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摩無奈扶額:“那抬去給外麵的弟子和護衛吃吧。”


    “屬下遵命!”團子開開心心地來,又開開心心地端著果盤走了,臨走前,還摘了顆葡萄丟進了嘴裏。


    薛摩攤手道:“你看吧,我哥這種人,天塌下來,都會替我頂著的,你真不用擔心。”


    李蔻青當然知道屈侯琰對薛摩的愧疚之情,他是他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這麽一想,李蔻青稍稍鬆了口氣。


    下了照鬆亭,李蔻青開始思慮,要怎麽和瑤歌說這件事情。


    萬先生曾說她有反骨,老前輩看人,她還是有些信的。


    如若告訴她,她的姐姐是被屈侯琰害死的,別看她就一無依無靠的小姑娘,姐姐被害得屍骨無存,若真打定決心了要複仇,不是不可怕的……


    李蔻青倒不是擔心屈侯琰什麽,他是死是活,於她何幹?她隻是怕這一係列的事情,到最後,會牽扯到薛摩。


    那人畢竟是他哥哥,如若,瑤歌成,那麽薛摩就此失去了最後的血親,如若,瑤歌不成,她畢竟是受害者,又伺候薛摩那麽長時間,以薛摩的性子,那勢必是要保她的,這樣一來,屈侯琰又豈能善罷甘休?


    李蔻青捱了捱太陽穴,一番心裏掙紮後,她還是決定不將真相告知瑤歌。


    “我們再去一趟薛摩住處吧,我正好找一下瑤歌。”李蔻青對著賦顏道。


    李蔻青來到瑤歌的房門外,輕輕叩了叩門,門一開,看到了披頭散發,睡眼惺忪的一張臉。


    “呃……你在休息?”打擾到她,李蔻青有些過意不去。


    瑤歌笑笑道:“無礙,頭有點暈,睡了一會,本來也打算起來了。”


    “我來找你有點事。”


    看李蔻青黯然的神色,瑤歌立即反應過來:“二夫人,裏麵請。”


    李蔻青看了一眼賦顏,道:“你在這守好房門,不要讓其他人進來。”


    李蔻青進了屋,還沒落座,瑤歌就急切道:“是不是二夫人問出我姐姐的下落了?”


    李蔻青點了點頭,歎息道:“我說了你別難過。”


    “任何情況我都能接受的,二夫人但說無妨。”瑤歌死死地盯著李蔻青。


    李蔻青道:“我問過薛摩了,他說,你的姐姐確實是出任務的時候失蹤了,但是,是怎麽失蹤的,被誰擄走了,他們沒有查出來,所以,便說是被馬賊擄走了。”


    “隴右流寇悍匪橫行,碎葉城樹敵也不少,查不到也實屬正常。”瑤歌歎了口氣:“是我姐姐命不好,如今,全憑天意吧。”


    李蔻青見她愁色上眉梢,安慰道:“那……你也不要太難過了。”


    “嗯,反正她不在這麽久,我也過來了。”瑤歌眉眼一彎:“勞煩二夫人幫我打聽了。”


    李蔻青這下心裏更歉疚了,搖了搖頭道:“都是小事,況且你也幫過我的。”


    送走李蔻青,瑤歌眸光一黯,手緊緊地扣著桌沿,因為下了力道,連指甲都開始充血了。


    就在李蔻青進來的前一刻鍾,她剛送走了一位客人,那人就是方才去給薛摩送果盤的團子……


    彼時團子慌慌張張地進了門,瑤歌忙道:“怎麽樣,聽到什麽了沒有?”


    “瑤歌姐姐……”團子喘著氣,一臉緊張:“聽到了!聽到了!”


    瑤歌緊緊抓著她的手臂,微微彎著身子,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她。


    “二城主說……二城主說……”團子畢竟也是從碎葉城一起過來的,她和流光、瑤歌姐妹倆關係融洽,是以,聽到了這種消息,難免感傷,紅著眼睛道:“流光姐姐,是被……是被教主給殺害的!”


    聞言,瑤歌提著的氣乍然泄了,渾身一顫,整個人耷拉著……


    團子見狀,一臉擔憂:“瑤歌姐姐,你還好嗎?”


