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雁蕩山下的護衛遠遠看到疾馳而來的馬隊時,一個個都翹首以望,他們有些好奇,都這個時候了,誰還來淌這趟渾水?


    領頭人破風而來,白色的披風被風高高卷起,青絲飛揚,說不出的瀟灑倜儻,叫人有一瞬間愣神,可有的護衛終是反應過來,變了臉色:“二……二城主……怎麽來了……”


    “快快快!你快去稟告護法!我等在這先攔一會!”有人驚唿出聲。


    看著近在咫尺的馬隊,一人連忙上了馬,薛摩看出來他竟然還要去報信,忿忿道:“混賬!”


    “看我的!”薛摩剛要有動作,沈放出了聲,隻見他一把扯下腰間虎尾鞭,手腕一甩,長鞭破空而去,像蛇裹獵物一樣纏住了那人的脖子,沈放手上一用力,直接把那人扯了下來,朝著那堆守衛甩去,力道蠻橫,那幾個守衛直接被撞得摔成了一團,四仰八叉……


    薛摩絲毫沒有放慢馬速,經過他們時,也隻是斜眸冷冷瞥了一眼。


    隻一眼,那幾個人瞬間泄了氣,有人目無焦距地喃喃道:“二城主那眼神……”


    “完了……”


    事隔幾年,再踏上雁蕩山的路,薛摩心上說不出的黯然,如果說當初設計白容想是箭在弦上,那麽他一怒之下屠雁迴宮千人……


    大錯已成,無可挽迴,罪孽已造,無可饒恕!他不願意再來,如果可以,他希望再見白容想時,已然泉下……


    沈放側首見薛摩麵色鐵青,嘴唇泛白,歎息著安慰他:“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薛摩緊緊抿著唇,點了點頭,將馬驅得飛快。


    另一邊,馮勝牽著一匹汗血寶馬讓它到半山腰活動活動,聽見有馬蹄聲他便靠路邊站著,薛摩自然也遠遠看到一老頭,身形佝僂,頭發半白,連路都走不利索了,卻還急急忙忙地想要給他們讓道。


    經過他時,薛摩側眸,馮勝抬眼,兩人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薛摩驚得急拉馬韁,馬蹄高高抬起,目光卻沒從老翁身上偏移半分,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勒了馬。


    薛摩錯愕地半張著嘴,眼前人衣衫邋遢,形銷骨立,和外麵那些赤腳行路,居無定所的流浪漢並沒有什麽區別,他實在無法想象這會是當初那個富甲一方,錦服加身的馮老爺?


    還是馮勝先反應過來,他急竄了上去,兩手緊緊抓著薛摩的袖子,因為激動,他雙手抖得厲害:“薛摩!薛摩!我求求你了……放我們馮家一條生路吧,求你了,我這就給你跪下了……”


    薛摩驚得連忙彎腰攙住了他,這一攙才發現他幹枯皸裂的手臂上,滿是鞭傷,他把他破破爛爛的衣袖捋起來的時候,眾人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青青紫紫,斑斑駁駁,有的在結痂,有的在流血,這樣的毒打壯年都未必挨得住,又何況他這七旬老朽?


    “這是怎麽了?”薛摩望著他一身的傷,實不難起惻隱之心。


    馮勝老淚縱橫:“薛摩啊,從前是我苛待於你,是我的錯,可是,我兒你也殺了,子驕也死了,稚子無辜,你要我的命,你盡管拿去,放了他們吧……他們是什麽都不知道啊……”


    薛摩定住了,啞口無言。


    李蔻青忙道:“馮老爺,我們剛從河洛過來,根本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事,你方便細說嗎?”


    馮勝愣了一下,這才發現除了薛摩,逍遙劍和丐幫的人都來了,他渾濁的眼裏終於亮了一瞬,道:“張旦以我全府上下一百多口人命相挾,要我來雁迴宮做馬夫,他怎麽報複我,我都無話可說,可是曦兒才六歲,我就這麽一個外孫……”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都還活著沒有……我女兒身體本就不好,被這麽一嚇,也不知道……我女兒真的是個好人,她不應該來遭受這些……”馮勝說著說著終是捧著臉嚎啕大哭起來。


    薛摩突然想了起來,以前有在月滿樓聽人議論過,馮家大小姐好善樂施,是個很好的人,還說馮克那樣跋扈的性子,怎麽會有這麽賢良的姐姐……


    馮家尚且如此,那麽雁迴宮呢?!薛摩麵色一滯,如此想,便也如此問了出來。


    馮勝先是眼露驚恐,後又一臉淒愴,最後他隻說了句:“該死的,不該死的……都死了……”


    薛摩和沈放對望了一眼,兩人幾乎齊甩馬韁,迎風而上。


    雁迴宮正殿內,洞庭的人見屈侯琰進來了,皆紛紛起了身,屈侯琰掃了他們一眼,這時上前一人,風姿儒雅,氣質脫俗,他拱手道:“洞庭八軒楊朝曦見過屈侯盟主。”


    屈侯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抬手道:“楊掌門多禮了,都坐吧。”


    屈侯琰高坐於堂上,當他坐下時,洞庭的人才紛紛就坐,張旦立於屈侯琰身側,他望了何信一眼,何信便上前道:“這些信箋,各位先傳著看看吧。”


    傳看信箋時,張旦覺得他們臉上的表情,實在精彩,讓他生出一種莫名的局外人看戲之感。


    何信的聲音響起:“楊掌門,這是白愛臨的字跡,我等沒有冤枉他吧?”


    “這!”


    “……”


    洞庭眾人麵麵相覷而無言。


    見狀,張旦開口道:“來人,把白愛臨,和江淮其他門派的掌門當家都帶上來。”


    蕭行之他們先到的,依次安排入了座,洞庭的人在一側,江淮的人在另一側,兩相對望。


    張旦拱手朝著江淮各家行了個禮,道:“這些日子,招待不周,委屈各位了,張旦在此,向各位賠罪了。”


    被押在地牢,何止是招待不周,不過,殿內卻是靜靜悄悄,無人敢說句不是。


    蕭行之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白愛臨呢?”


    話音剛落,白愛臨便從殿後被帶了出來,他手腳上皆栓了鐵鏈鐐銬,麵上難掩憔悴。


    “師弟!”楊朝曦見狀,驚得站了起來,剛要上前便被黑衣護衛攔住了去路:“楊掌門,稍安勿躁,請坐。”


    話雖客氣,姿勢卻是十分強勢,楊朝曦望了望這每人座椅後麵站著的黑衣護衛,終是沒在往前一步,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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