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侯盟主,你有見過隻帶著一二侍從,千裏迢迢來造反的嗎?!”白愛臨據理力爭。


    屈侯琰眉一挑,似笑非笑道:“那隻是你們還沒來得及謀劃而已,這信上,終究是這樣寫的。”


    “這信可隻有我一個人的筆跡,他們也不過聽聞雁迴宮遭難,特上雁蕩山來探看實情,還是盟主覺得,僅以此,景教便要趕盡殺絕嗎?”


    “好一個舌燦蓮花啊!”對上白愛臨不躲不避的目光,屈侯琰突然覺得這人倒也不似外表看起來那麽文弱,骨子裏應當是硬挺得很,果不其然,接下來的話便更是印證了這一點。


    “我白愛臨願意奉上項上人頭,以泄盟主心頭之忿,可我雁迴宮門人弟子實屬無辜,一人行事,當一人承擔,此外,還望屈侯盟主念及各位江淮當家和令弟多年交情……高抬貴手!”白愛臨說著拱手行了個大禮。


    “白愛臨!”蕭行之聞言,急吼出聲:“信箋之事本還沒有定論,你怎能舍命以息紛爭?!”


    張旦望了一眼這大殿中的景象,他走到屈侯琰身邊,低聲道:“盟主,過在雁迴宮,累及無辜,隻怕……人心動蕩。”


    屈侯琰低垂了眉眼,似是思慮了一瞬,隨即道:“好!白愛臨,你的提議,本座允了!”


    白愛臨聞言,似是鬆了口氣,“不過……”屈侯琰的聲音陡然響起,他便又向他望去,隻聽得他道:“你從前是洞庭八軒的主,聽聞,洞庭八軒的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你的人頭,我自是要定了,待他們來了,見上最後一麵吧。”


    “屈侯盟主!”白愛臨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了,洞庭八軒那是江南西道最大的江湖勢力,雖然他們願意臣服於景教,可這並不代表,他們會心甘情願看著舊主被殺!


    明哲保身還好,可若是起了異心呢?白愛臨不敢再繼續想下去,隻能急切道:“懇請盟主快刀斬亂麻,何須再夜長夢多呢?”


    可惜屈侯琰對於他的一心求死,並不為所動,隻是冷聲吩咐:“全部押進地牢!”


    “誰敢?!”蕭行之拔劍出鞘,直指他身前的黑衣護衛。


    “蕭行之!”白愛臨冷喝一聲,可對上他的目光,便終是一臉無奈,聲音軟了下來,竟帶了幾分懇求的意味:“各位……動手了,就沒有迴頭路了,那我白愛臨,便真是罪過大了!”


    蕭行之握著兵器的手顫了一下,他死死咬著牙關,隻見白愛臨朝著他們深深鞠了一躬:“懇請諸君,收下兵器。”


    “白愛臨,你……”蕭行之喃喃出聲,他眸一閉,狠狠歎了一口氣,劍終是收落鞘中,其他人見此情形,便也沒有再做堅持,紛紛被護衛押了下去。


    白愛臨走到殿門口,迴首望了屈侯琰一眼:“閣下貴為江湖之主,隻望……言而有信,說到做到……”


    說完白愛臨大步流星地出了殿門,屈侯琰怔怔地看著門口,眼眸裏晦暗不明,張旦循著他的目光望去,那裏已然是空無一人了。


    “盟主在看什麽?”


    “嗬,這人的心性……有些像瑾。”聞言,張旦眉梢抖了一抖,卻也隻聽得他道:“隻是,可惜啊……”


    張旦沒有再去追問他可惜什麽,他望著一下子空曠下來的大殿,竟有種塵埃落定之感,迴身一抬頭,便看到那塊高懸於簷上的“百世流芳”匾,他兀自笑了起來,那笑容,陰鷙二字,亦不足以形容……


    晚上,屈侯琰正漫無目的地走在雁迴宮寬闊的長廊下,終究是百年基業,又富甲一方,這雁迴宮的形製並沒有南方園林的清秀典雅,反而處處都透著一股威重莊嚴,盛氣淩人之意。


    縱觀而看,這長廊由其,廊柱須合圍,梁頂數丈高,屈侯琰驀然間就想起射月壇的長廊來,雖然已經過一番修葺,可對比眼下,那可真是小家子氣得緊。


    迴廊相接處,屈侯琰恰巧就遇上了王之璧,他正要往張旦的住處去,見著屈侯琰,低首道:“屬下見過盟主。”


    “你手上拿的是什麽?”聞言,王之璧抬頭向他望去,發現屈侯琰目光直鎖在他的右手上。


    “呃……”王之璧下意識的抬起手,攤開掌道:“藥,治腿傷的藥。”


    屈侯琰驟然想起張旦曾和他講起過的,他在雁迴宮的事情,麵有悵然:“他的腿……”


    “唉——”王之璧歎息道:“在雁迴宮的時候終究是傷到骨頭了,傍晚時分,氣溫一低,便是疼痛難耐,自打我跟著他那天起,便一直如此。”


    屈侯琰默然,良久不語,正當王之璧在想該說點什麽時,屈侯琰終於開口了,他伸出手道:“給我吧。”


    門吱呀一聲開了,張旦斜倚在床上,他手上捧著一卷書,讀得甚是入神,聽見聲音也沒有抬頭,隻是懶懶招唿了聲:“藥拿來了?”


    來人沒應,張旦忽覺周身一凜,一抬眼,屈侯琰已經走到榻前了。


    “額……盟主,怎麽是你啊,之璧呢?”張旦說著往屈侯琰身後又看了一眼。


    屈侯琰輕笑了一聲:“怎麽,不樂意見著我啊?”


    “呃……怎麽會……”張旦垂眸看了看自己衣著隨意,覺得怎麽著也該先下床把靴子穿一下,剛要有動作,屈侯琰便道:“你我之間,不必多禮了。”


    張旦這才作罷,繼續心安理得的倚在靠枕上,屈侯琰在床邊坐下,望了望手裏的藥,道:“我給你上藥吧。”


    話一出,張旦像被彈了一把,“咻”地一下就坐直了:“這怎麽使得啊,還是屬下自己來吧。”


    屈侯琰不樂意了:“怎麽就使不得了?我來!”


    “不是……”張旦繼續推辭,屈侯琰一臉疑惑地望著他,張旦笑著搖了搖頭:“嗬——盟主極寒之體,若你給我上藥,那這藥可就白上了。”


    屈侯琰愣了一瞬,麵上難得出現了一絲無辜,他把藥遞過去:“喔……那你自己來。”


    張旦見著向來脾氣極壞的這人,露出了這種表情,倒也覺得有趣,為了緩和氣氛,張旦啟唇道:“盟主來這趟,不單單是給我送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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