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縣,青雲鎮西門菜市場一百餘米外,有間名為“永安堂”的白事用品店,


    似乎是怕沾上晦氣,人們經過這家店鋪時總會皺起眉頭,不由自主的加快腳步。


    而我,正是永安堂的老板。


    上午九點,正在我湊錢買油條的時候收到了王二麻子的信息。


    “君哥,告訴你個好消息,老洪家那寡婦死翹翹了。”


    “滾,嘴上積點德,這算啥好消息?”我沒好氣的訓了他一句,他毫不在意,迴道:“你掙的不就是死人錢嗎,我給你牽個線,你要能把這活接了怎麽滴也得五千往上走一走啊。”


    “那太好了,要真成了也有你一份。”我頓時喜笑顏開,現在的人死後都往民政部設下的殯儀館裏送,導致我們這種私人經營的白事店業務量銳減,點背的兩個月都開不了一單。


    王二麻子是鎮上的“百事通”,專門負責各種業務的牽線搭橋,從而撈取介紹費,


    他表哥也是經營白事店的,按道理說有這種好事怎麽著也輪不到我啊?


    我也沒多想,大概的了解基本情況後,帶著工具箱趕往紅崗村。


    死者是一名叫洪豔的女人,她是紅崗村有名的寡婦,有名的原因無外乎兩點,


    其一,她脾氣古怪,平日裏鮮少出門,常年和貓生活在一起,


    其二,她較為富裕,在村裏蓋了一座小別墅,成為村民羨慕的對象,加之她模樣端正,自然吸引了不少精壯中年男人,可無一例外的全被拒絕,村裏人流出兩種說法,一種是她還想著亡夫,還有種是她根本不喜歡男人。


    種種議論傳聞令她成為三村五鄉的名人,可誰也沒料到說死就死了!


    我來到她家的時候,一樓大廳內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其中還有幾個是我的同行,他們拖著下巴,一臉的不解,這令我更加的狐疑。


    王二麻子跟我打了聲招唿,將我拉到一男一女跟前開始介紹,他們分別是洪豔的兒女,大女兒叫洪欣,小兒子叫洪偉,我心裏想著難道他們的爸爸也姓洪?


    “能行嗎?”洪欣和洪偉都是城裏人,穿著打扮光鮮亮麗,相當時髦,神情也較為傲慢,用輕蔑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我。


    “他是張大寶的兒子。”王二麻子提了個醒,見兩人不為所動,又點了句:“他是張長生的孫子。”


    “張長生?難道是.......“


    “就是他,咱們青雲鎮的最後一個地葬師。”王二麻子搶先答到,洪偉臉上的詫異一閃而過:“行,讓他試試吧。”


    此情此景,我忍不住要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姓張名君字帥哥,誠如二麻子所言,我家曆代從事的職業都跟死人打交道,


    我的祖輩們靠著一本叫《葬經》的奇書成為當地赫赫有名的地葬師,專門負責幫達官顯貴尋找合適的墓地陰宅,因為犯了某種忌諱,我的家族遭到了惡毒的詛咒,從我太爺爺那一輩開始便是一脈單傳,懷胎必然是一對龍鳳,女嬰出生即死,男嬰則為斷眉之相,且一旦修行《葬經》,壽命斷然不過三十!


    我爺爺是家族裏最後一名地葬師,臨死前,他終於找到避免詛咒的方法,那就是放棄《葬經》,隻要不修行此書,便可安然無恙,在他千叮萬囑之下,我的父親唯有改行,在鎮裏開了家白事店,本來家裏還算富裕,但在文革的時候因涉嫌封建迷信被打倒了,家產全部充公。


    父親從小體弱多病,母親走的又早,外加店鋪生意慘淡,種種因素令其憂思成疾,在我二十歲那年撒手人寰,我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店鋪的新主人,經營兩年後仍無起色,吃飯都快成了問題,我已經跟女友約定好,暑假過完就去她所在的城市裏幹銷售。


    在那之前,能掙多少算多少。


    言歸正傳,洪偉領著我來到二樓的一間臥室,室內幹淨敞亮,空中有股較重的香水味。


    中心的位置擺放了一架大圓床,屍體安靜的躺在上麵,紅色的被褥隻蓋到她的頸部,蒼白的臉暴露在空氣中,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睜的又大又圓,似隨時都會凸出來。


    “我媽是因為脹氣導致心髒驟停猝死,死了兩天才被人發現,房間裏有點味道,所以我讓人用香味遮了一下。”洪欣在一旁捂著鼻子,隨意的說道。


    我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屍體腹部的位置,那兒的被褥鼓的偏高,我疑惑道:“不去醫院把脹氣消了嗎?”


    “醫生說要開刀才能消,人都死了,我不想在她遺體上動刀子。”洪偉一句帶過,說出喊我過來的主要目的。


    洪豔死後,她的屍體變得又重又硬,不管用多大的勁,就是搬不動,


    還有就是她的雙眼無法瞑目,眼皮怎麽也合不起來,


    他們請了好幾個白事店的老板,但都以失敗告終,實在找不到人了,王二麻子這逼才給我打了電話。


    我走到屍體旁邊,戴上手套在她皮膚上點了一下,


    好硬!


