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老虎旗腰間掛著一把維吾爾族小刀,摸著黑瞪著發綠噴火的眼珠,搖晃著五大三粗的身軀,並且不斷地打著酒嗝,去敲王英傑的門,想把王英傑騙出營房車外麵。為了慎重起見,也為了不驚動入睡的人,他又引著王英傑,遠離營房新村的一座沙包背後。

    金秋夜晚,沙海裏麵無遮無攔,夜風涼嗖嗖,冷浸浸,寒氣襲人。王英傑身穿單衣短褲,身子骨凍得直打哆嗦。他一麵走,一麵不耐煩地說:“老虎旗,有什麽事你快講吧,要不然我迴去了。”老虎旗打著酒噎道:“噎!俺要還清三百元欠……款!噎!不過,你也欠俺一……大筆賬,今晚也……該還了!”王英傑理直氣壯地問:“老虎旗,你講清楚,是你欠我的款還是我欠你的債?快講!”

    “噎!……”老虎旗打了一陣酒嗝後,道:“急……什麽呀!讓我講話之前,你必須先做一件事……”

    “什麽事?”王英傑駐足問。

    “挨……老子三拳!”

    “這就是你所謂的還債!”

    “不錯!”

    老虎旗認為此處十分僻靜,是同王英傑見個高低的時候了,因而腦子一熱,拳頭揮了出去。說時遲那時快。老虎旗第一拳不偏不斜,正打在王英傑的胸脯上;緊接著第二第三拳又飛了出去。王英傑疾速閃在一邊,沉住氣問:“老虎旗,今晚你耍什麽酒瘋?老子走南闖北,才不吃你這一套呢!”此時,王英傑並不著急,也不還手。他認為老虎旗在耍酒瘋,有意尋釁鬧事,便想起大將軍韓信,避醉漢忍辱過絝的故事,因此,他極力忍耐並有意退讓三分,不準備同他正麵衝突。

    “嘿嘿!……噎!”老虎旗已經臉破心橫、孤注一擲了,他恨不能把憤怒的語言化作子彈,射進對方的胸膛裏去。然而他嘴巴不聽使喚,話到唇邊,經過幾秒鍾哆嗦和幾個酒嗝後,已經冷卻無力了。他結結巴巴道:“俺才……不是耍……酒瘋呢!你……小子太……不夠義氣了,在趙隊長和歐陽指導員麵前告……俺的刁狀。今晚,俺是找……你算賬來的!”

    “嘿!”王英傑冷笑了一聲,接著聲色俱厲地駁斥他,“老虎旗,你利用國家進口沙漠車,私自培訓司機,並借培訓司機之名,敲詐勒索他人錢財,我揭發你檢舉你,難道不對嗎?你找我算什麽賬?”

    “對……個球!”老虎旗蠻橫不講理。“老子不……影響工作,抽空為咱美2隊培訓個把司機,礙你屁……事嘛!”

    “且問:大家都學你跟車培訓司機、撈取外快,美2隊還要不要生產?還要不要組織性紀律性?”王英傑理直氣壯地問。“俺……噎!才不管那麽多哩,反正你讓老子背……一身債,每月都領……不到工資,你讓老子等著喝……西北風?!老子沒……錢花,你也別想有……好日子過!總之,你別想活過今……晚!天堂和地獄,……今晚你就……好好選一個吧!接招!”

    話畢,老虎旗又衝上前去,瞄準王英傑的當胸,重重地飛出一拳;然而此拳落空了。王英傑架開他的右拳,隨即朝他腹部重重地打去一拳,隻聽“哎唷!”一聲,老虎旗頓覺心口翻騰、惡心,伸著雙手去捂住肚子,想壓一壓翻騰和惡心的五髒。然而遲了,他沒能壓住那翻江攪海的五髒六腑,隻聽“哇——”地一聲,把剛喝進去的黃酒連同吃進去的肉罐頭,全都嘔了出來。頓時,一股酒腥兼酒臭味兒,彌漫了沙漠夜空,熏得王英傑躲避不及,掩了鼻子還是惡心。後來,他再也忍不住了,拔腿便走。

