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爸爸”盛怒而悲傷的樣子,令人驚駭。空氣裏仿佛有股濃濃的烈酒氣味,隻要出現一絲火星,就會發生燃燒。


    伊萬先生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給他的酒杯裏倒上紅酒,遞給他說:“郭先生,喝口酒,消消氣。”


    暗星人暴躁地一揮手,把杯子打飛。紅色的液體和透明的酒杯,在空中打了幾個旋轉,最後碰到了黃色的牆壁上。啪地一聲脆響,碎玻璃四處飛濺,牆壁頓時出現一片如血痕跡。


    林悅悅反應迅疾,伸開胳膊,擋住了一塊飛向她眼睛的玻璃碎片。碎片劃破她黑色皮衣的衣袖,令人心有餘悸。


    尷尬的伊萬先生,反而鎮靜下來。他聳聳肩說:“郭先生,請放鬆。你兒子還是個孩子,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俄狄浦斯情結,他能感受母愛,卻很難理解父愛。”


    我“爸爸”望著牆壁上繼續向下流淌的紅酒水線,仿佛在欣賞一幅意味深邃的抽象畫。他喃喃地說:“我知道俄狄浦斯,他是希臘的一個王子。”


    【2】


    伊萬點點頭謹慎地建議道:“郭先生,給浩宇一點時間。我們是不是可以先複活林悅悅的父母?”


    我“爸爸”兇惡地瞪著伊萬說:“為什麽要先複活她的父母?我要先複活我的妻子。”


    伊萬說:“可是……,你和浩宇暫時達不成協議啊?”


    “我堅持。為了這一刻,為了複活我的妻子,我等了很久很久了。”他麵色如鐵。


    “先複活你的妻子也可以。但是,不同時複活浩宇的爸爸,孩子能夠同意嗎?”伊萬說。


    “我不同意。”我毫不猶豫地說。


    聽到我如此大聲地反對,我“爸爸”憤怒地跳了起來。


    林悅悅嚇得抱住了我,下意識地要阻擋我“爸爸”對我的攻擊。


    我把林悅悅拉到一邊,說:“悅悅,不要擋著我,如果他真的要殺我,他聲稱對我的愛,就是假的。”


    聽了我的話,我爸爸鼻孔張大,像發怒的獅子一樣,重重地向前踏了一步。伊萬驚呆了。他似乎也想過來保護我,但是挪了一下腳,又站在了原地。他低下了頭去,似乎不願意親眼看到我“爸爸”對我的攻擊。


    【3】


    我倔強地瞪著我“爸爸”,並不打算逃避,但我的粒子已經抖動起來,形成了強大的保護膜。


    我“爸爸”冷靜了下來,他沒有衝向我,而是在室內來迴走動。走著走著,他眼裏的戾氣不見了。剛才洶湧的火苗,似乎正在熄滅。而臉上逼人的寒意,也融化了。


    他頹然坐下,長長地歎息了一聲說:“這就是人類的愛。愛就是枷鎖。愛上誰,就會被誰關進籠子裏。”


    伊萬大大鬆了一口氣,他快速轉動幾下嘴唇,緩解著緊繃的神經說:“郭先生,愛是人類的缺點,也是人類的優點。你作為暗星人,選擇了人類之愛,自然認識到人類之愛的優勢,你同意我的看法嗎?”


    暗星人“爸爸”緊皺眉頭說:“伊萬先生,你的廢話很多,但這次說的有理。愛是我作為暗星人的選擇,也是我作為浩宇爸爸的選擇。”


    林悅悅鼓起勇氣說:“先生,我很迷惑,您到底是誰?是浩宇的爸爸,還是暗星人?”


    暗星人說:“悅悅,答案顯而易見,我是他們的合體。”


    林悅悅說:“既然是合體,那就不是浩宇真正的爸爸,不是嗎?”