    “啊!”我突然驚了一下,旁邊的人問我怎麽了,我搖搖頭沒有吱聲,剛才與屍體對視的一瞬間,我產生一種被其凝視了感覺,應該是錯覺,死人怎麽可能還有眼神,一定是我大驚小怪了。


    我用手去蓋她的眼皮,連番幾次都沒有成功,令我甚是費解,


    死不瞑目的說法分為兩種,


    從科學方麵分析,這不過是一項生理活動,可能是受到某個神經的影響,人在死亡時大腦沒來得及發送“閉眼”的信號,才會出現這一幕,


    但從民間角度來看,這種現象表示死者有很強的怨念或是遺憾,


    不管是哪種情況,通常隻要在眼皮上多撫幾次就能合上,很顯然,這招沒用,不然那幾個同行也不會站在一旁愁眉不展了。


    就在我準備換招的時候,大女兒洪欣嗤了一聲:“什麽地葬師的孫子,看來也是個繡花枕頭,都是一群虛頭巴腦的慫包。”


    我氣的牙一咧,剛要與其辯論一番,門外傳來一片喧嘩。


    因為連續請的幾名白事店的老板不起作用,他們幹脆派人請來了鎮上赫赫有名的一位法師。


    法師姓袁,是個大光頭,長得到挺有安全感的,一副得到高人的模樣,


    此人是近幾年在村鎮紅起來的一位人物,我也聽說過他,據說他搞定過不少棘手的問題,幾乎是無往不利,但收費也貴得離譜。


    袁大師派頭很足,身後還跟了一名提物的弟子,洪欣和洪偉對其較為尊重,客氣的將人迎了進來,還不待開口,提物的弟子趾高氣揚的說了句:“先辦事,其他的往後推。”


    很快,袁大師來到了臥室內,或是嫌我擋道,瞪了我一眼:“閑雜人等閃往一邊。”


    我也沒與這王八置氣,環臂站在一旁,倒想看看這位被傳成神的袁大師究竟有何高超的本事。


    袁大師圍著床邊轉了一圈,難辦的搖了搖頭:“阿婆這是被陰靈入了體啊,要把它驅出來才行啊。”


    “咋驅啊?”


    “方圓百裏,一般人肯定沒有這個能力,但我袁某人不在此列。”袁大師的一句話捧高自己的同時也打臉了在場的所有白事店老板,他雙肩一震,披風隨之落下,朝著提物弟子大聲喊了句:“把為師的驅靈聖水拿出來。”


    “什麽?竟然要用到驅靈聖水,這可是師傅您在長白山冒死得到的寶物啊,放在市場上賣少說也得十萬起步,就這麽用了?”弟子表情誇張,很是不舍,袁大師喝了他一句:“你懂什麽,陰靈不除,洪家兒女日後定然遭殃,區區十萬塊而已,洪家人怎麽可能付不起?”


    說著,袁大師將目光掃向洪家兒女:“沒問題的話,我就開始了。”


    話都到這份上了,洪欣和洪偉算是騎虎難下,也隻好點頭應答。


    接著,袁大師開始跳大神般的表演,將窗簾拉上,屋子裏的燈火也給關掉,在床邊點上一排大號的蠟燭。


    隨後,他將一瓶不知名的液體撒在屍體上,嘴裏念叨著聽不懂的火星語,這樣持續了近三分鍾,他才停了下來,緊接著,袖子一揮,憑空出現一道藍色的光,袁大師大聲喝道:“妖孽,哪裏逃。”,隨即,他嘴巴一陣蠕動,噴出了一團黃色火焰,將藍光吞噬,一連套的表演引來一陣喝彩。


    稍作喘息,他從胸口掏出了一個瓷瓶,用手指在裏麵扣除一些黏不拉幾的液體,準備去摸屍體的眼皮,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大聲叫停。


    “小子,你幹嘛呢?”洪偉上前一把扯住我的肩頭,我不慌不忙,指向袁大師,說他是騙子,


    袁大師裝功了得,依舊波瀾不驚,他的弟子對我一通亂兇,我仰著嗓子說他手裏捏的液體中含有混合膠水,他想通過膠水的黏性將眼皮黏起來而已,


    袁大師臉色微變,解釋說自己這是特製花蜜,我當場拆穿:“有種你跟我去鑒定啊。”


    藍色的光應該是袁大師提前在身上某處藏好的道具,效果類似於激光燈,這也是他為什麽要把光亮調暗的原因。


    至於噴火,這個更簡單,提前在嘴巴裏含上酒精,選好角度對著蠟燭的火苗噴出,達成放大火焰的效果。


    我之所以知道內幕是因為我父親當年也用過同樣的招式騙過別人,


    沒想到多年後還有人用老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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