    “王英傑,你……別走!”老虎旗嘔吐一陣之後,五髒六腑得以平息,複仇的念頭,使他腦子又發起熱來。他見王英傑拔腿要溜,自己的目的尚沒有達到,大腹處倒挨了他一拳,怎肯就此罷休呢?隻聽“嗖――”地一聲,他從腰間拔出維吾爾小刀,在黑暗中明晃晃亮閃閃寒氣逼人。他手握刀把,一個箭步躥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當王英傑聽到背後唿聲和腳步聲時,側頭一看,遲了,一把五寸長的尖刀,已深深地插進他的後肩背,隻聽“哎喲”一聲慘叫,他的身子象一扇門板,重重地跌倒在沙包下麵。這一切聲響,又都被轟隆隆的發電機聲淹沒過去了;此時又正達夜深人靜,大家都已關窗閉門、脫衣上床、準備入睡了,故此不曾有人聽見,也不曾有人發覺。一個血氣方剛、風華正茂的小夥,一百多斤的身子,眼見就要交給茫茫沙海了,多慘嗬!

    老虎旗一見不妙,留下小刀,拔腿就溜。驀地,迎麵飛過來一條黑影,擋住去路。那條黑影,原來是一個彪形大漢。那彪形大漢,臉上纏著一條黑沙布,隻露出兩隻亮閃閃的眼睛,酷似佐羅。老虎旗被嚇得屁滾尿流,戰戰怵怵地問:

    “你是誰?”

    “死亡之海的佐羅!”那人迴答。

    “你想幹什麽?”

    “你刺傷王大哥……就這樣溜走嗎?”

    “俺……哎呀,原來你是俺的好徒弟——張超群呀!”

    “誰是你的好徒弟?白日做夢!在你眼裏,隻有一個刁民工,沒有什麽好徒弟!”

    原來,張超群早就躲在黑暗角落觀陣了。開始時,他見王英傑占了上風,故此沒有露麵;如今見王英傑挨了老虎旗一匕首,跌倒在沙地上,人事不省,這才著急,蒙住臉,闖了出來。他本打算不露真麵目;然而,講出“王大哥”三字,倒叫老虎旗從聲音裏認出自已來了。張超群是個光明磊落的人,並不想抵賴,壯著膽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就是刁民工——張超群!

    老虎旗驚魂略定,並深深地舒了一口氣。他遇上好徒弟,好比遇上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所以心裏格外高興,膽子也壯多了!因為這段時間,徒弟張超群在他麵前,總是低三下四、服服帖帖、言聽計從,今晚的事,隻要再威脅他一下,他保證不敢聲張。於是撒個謊說:“超群――好徒兒,你知道嗎?剛才有個壞……蛋,他刺傷王英傑後心背就……跑了。俺這……狗熊似的身子太笨,追……他不上。你腿快……幫俺進隊部報告趙……隊長吧!俺在這裏守候著……”

    “哼!你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張超群嗤之以鼻,譏諷地說:“做賊又喊捉賊,老虎旗,你真會演戲唄!其實,你演的戲,漏洞百出、畫蛇添足;你自以為聰明,其實傻瓜蛋一個!告訴你吧:你刺傷王英傑的全過程,我都看見了,你想賴也賴不掉,想溜也溜不走了!”

    “你……想造反?”

    “對,我忍耐夠了。今晚,俺刁民工張超群,就是要造你的反!”

    “你……真敢毆打師父?你這個窮……民工,吃了豹子膽了!你……可要好好考慮考慮……後果!”

    “什麽後果我都考慮過了。但是,今晚拚上被開除的危險,我也要讓你嚐嚐我這鐵拳頭的厲害,方知刁民工張超群,並不是軟柿子——任你捏;也不是泥土裏的剌——任你踩!”

    說話間,張超群已擺架亮招。老虎旗知道張超群拳腳十分了得,自已曾經挨過打吃過虧,不敢“迎敵”。心裏打著小算盤:“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走為上!”因而腳板抹油——溜了。張超群豈肯放過?他一個跟鬥雲,落在老虎旗麵前;老虎旗掉頭還要溜,但是張超群拳腳已到:先是兩招雙峰灌耳和黑虎掏心;再來幾下掃蕩腿和連環腿。老虎旗處處挨打,跌倒爬起來,爬起來又跌倒……他想揮拳還擊,但總是沒有機會。霎時間,老虎旗被打得鼻青眼紫、七竅冒煙,整個身子骨也仿佛散了架似的。再後來,他幹脆躺倒不起來裝狗熊。

    張超群厲聲叱他:“老虎旗,你平日的威風哪兒去了?快爬起來,別裝狗熊!”老虎旗一麵“哎唷哎唷”呻吟不止,一麵有氣無力地說:“俺實在爬……不起來喲!超群好兄弟,都怪俺平時有……眼無珠,把你給……得罪苦了。俺在這裏給你賠……禮道歉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再打俺了好不好?俺實在受……不了,甘……拜下風了。哎唷!疼死俺了!”