    伊萬嚴厲製止了林悅悅的繼續發問,微笑著稀釋緊張的氣氛。他說:“我認為你就是郭先生,是浩宇的爸爸,這樣能夠接近我們之間的距離。”


    暗星人說:“是的,我雖然是幻化的人類,但也是人類,我的記憶告訴我,我就是郭章升。”


    “是的,你就是郭先生。那麽,郭先生,讓我們開始如何?”


    “開始?怎麽開始?”暗星人“爸爸”劍眉倒豎,瞪著伊萬問。


    伊萬謹慎地說:“我的意見仍然是,能否先複活林悅悅的爸爸媽媽?當然,當然,這是我的建議,到底如何做,你來決定。”


    林悅悅充滿渴望地看著暗星人,她激動得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但是,我“爸爸”搖了搖頭,斷然說:“不。”


    伊萬張張嘴,尷尬地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林悅悅失落極了,她哀求般地看著我。


    【4】


    看著林悅悅可憐的樣子,我的眼睛退讓著躲避著,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伊萬再次提議說:“郭先生,我建議,你用暗能量,讓浩宇看到悅悅爸爸媽媽的粒子。”


    林悅悅眼裏再次閃著希望的光說:“是啊,我的靈體裏,到底有沒有我爸爸媽媽的粒子呢?”


    伊萬也從沙發裏站起身,興奮地用自己的右拳擊了一下左掌心說:“是啊,郭先生,你考慮一下我的建議,能否把隱藏的粒子展示給浩宇看一看?證明一下自己。”


    我“爸爸”一個箭步衝到伊萬先生麵前,雙手按著他的肩頭,怒火萬丈地說:“難道,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你還不相信我嗎?”


    伊萬先生嚇得腿一軟,差點跪在了地上:“郭先生,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我“爸爸”咬著牙說:“你還記得嗎?是我,幫助你打敗了智能人。是我,幫助你提升了嗜血童子的能量。是我,幫俄羅斯人種獲得靈體解放。”


    伊萬想站直身子,但像被大山壓住了一樣。他嚇得帶著哭腔說:“我怎麽可能不相信你呢?郭先生。我永遠感激你所做的一切。你是我的上帝,你是我的信仰。”


    我“爸爸”把伊萬提起來,就像提一袋棉花一樣,輕飄飄的就扔到了沙發上。


    暗星人說:“伊萬先生,不要挑戰我的底線。我愛我的妻子,我愛我的兒子,但請你記住,愛,不是我的弱點。你不要妄想以此控製我。明白嗎?”


    “先生,我明白。我很珍惜我們的友誼與合作,我很謹慎地維護著這種關係,我可不會破壞它。”伊萬說。


    林悅悅被我“爸爸”再次突然爆發的壞脾氣嚇得不輕。她緊緊依靠著我,用手挽著我的胳膊,惟恐一鬆手就會被暗星人殺死。


    我“爸爸”看到林悅悅的樣子,反而溫和起來,他自責地說:“悅悅,對不起。失去了妻子,讓我像個暴君,總是失控。”


    【5】


    斜臥在沙發裏的伊萬,見暗星人的態度緩和了,於是坐起身來,整理著自己的衣服。


    他用極小的聲音嘟嘟囔囔地說:“郭先生,我能夠理解。隻有強大的君主,才有資格做一個暴君。”


    林悅悅聽出了伊萬先生對我“爸爸”的諷刺,不由得捏了一下我的手,好像是為伊萬先生捏了一把汗。


    而我“爸爸”似乎聽到了讚美,點頭說:“這次,你又說對了,伊萬先生。正是因為我的能量太強大了,讓我總是失控。而在失控的狀態下,我總是忘記應該如何做一個父親,如何做一個朋友。”


    伊萬說:“沒什麽,先生。你沒有在暴怒的時候殺了我,我已經感到萬幸了。”


    伊萬說完,站起身拿起桌上那瓶還剩了一半的紅酒,咕咚咕咚全喝了下去。這才驚魂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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