己的孩子都遭殃,這才寸步不離的守著孩子。”


    “……原來如此。”


    不過,大江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麽,告訴我說,嫂子在消失前,倒是有個一次異常舉動。我急忙問是什麽,大江的神色顯得有些古怪,許久之後才不好意思的說,一天晚上,嫂子哭著跑到了了我的房間裏。


    我當時睡得迷迷糊糊的,被晃醒以後就聽到了一陣陣哭聲,睜眼才發現是嫂子,而她身上的衣衫淩亂,我隨便看了一眼都差點兒把她的身子給看光了。我被嚇了一跳,急忙就讓她把衣服給穿上。


    但是嫂子卻堅決不幹,說必須要我脫了她的衣服和她行房。她可是我嫂子,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我當然幹不出來,於是就堅決拒絕。嫂子哭著和我說,有人想要強暴她,她拚了命才逃了出來。


    她想忘記那令她害怕的迴憶,所以才希望他可以和自己行房。大江說道這裏的時候神色複雜了起來,他說,這在他聽來其實根本就行不通,因為嫂子的身上沒有任何掙紮傷痕。


    而且,大江說當時在他嫂子的身上還散發著相當濃烈的酒氣,在他看來嫂子喝了不少的酒,所以他就覺得是嫂子借酒消愁,喝多了以後就開始耍酒瘋了。


    據他所知,嫂子的酒量是很弱的,弱的喝一杯十多度的米酒都要變得迷迷糊糊,舌頭都捋不直。大江感覺這樣下去不行,就拉著嫂子迴到了她的房間裏,這才發現在嫂子屋子裏放著兩三壇子酒,都光了。


    這下子大江對於嫂子是在耍酒瘋的想法是更加肯定了起來,但為了以防萬一,大江考慮到嫂子可能說得是真話,於是在安撫過她以後就開始做起了調查。首先是內屋。


    大江和嫂子當時一起住的房子是兩居室的,一個是他的房間,一個是嫂子和孩子們的房間。可無論是在走廊也好,嫂子的房間裏也好,還是大廳也好,幾乎就沒有找到一絲來人的痕跡。


    由於從小和李長龍一起學習,大江跟蹤的本領也不差,而且嗅覺天生要比一般人更加靈敏幾倍,不會放過任何陌生人的味道。但是,大江並沒有問到奇怪的味道,隻有酒味彌漫在屋子裏。


    出於不放心的想法,大江說當時他甚至在屋子附近都是轉了一圈,但是依舊連隻耗子都沒有發現,所以他也就沒有再在意嫂子的話,想等另一天嫂子睡醒了以後再和她好好談談。


    “結果,另一天我一大早醒來一看,就發現嫂子已經不見了,甚至連孩子都不見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大江的聲音有些哽咽,沙啞,眼簾低垂的雙眼之中,充滿了愧疚之色。或許在他看來,如果他沒有那麽輕易打消疑慮的話,嫂子就不會受到危險了吧。


    ——然而,我卻感覺自己已經隱隱掌握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根據結果進行反推的話,不難猜出這究竟是怎麽迴事。而也因此,我知道事情其實根本就怪不了大江,他也是受害者罷了。


    看了一眼大江,我和他說,大江,你要不要再好好想一想,想想看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在李長龍死了以後才開始變得奇怪的?


    正沮喪著的大江忽然一怔,抬起頭,顯得有些茫然的盯著我看。我深吸了一口氣,說,你嫂子自從那天消失以後,就再也沒有迴來對吧?並且你嫂子的孩子也是。


    大江和村長對視了一眼,都是輕輕點了點頭。我告訴他,說,如果我告訴你,現在你嫂子已經變成了一隻怨鬼——專門害小孩的怨鬼,你會信嗎?


    “……不可能。”許久之後,大江冷冷的說了一句。


    當我說出那句話後,氣氛幾乎是在一瞬間就降到了冰點。大江不必多說,連村長的麵色都是難看了不少,畢竟,他們兩個還沒有完全接受這個世界上存在著鬼神的理論。


    但是,我卻絕不能在這裏退縮,如果真的想一起把事情解決的話,就要讓他們信服,明白我說的都是真話才行。王二麻子的眼色很快,他感覺到大江沉默中的憤怒,就哈哈笑著打圓場,並且好言相勸了起來。


    大江,還有村長老先生,還希望你們不要誤會,我和我君哥現在也是想好心幫你們把事情給解決了。那你們可以好好想想,我君哥有任何需要欺騙你們的必要嗎?咱們之間可是無冤無仇的。