    張超群憤怒地問:“你為什麽要刺殺王大哥?”老虎旗結結巴巴道:“他……在趙隊長和指導員麵前告……俺的刁狀……”張超群打斷他的話:“從前,我在你手底下當兵,總是點頭哈腰,唯言是聽,唯命是從,極力忍辱負重,目的是想當個好民工,學點技術,混口飯;而你老虎旗,卻把我當作老實可欺、馬善好騎。今天,我讓你知道,泥土裏也有刺,馬善也能把人摔!真人不露麵,露麵便是驚天動地!”說完,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老虎旗跪在地上,嘴裏“哎喲哎喲”喊個沒完;並且“張老弟”“姑奶奶”“姑爺爺”叫個不停。他哭喪著臉,百般哀求:“張老弟,俺的好……爺爺好祖宗,俺……服你了!你的拳腳太……重了,俺受不了。你……千萬不要再打了;再打俺……這一百多斤就算交給沙漠了!可是,你知道,俺……剛剛失戀,還沒有體驗女……人的滋味;俺不甘願就這樣死……去呀!”

    張超群見他苦苦求饒,便遵照“能饒人且饒人”的原則,拋開老虎旗,去搭救王英傑。

    “王大哥!王大哥!你不要緊吧?”張超群摟住王英傑的身子,連唿數遍,見王英傑沒有迴答,才知道他受的傷不輕,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情況十分不妙。因而他傷心地泣著:“王大哥,你可不能有三長兩短呀!小弟我想念你呀,大家都需要你呀……”

    此時,被打得鼻青眼紫、奄奄一息的老虎旗,見儀器操作員――王英傑沒有聲息,也慌了手腳。打死人償命,這厲害關係他不能不拈量:若是王英傑命歸黃泉,俺不僅要蹲監獄,而且還要挨子彈!糟了,事不宜遲,何不來個惡人先告狀?對,就這樣:把一切罪惡全都推在刁民工——張超群身上,讓這小子吃不完兜著走!於是他使盡吃奶力氣掙紮著爬起來,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好不容易才爬到隊部那節營房車的梯踏上。急促的喘息聲和梯踏的搖晃聲,使趙春江和毆陽新警惕起來。他倆都還沒有睡,正在商議明天的工作安排。於是聆聽一陣之後問:“誰在門外?”雖說沒人迴答,但估計有人;而且是個不祥之兆。這些天,他倆心裏一直很不踏實,有時心慌,有時眼跳。因為近日來,隊上的事情千頭萬緒,打翻身仗時又遇到許多難題;但最主要的是生產和設備上的事。昨天一台巴格鑽機車拋錨待料;今天又有一台d8k推土機壞在工地,而配件又遲遲運不進來。所以歐陽新和趙隊長,又操心又傷腦筋。不解決設備拋錨問題,生產上不去,打翻身仗就是一句空話。他倆不畫十字不念佛,但也不希望三更半夜,隊上再發生其他不測……

    “嘭嘭嘭!”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夾雜著一聲聲痛苦的求救聲,把他倆都嚇了一跳。心想:隊上的事情夠多夠煩了,千萬別再出現其他事情。因此,兩人的神情都有點緊張。歐陽新敏感些,三步並作兩步去開門。

    門剛打開,隻聽撲通一聲,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門板似的摔跌在營房車裏麵。借著燈影,歐陽新一看,卻是老虎旗——劉凱!隻見他鼻青眼紫、渾身是傷、呻吟不止、奄奄一息。歐陽新忙把他攙扶起來,關切地問:“劉凱,你快講,外麵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趙春江見老虎旗渾身是傷,站都站不穩,他不同情他,倒是火爆爆地問:“老虎旗,三更半夜你又同誰打架了?”

    “趙隊長!……毆陽指導員!俺……沒有同誰打架……”老虎旗有氣無力地講著。“民工張超群,他……”

    “他怎麽啦?”趙春江焦急地問。

    “他……會武功,拳腳十分厲害,俺……被打成這副模樣不說;還……用一把匕首紮……進王英傑的後肩背……”

    歐陽新打斷他的話問:“把王英傑紮傷沒有?”

    趙春江搖晃著他的腦袋瓜,急急地問:“老虎旗,你快講,王英傑現在人在哪裏?”

