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地震了嗎?


    怎麽整個大廈都在晃動?


    我感到大廈在傾倒,在加速,或者說在飛升。


    我有胸部被勒緊了,感覺一股能量波的巨大衝擊。


    接著,大廳內所有的燈都滅了,眼前是一團漆黑。


    但令我奇怪的是,大廳裏的人竟然沒有發出任何尖叫聲。


    我聽不到一絲氣息,仿佛麵前沒有什麽大廳,沒有任何人。


    “林悅悅?”我憂懼地輕聲喊道。


    我發現剛才她還在身邊,現在卻不在了。


    本來,我在暗夜裏即使不能夠看清楚周邊的事物,但也能夠很容易感應到周邊有沒有人在。


    但周圍什麽也沒有,我好像失重了一樣,根本不在剛才的空間,根本沒有在帝國大廈。


    “媽媽?”


    我喊了一聲媽媽,沒有迴應,也沒有聲波的迴聲。。


    媽媽顯然也沒有在周圍。人在驚恐的時候,最想找的人仍然是媽媽,我也不例外。


    我並不怎麽害怕,隻是感覺空蕩蕩的,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被抽離了。


    到底是什麽?我感覺是與周邊人的連接、與親人的連接的紐帶斷了。


    我被時空抽離了。


    那是一種強烈失落感,空虛感,不確定感,孤獨感。


    我與靈體內的阿米爾聯絡,但他不在了。我根本無法感應到他的靈體與意識。


    我真正成了一個孤島。


    我現在隻有我自己。


    【2】


    接著,眼前仿佛出現了光,熒幕的光,也仿佛是一種幻覺。


    難道我到了高維空間,可以透視過去現在與未來?


    總之,緩緩展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冬季陰暗天氣的早上。


    這是一個中國北方殘雪掩蓋著的村莊,不難看出村莊的破敗與寒酸。


    我懂得曆史,在戰禍連天的幾千年,中國人能夠平平安安住在這樣的村子裏,都是夢想和奢望。


    正是因為這樣的生存奢望,造就了鄉民的木訥忠厚,也造就了他們的殘忍與自私。


    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正在村頭騎著一輛高大的自行車。


    那男孩穿著露出棉花的黑色棉衣,頭上戴著綠色的棉帽。


    我仔細看著他的熟悉的背影,直到那男孩迴過頭來。


    天啊,到底怎麽迴事?那男孩不就是我嗎?至少長得很像我啊?


    我的心砰砰亂跳,麵對這種並非夢境的不確定感,壓抑得我喘不過氣來。


    在那個時空中,男孩仍然奮力飛快地騎著自行車。


    他騎在一條鄉村的小路上,自行車帶起了泥點,甩在後麵,甩了一路。


    在他的後麵,跟著一條黃色的柴狗,那狗歪著身子歡快地跑著。


    它本來輕鬆就能超過騎車的男孩,但它卻很喜歡跟著後麵,最多跑到一側,兩隻耳朵向後豎起,眼睛盯著騎車的男孩,很是拉風的樣子。


    【3】


    忽然,鄉村的小路像是被剝離了,升了起來,一點點升騰。


    然而,地麵上的路仍在,空中卻出現了一模一樣的路。


    男孩在空中的路上用力騎著車,而那隻狗卻仍然在下麵的路上跑著。


    空中的路在向遠處延伸,延伸到陰雲裏去了。


    那男孩似乎並沒有感到路的變化,繼續奮力騎著,身影越來越小。


    那隻狗發現了異常,站住吠叫起來。


    接著,它奔跑了幾下,想跳上那條升起的路。


    但是,它跳了幾次,看似跳上了那條路,而那條路卻像是空氣中的假象,它跳上去卻穿透了那條路,又掉了下去,迴到地麵的路上。


    這麽來迴幾次,空中那條路越升越高,它終於無法跳上去了。


    它不再奔跑,而是抬起頭來,衝著小男孩遠去的身影狂吠不止。


    狗的吠叫聲越來越響亮,小村莊仿佛被叫醒了一樣,很多人都跑了出來。


    人們聚集在村頭,所有人都抬著看著空中的土路,很多人捂住了嘴巴,嚇得說不出話來。


    騎著自行車的小男孩,終於消失在雲層中,那條路也消失了。


    狗的兩條前腿仍然前腿跳躍著,吠叫不止。


    【4】


    我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雲層中,我很想知道,那個“我”去了哪裏。


    雲層忽然散開了,是一個晴天,仍然是冬日。


    但雲層之下,卻是一座城市。


    我認得這個城市,這是一個有著泉水的城市。


    這是濟南。


    從空中,很容易看到“趵突泉”那三個字,那是一個並不大的池子,但池水清冽。


    在池水中央,有三股噴湧的泉,像三頂厚厚的棉帽子。


    在泉池旁邊,站著一個女子和一個男子。


    他們顯然是新郎和新娘,他們互相依偎著,很是幸福。


    我想,難道那個男子是我嗎?我等待著他們抬起頭來。


    他們終於抬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


    啊?男子並不是我,而是我的爸爸。


    我明白了,在鄉村小路上騎自行車的男孩是我爸爸,而不是我。


    而在他旁邊的,是我媽媽。


    我看著媽媽和爸爸緊緊地相擁了一下,然後手牽著手走去。


    他們邊走邊欣賞風景,親切的聊著天。


    走著走著,天空突然暗了,星光閃爍,竟然到了夜晚。


    夜色裏,我尋找著爸爸媽媽的身影。


    但是,整個城市變成了浩瀚星空中的一個點。


    我眨眨眼,想看清楚那個點中,我爸爸媽媽在何處。


    慢慢的,那個點越來越大,仍然是一個城市。


    隻不過,這個城市已經不是濟南了,而是北京。


    故宮的紅牆依稀而見,那些黃色的瓦,在微弱的光線中泛著古老的暗光。


    但我對這些並不好奇,我內心所想是尋找我的爸爸和媽媽。


    【5】


    忽然,我聞到了一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接著,一片黑暗,我什麽也看不見了。


    我聽到了一個嬰兒的哭聲。


    我在哪裏?我感到自己迷失了。


    我用力睜開眼睛,恐懼地發現。


    我,就是那個嬰兒。


    黑暗中,不光我自己產生了巨大恐懼。


    我還聽到媽媽驚恐的聲音:“醫生,怎麽停電了?”


    沒有人迴答,周圍一片混亂。


    “打開備用電源。”有人說。


    過了十多分鍾,燈光亮了起來。


    我聽到一位醫生說:“女士,太陽風襲擊地球了。”


    我媽媽說:“怎麽又襲擊地球了?”


    醫生說:“具體情況不清楚,但我們要轉移到地下掩體中。”


    接著,我聽到急速的奔跑。


    有人推著手術床。我在床上急速震動著,但我沒有哭出來。


    媽媽輕輕地扶著我,似乎怕我被甩出床外。


    我們進了電梯內。這是一個極其狹小的空間,隻能容下床。


    人們都退了出去。隻有床上的我和媽媽在裏麵。


    電梯轟轟隆隆地啟動了。


    但我感覺到這決不是電梯,而是飛行器。


    我們不是向下降。而是向上升。


    飛行器巨大的轟鳴聲,令我耳朵聽力下降。


    聽不到巨大的聲響,反而使我安靜了下來。


    我不由得想,我這是要去哪裏呢?


    作者:明湖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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