    我知道我君哥的話聽在你們心裏頭不好受,那畢竟她是你們原先的家人,可是,咱們現在是要解決問題的,我君哥總不能就撿些好聽的和你們說吧?那能解決什麽問題呀。


    王二麻子的勸說也起到了一些作用,大江的臉色明顯要比剛才好看了一些。但他看著我的目光還是顯得有些複雜。大江有些別扭的說,張君,你沒有見過我嫂子,所以可能有些誤會。


    就不說以前的她了,哪怕是在消失前的那一段時間的嫂子,其實也是溫厚賢淑的好女人,從來就沒有虧待過我,在父親和哥哥在世的時候也是為了這個家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我聽著大江的話點點頭,說大江,我現在不是在否定你嫂子這個人——我希望你可以記住一個概念,一個再善良的人,哪怕你說他是聖賢吧,當他陰差陽錯的迎來死亡,以錯誤的方式變成了鬼魂,那他就不再是自己。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我們就說食物吧,比如那全麥麵包,香甜可口又添肚子,誰都愛吃這個。但是,烘培食品都有一個缺陷,那就是保質期很短。


    今天必須要想辦法讓大江接受這世間存在鬼神的事實才行。我看著大江那有些冷漠的目光,再次堅定了心中的想法。我哪怕不為別的,隻為郎錦的安全,也必須要做到。


    我打開了包裹,從裏麵拿出還沒有開封的全麥麵包,撕下了一塊拿在手裏,看著大江說道,大江,我們人類的壽命就相當於這全麥麵包的保質期。


    人的一輩子很長嗎?並不長,那對於人來說,死亡是很遙遠的嗎?並不遙遠,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在我說明的時候,大江和村長,還有王二麻子都是安靜的聽著,顯得全神貫注。


    “但是,大江,你記住,對於人來說,我們的生命,隻包含到保質期到期之間,可是,就像麵包在過了保質期以後不會憑空消失,人也是一樣的。


    麵包留下變質的物體,而人則留下一具屍體。但是從這個階段開始,人的屍體就不再屬於這個陽世,而是屬於陰間的東西。”


    我把麵包朝著一邊兒一丟,王二麻子就張開嘴吃了下手。拍拍手,我從懷裏拿出了一張符咒,這是一張還沒有使用的符紙。


    “這個世界要分三界大地和陰陽兩極,天地人三界各有各的法則,到了哪一個位麵就要聽從哪裏的規矩,而按照我們生活的人界規矩,死人和身體和靈魂,通通不再屬於人界,需要迴歸六道輪迴。”


    我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符紙,說:“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會遵守規則,總有些家夥——破壞規矩的那些人,大體上和我屬於一類,我們掌握著生的對立麵,死亡的法則。


    正常來說,我們的責任是讓更多無法順利離開人間的死者離開,迴到他們該去的地方,但卻也有一些家夥,他們故意留住想要離去的人,並且為了一己私利折磨他們,讓他們在人世間徘徊,帶來危害。”


    將符紙輕輕放在了桌子上,我就桌子上放著墨水,就隨便沾了一些,然後在符咒上寫了一個特殊的符號,模樣大致和火字類似,但卻不是火。這是地葬術之中的一種符號,屬於淨化火的一種。


    當符號寫好以後,我將符紙夾在了兩指之中,當著一臉茫然的大江的村長的麵,心中一念一動,輕輕一口氣吹出去的瞬間,符紙上就開始燃燒起了海藍色的火焰,火焰帶著高溫。


    在它燃燒的瞬間,周圍的空間溫度驟然上升了好幾度,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往後本能的縮起了身子,但是,我的雙指夾著那高溫燃燒的,綻放海藍色美麗光澤的符紙,卻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直至符紙燃燒結束為止,我的手指依舊都是完好如初,桌子上則是多了一對堆淺灰色的灰燼。我拍了拍手,看著無法藏住臉上的震驚之色的村長和大江,輕輕笑了一下。


    我告訴他們,當我們遇到類似的徘徊在世間的邪物的時候,就會使用類似的法術對付他們。而這些邪物,在死後沒能離開人世間的一刹那,嚴格來說就已經不再是人,也不再和生前的他有著任何關聯。


    “所以大江,你的嫂子在死後就是另一種存在,無論在她生前你和她有著多麽深厚的感情,也一律不可帶入到怨鬼的身上,不然,這隻會讓你害死自己和夥伴,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大江的麵色複雜中帶著震驚,我想他還是本能的不願意相信我的話,隻不過,剛剛他親眼看到的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卻不得不讓他相信我。


    “……張君,這也就是說,嫂子她……已經去世了,是嗎?”


    良久以後,大江深深垂著頭,低聲這樣問道,我看到他放在膝頭的雙拳緊緊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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