    “哎喲,痛死我了!”老虎旗一麵呻吟,一麵迴答:“刁……民工殺人了!王英傑他……在沙包背後,他的命……完了。你們快……派人救他迴來吧!”歐陽新鎮定一下情緒問:“哪個沙包背後?快講!”老虎旗用手一指:“就在……營房車北麵……”

    歐陽新一聽苗頭不對,又見老虎旗這副落魄相,分明挨了打,而且傷勢還不輕;估計王英傑挨了一匕首,傷勢也不會輕。因此,趙春江和歐陽新對老虎旗的話深信不疑。為了搶救王英傑,他倆一點也不敢耽誤時辰,兩人迅速地分了工:由歐陽新吹哨集合隊伍;趙春江去沙包背後搭救王英傑。

    且說趙春江在老虎旗的指引下,朝營房車北麵的沙包背後跑去。跑了一程路後,迎麵碰上一個蒙麵人,那人背上馱著一個人。趙春江一看,背馱的人正是王英傑;蒙麵人估計必是張超群,因而呐喊一聲問:“沙漠裏的佐羅,該現原形了吧!?”張超群把臉上紗布撕下來,理直氣壯地說:“趙隊長,我是張超群,不是佐羅。我蒙麵是為了教訓老虎旗,別無他意。”趙春江蔑視地說:“你的底子我清楚,不必爭辯。現在我隻問你兩個問題:一,王英傑與你平日無仇,今日無冤,你為什麽要刺他一刀?二,王英傑傷勢如何,有沒有生命危險?”張超群把這兩個問題顛倒著迴答:“王大哥的傷勢十分嚴重,他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必須立即送醫院搶救。另外,我與王大哥,平日無仇,今日無冤,親如兄弟,我絕對不會刺他一刀的……”

    這事,美2隊的人有目共睹。張超群闖大西北之前,在京津一帶兩次同王英傑萍水相逢:一次前門大街,張超群見義勇為,打跑小偷,幫王英傑奪迴進疆的車票和錢包;第二次在津港路上,幫王英傑從劫車賊手中奪迴鈴木摩托,使他沒有耽誤進疆日期,而自已卻被賊人誣陷,成了劫車賊而被公安局掛了號的流竄犯!王英傑為了報知遇之恩,介紹他進美2隊當民工,以解燃眉之急,並且在經濟上多次幫助他。從此,兩人成了莫逆之交,不是兄弟,但勝似同胞手足。

    趙春江知道此事,但他也知道公安局掛號的流竄犯有張超群的名字。所以,話沒有聽完,就氣得暴跳如雷,哇哇亂叫。他指著張超群的鼻子尖,憤怒地說:“張超群,你幹的好事!既打傷劉凱,又刺傷了王英傑,還想抵賴嗎?王英傑是儀器操作員――美2隊的頂梁柱,今晚有三長兩短,我要你的命!你這刁民工,老和尚打傘——簡直無法無天了!”

    “趙隊長,”張超群內疚地說:“你誤會了。我既沒有打傷劉凱,更沒有刺傷王大哥!這些事全都是老虎旗一個人幹的!”

    “胡說!”趙春江憤怒地嗬叱他,“老虎旗會自己打自己嗎?他可是連滾帶爬好不容易才挨到隊部報信的。他渾身傷痕累累,而你身上,一點傷痕也沒有。我早就聽說過了:你的拳腳十分了得;又聽說你的名字,公安局早就備案掛號了!如今,你惡習不改,躲進沙漠裏麵來,又繼續作案、幹壞事!請你把王英傑放下來,然後自已向保衛部門投案自首;否則,你隻有死路一條!”

    趙春江講到這裏,心裏一陣絞痛,腦子一陣發懵,總怕王英傑有個不測,也總怕在張超群背上不安全,因而繼續命令張超群:“快把王英傑放下來!”

    然而張超群不願把王英傑放下來,並且誠懇地說:“趙隊長,現在不是我投案自首的時候,也不是我申辯的時候;而是搭救王大哥的命要緊!請你以隊長的名譽,迅速同基地電台取得聯係,讓他們派飛機進來,把王大哥送進醫院搶救;否則,他有生命危險!”

    “嘿!”趙春江冷笑了一聲道:“你這是貓哭耗子——假慈悲。我再講一句:快把王英傑放下來!”

