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稞聽著,終於長長吐了一口氣,又緊緊往張旦懷裏挨了挨。


    “閑聊的話嘛,誰能知道你是別有用心?”張旦冷笑了一聲:“也隻不過那個關頭,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罷了,放心吧,聯想不到你身上。”


    青稞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去,張旦垂眸望了一眼這張秀氣的瓜子小臉,忍不住用手指掐她的下巴,笑著道:“我早說不讓你摻和進來,小鳥般似的膽子,出點事還不把你嚇死了……”


    “我要幫你!”青稞說著也急了,仰麵鄭重地望著張旦:“你說你要報仇,那我就幫你,我不管那人是誰,莫說是二城主了,就是盟主我也不怕。”


    “喲!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張旦笑著打趣。


    青稞重新倚迴張旦懷裏,幽幽道:“你救了我,免我遭人欺淩,這就足夠了……”


    張旦閉目,神情晦澀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屋子裏酒香四溢,熏得人輕飄飄的,還沒喝便是醉了,青稞大了膽子試探著道:“張旦……”


    “嗯?”


    “我想來金烏苑,我想呆在你身邊,我不想再留在青竹苑了……”


    張旦臉色倏而陰沉:“最開始我便和你說過,不要提這種事情,怎麽,稍微對你好一點,我的話就全是耳旁風了,是嗎?”


    “沒有……”青稞強嘴,卻是隱有哭腔了,她不知道被人愛是什麽感覺,但是她知道不被人愛是什麽感覺,她又豈會不知道張旦在利用她,可是最開始的時候,他是暖的,哪怕是熊熊烈火,那也是暖的……


    她也是走投無路,才賣身做了蟲師,她資質愚鈍,執教又常讓她們分組練習,她做不好,整組的人就都被罰,日子久了,青竹苑便誰也不想和她一組,這也就罷了,一個人也不是不能活,隻是,牽連被罰的人怨氣日積月累,到最後,也隻能泄憤到她的身上。


    舊事傷神,忽然頭頂張旦的聲音響起:“來吧,喝杯酒暖暖身子。”


    張旦說著,手臂環著她在斟酒,他動作輕緩,怎麽看怎麽溫柔,也不知為何,看著看著青稞眼淚就滑了下來,張旦將酒杯遞至青稞唇邊,淚水不偏不倚地就滴到了張旦手背上。


    張旦執著酒杯的手,抖了一下,他眉眼微合,語氣寒涼:“喝個酒你哭什麽哭?!”


    說著張旦又把酒杯重新放迴了桌子上,杯觸到桌麵時,聲音不小,酒水還灑出來了一些。


    “你生氣了嗎?”青稞側了身子,仰麵去望張旦,隻見他薄唇緊抿,眼瞳濯黑得發亮。


    “我隻是忽然想起了從前的事情,一下沒忍住……”青稞說著,雙臂抬起,雙手捧著張旦的臉,笑道:“不要為這點小事生氣,我現在就喝。”


    青稞斜了身子,伸手去探酒杯,就在手差點就要觸到酒杯的時候,一股強橫的力道把她給勒了迴來,青稞疑惑抬眸,張旦垂眼望著她,隨後手臂繞過她的小腿彎就把她抱了起來。


    青稞眨了眨眼睛,略有迷茫:“不喝酒了嗎?”


    “先睡覺。”說完,張旦就抱著懷裏的女人往床榻走去,青稞臉頰一熱,身體都有些僵硬,甫一倒下,青稞陷在柔軟的被褥裏,張旦手一揮,芙蓉帳落,一室酒香旖旎。


    張旦溫熱的氣息在青稞耳邊遊走,卻不知為何,玉階苑發生的事在青稞腦海裏,愈發清晰了,她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張旦敏銳,撐起了身,一掌掐住青稞的臉,不悅道:“你這女人怎麽迴事,床上你都不專心?!”


    “我……”青稞語塞,但是見張旦麵色陰鷙下來,還是連忙坦白從寬:“我……我不是擔心我見過瑤歌,和她說過那幾句話嘛,所以,瑤歌來偷蠱的那天,我把她的出入記錄給……給銷了……”


    張旦愣了一瞬。


    青稞繼續道:“然後……剛才護法們不是在找瑤歌偷蠱的證據嘛,然後……值守簿被拿了過來……然後……”


    青稞表述都沒能表述得明白,但是張旦聽懂了,他眸露笑意地望著身下的女人,繼而,他真的笑了開來,他是真的被氣笑了,一頭栽在青稞身上。


    青稞滿麵歉意,她垂了眸望他,鼻尖還有他頭發上清冽的香氣,而後她聽到張旦咕噥著道:“膽子小也就罷了,怎地還那麽笨啊!!!”


    青稞羞得咬著唇,張旦抬起頭來看她,隻見她麵色酡然,眼裏波光瀲灩,他一把卡正她的臉,低頭吻了下去……


    事後,張旦望了一眼熟睡的人兒,他起身隨便套了件裏袍,便下了榻,經過桌子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酒杯,眸色漸黯……


    張旦緩緩踱步到院子裏,剛才的那個黑衣人坐在花壇邊,花壇裏龜背竹長勢喜人,倚牆而生,最頂端逾一層樓還高。


    張旦走到他麵前,道:“讓你久等了。”


    “旦哥言重了。”黑衣人起身道:“那我進去收屍了。”


    “她沒死。”


    黑衣人迴身,一臉意外:“你沒讓她喝酒?”


    “沒有。”


    “你不殺她了?”


    “過幾日再殺。”


    一陣沉默,黑衣人道:“那我進去把酒收了。”


    說完見張旦頷首,黑衣人便沒了影,還沒進內室,酒香便飄了出來,黑衣人進屋一看,桌上溫酒爐已經熄了,他一轉頭,榻邊青紗四散,他走上前,撩起簾子一看,女人被點了穴,睡得香甜……


    幾是眨眼間,黑衣人便又重新出現在了張旦眼前:“酒,我已經處理了,但是旦哥,你是做大事的人,這女人留著對你沒什麽好處,你向來機警,實在不應該屬下提醒。”


    張旦眉頭一皺,隱有不悅:“我沒說不殺,過幾日再殺,那也是殺。”


    黑衣人抱拳躬身道:“那是屬下僭越了。”


    見張旦沒吭聲,黑衣人道:“這地濕冷,旦哥你衣衫單薄,還是趕緊進屋去吧,屬下先下去了。”


    “嗯。”


    黑衣人沒走幾步,便看到何信從牆角拐了出來,兩人對視了一眼,什麽也沒說,便錯開了,張旦聽到身後腳步聲錯雜,知道有人來,才轉身何信便已經走到身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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