    此時,以歐陽新為首的一幫沙漠勘探隊員,蜂擁而來。大家看見王英傑在張超群的背上馱著,一把小刀還在他後肩背插著,好心疼嗬!有人欲拔,有人勸阻,最後還是留著。小刀沒有拔出,王英傑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然而如果小刀拔出,血往外湧,沙漠裏條件差,無法止血,他卻有生命危險!歐陽新心疼極了。他吩咐趙威、程得勝、唐國強、洪小兵、肖海、劉大炮等一幫年輕人,幫助趙隊長,把王英傑抬進隊部搶救。而他準備對張超群采取措施。他那兩隻犀利無比的目光投在張超群臉上,接著對徐棱和劉大炮等人發出一道命令:

    “把刁民工張超群捆縛起來!”

    “指導員,我不會跑的。你們先救救王大哥要緊,否則他有生命危險!”張超群還是那麽誠懇那麽理直氣壯又那麽關心王英傑。是的,他一心一意隻想搭救王英傑,對自已蒙受的不白之冤和天大的委屈,通通置之度外。他認為,王英傑的命高於一切,在自已心靈深處,不能沒有他;沒有了他天就會塌下來。所以,對毆陽新發出的命令,他沒有震驚也沒有皺眉頭,而是拋開個人得失,為王英傑的安危擔憂;並繼續提建議把王英傑送出沙漠搶救。

    “哼!老虎戴佛珠——假冒善人!”劉大炮衝著張超群,譏諷地說,“你紮王英傑一匕首,鐵證如山,還敢抵賴!你馱著王英傑招搖過市,賊喊捉賊,誰相信你!王英傑若果真有三長兩短,你絕對跑不掉!”

    “你們冤枉我了……”張超群輕輕地搖著頭說。

    “誰冤枉你?”歐陽新炯炯的目光審視著他,“我問你:紮進王英傑後肩背那把匕首,是不是你帶進沙漠來的?”

    “是的。”此時此刻,張超群情知渾身是口也難辯,因此他不想過多爭辯,隻是誠摯地說,“不過,我沒有用刀子剌傷王英傑後肩背;這些都是劉凱幹的……”

    人們氣憤地嚷道: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抵賴!”

    “老虎旗夠倒黴了,你還嫁禍於他?”

    “想當沙漠裏的佐羅,沒有那麽容易!”

    “別跟他嚕蘇了,找一條大繩把他捆綁起來,送基地保衛科處理!”

    “對,用電台通知孔雀市,讓保衛科派人進來,把他帶走!送公安部門處理!”

    果然,程得勝找來一條大麻繩,扔給劉大炮。劉大炮敢作敢為,完全忘記前情,果然把張超群五花大綁起來。

    張超群不服,喃喃地說道:“……王大哥有恩於我,我為什麽要紮他一刀?再說,我既然有心紮他,為什麽還要救他迴來?不錯,小刀是我從外麵帶進沙漠的;但是,我一直把它壓在床鋪底下呀!老虎旗知道這件事。今晚,他找王英傑出氣報仇,誰知他偷了我的小刀作武器呢?他自已紮王英傑一匕首,卻嫁禍於我……真是頭上長瘡、腳底流膿――壞透了!”

    此時此刻,人們已經不辨真偽,隻會從現象看問題,所以都站在老虎旗這一邊,並對他的花言巧語,深信不疑。但是,毆陽新觀顏察色後,若有所思。他覺得老虎旗的話不能全信,更不能聽他一麵之詞就下結論;張超群的話,也不一定沒有道理。然而,到底誰在“賊喊捉賊”呢?這事隻有等王英傑蘇醒過來,才能水落石出了。目前嘛隻好維持現狀,先把張超群抓起來,等候上麵來人發落。徐棱也是將信將疑。老虎旗和張超群,誰對誰非,一時難辨真偽。如果說老虎旗行兇,他又渾身是傷;如果說張超群行兇,可他同王英傑又是情同手足,否則他為什麽要冒著生命危險下水炸橋、同王英傑並肩作戰呢?但是,如果坦護張超群,可是證據不足,大家又正在氣頭上,絕對不肯相信,怎麽辦?大勢所趨、眾怒難犯,聽之任之罷了;等有了證據,再替他伸冤不遲。於是,他也隨著大夥捆縛張超群。不過,他乘人不備,靠近張超群耳邊,輕聲道:“張超群,我了解你,你是冤枉的!不過群情激昂,眾怒難平,證據不足,我現在實難幫你伸冤。你忍耐一下吧!”,

    老虎旗見大家都站在他這一邊,為他出力,為他講話,他更是趾高氣揚、活龍活現、一蹦三丈高。他結結巴巴,窮兇極惡地反駁張超群:“你……胡說!刀是你從孔雀市帶……進來的;王英傑後肩背那一刀,也是你紮……進去的;還有,俺身上的傷,也是你……打的。你這刁……民工,在外麵就經常惹是生非,讓公安局都……掛上號!進入美2隊當民工,你又繼續惹……是生非!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可救……藥!”

    “哼!”張超群從鼻腔裏哼了一聲,苦澀地搖了搖頭,說,“總有一天,事實會證明:秉性難移、不可救藥的人,不是我張超群,而是你老虎旗!今晚且由你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吧!明天真相大白時,你還如此囂張,我就欽佩你!”

    “指導員,”老虎旗怕露出破綻,乘機搬弄是非,轉移人們對他的注意力。“他……攻擊你顛倒是非、混淆黑白,還不叫人打……他的嘴巴!”

    “指導員,”趙威是王英傑的好朋友,對張超群無故行兇殺人,氣憤極了。他提醒歐陽新:“是不是派個人去電台通知保衛科,讓他們派人進來,把這刁民工逮走?”

    “對對,”老虎旗立即附和,“快讓保衛科派人進來,把他抓走,送……公安機關處理!”

    歐陽新點頭作答。但人們心中清楚:被五花大綁起來的張超群,好比椹上的肉,橫豎等著保衛人員來剁了,跟他磨纏沒有用。於是,隻留少數人看管,大部分人都跟歐陽新一道,投入搶救王英傑的戰鬥中去了……

    沙漠裏的條件太差了。衛生員要能當主治醫師,八十歲老人都能當吹鼓手了。感冒藥,若是能代替急救藥,全國也就不必建造那麽多大型醫院了。所以,搶救王英傑,人們把希望都寄托在電台和飛機上。於是,趙春江和歐陽新時時爭著送話器講話。趙春江有魄力,他首先搶到送話器,並且衝著送話器,急急地唿喊:“喂喂!226!226!美2隊唿叫!”

    “226明白!美2隊——趙隊長嗎?有話請講!”孔雀市電台值班員小李的聲音。

    “226!美2隊有個重病號‘,生命垂危,請求管理處增派夜航飛機,越快越好!……”

    “另外,”歐陽新補充著,“讓保衛科派個人跟機進來!沙漠裏麵出事了!有件人命關天的案子,兇手張超群我們已經抓到了,隻等保衛科來人發落……”

    “趙隊長!歐陽指導員!這兩件事,我馬上向管理處徐主任進行匯報。”小李子的聲音。

    當夜二更時,一架米八直升飛機破例夜航,為安全起見,民航局的杜經理親自駕駛。降落時,王英傑被人們抬上飛機;張超群也被保衛科派進來的高科長帶走。趙春江和衛生員唐國強也登上機艙,他倆一個出去為王英傑聯係醫院;另一個出去護理王英傑。一切安排就緒後,飛機就要起飛返航了。

    就在這時候,有一個人跌跌撞撞,連滾帶爬,連喊帶哭,爬到了臨時機場,在篝火的映襯下,人們看清了,來人正是老虎旗――劉凱。劉凱欲上飛機,伸出一隻手,向趙春江和毆陽新邊泣邊懇求:“指導員!趙隊長!俺快不行了,到處都是傷……到處都疼痛!讓俺也跟機出去……住院治療……好嗎?”

    歐陽新瞥了劉凱一眼,心裏老大不樂。他正想把劉凱留下來,調查事情的經過,因此叱他道:“你不能走!今晚的飛機,是專為搶救王英傑而來的。想看病,下趟飛機再放你走!”

    豈知老虎旗不死心,又向趙春江苦苦哀求:“趙隊長!看在咱倆多……年交情份上,你就讓俺跟機出去……住院吧!俺老爹炸傷住院……他不行俺也不行了!要死就讓俺父子倆死……在一塊兒吧!”

    趙春江怕他話多有漏,把救過自已一次“難”重又提了出來,不太光彩;再說劉凱今晚受的傷不輕,還有他爹被炸傷住院……不關心他一下也不行。此時,保衛科的高忠科長,又在趙春江耳邊嘀咕了幾句:“他是知情人,就讓他跟機出去吧!”趙春江知道保衛部門的用意,便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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