    “她死了?”瑤歌喃喃,目光呆滯。


    忽然,她眼眸聚了神,粗略地算了下時間後,她疾步跑到門口,一陣東張西望,忙拉著團子道:“我沒事,你先走吧,不要呆在這裏了。”


    團子緊張道:“那你千萬不要有什麽報仇的想法,過了就過了吧,是屈侯教主啊,瑤歌姐姐,你不可能有機會的。”


    瑤歌幹澀地笑了笑:“放心吧,我哪有這麽傻啊,我一個弱女子,怎麽找屈侯教主報仇啊,肯定還是先保命更重要啊……”


    團子鬆了口氣:“你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


    “嗯。”瑤歌叮囑道:“妹妹,答應姐姐,今天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好嗎?”


    “好的!我答應你。”團子說完便疾步離開了。


    瑤歌從迴憶中迴過神來,身形頹然地墩在了椅子上,可是她狹長的眼眸裏,出現的光,卻前所未有的銳利。


    “屈侯琰!我的姐姐,她全心全意地待你,一心隻為你著想,究竟她犯了什麽十惡不赦之罪,竟讓你要了她的命!”瑤歌喃喃自語。


    最後,她唇角一勾,笑得詭異:“屈侯琰!我不會放過你的!誰言蚍蜉不能撼樹?!”


    薛摩迴到自己屋裏時,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擺著的衣服,正是李蔻青送來的那身,瑤歌看他眼神有異,便上前道:“是我疏忽了,我這就把衣服收起來。”


    薛摩搖了搖頭:“不用了,反正也是要穿的,就掛在桁架上吧。”


    “這是郡主送的衣服……”瑤歌有些詫異:“二城主要穿?”


    “為什麽不穿?”薛摩順手摸了摸衣料,嘖嘖道:“看看這錦緞華貴,繡工精致,不穿可惜了啊……”


    瑤歌一臉茫然地將衣袍和大氅掛在桁架上,薛摩變了,從前誰要是設計於他,那他必然是恨之入骨的,可如今,屈侯琰他能原諒,李蔻青他竟也能原諒……


    瑤歌喃喃道:“二城主,你和從前真是大不一樣了……”


    “怎麽個不一樣法?”薛摩聽她這麽說,忽地也來了興趣。


    瑤歌凝視著薛摩,幽幽道:“二城主灑脫了許多,也看開了許多……”


    薛摩笑著往小榻上一躺,將臂枕在後腦勺下,道:“人總是要成長的,一成不變那該多可怕,既知世事無常,若已用盡全力,那就無須太怨懟別人,太苛責自己。”


    “是啊,亡者已矣,來者可追。”瑤歌收斂了感慨,莞爾道:“那屬下就先出去了。”


    剛開了門,身後一個聲音傳來:“你的月錢,從這個月起,賬房都會翻倍給你。”


    “為什麽?”瑤歌迴身。


    薛摩笑道:“怎麽,工錢多一點不好嗎?”


    瑤歌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笑逐顏開道:“那當然好了!瑤歌謝謝二城主!”


    瑤歌一出了門,薛摩起身,臉色陰沉,他想,瑤歌一定已經知道她姐姐出事了,否則,這種年歲的小姑娘,聽到月錢翻倍,第一反應應該是欣喜激動,而不是她剛才那種表情……


    薛摩一下子就聯想到了送果盤的小侍女,說是兩個小時送一次,那麽她的第二個果盤送得有些早了……


    “唉……”薛摩扼腕歎息:“屈侯琰真是作孽啊!”


    射月壇大殿內,屈侯琰正在和鈞天、玄天兩位長老議事。


    “你們說什麽?!”屈侯琰麵色詫異。


    鈞天、玄天兩位長老把江淮所見所聞說與屈侯琰後,料想著他會動怒,兩人商量好了,現在說,總比武林大會當頭棒喝來的好。


    哪不知屈侯琰撫掌大笑了起來,一臉新奇:“他們怎麽會以為是小瑾要當武林盟主啊?他現在巴不得當個閑散公子呢,還武林盟主,哈哈哈~”


    屈侯琰的反應大大出乎了兩位長老的預料,兩人對視一眼,玄天道:“教主,雖然景教是你當家,可是外麵人對你畢竟不熟悉,二城主在中原闖蕩多年,江湖人自然會以為這次武林大會是推舉他當武林盟主。”


    鈞天接上話道:“所以,我們是不是應該做點準備。”


    “準備?做什麽準備?”屈侯琰一臉不屑道:“反正到那天,整個江湖都會知道,誰才是這武林真正的主兒。”


    “可是……”鈞天一臉緊張,話還沒出口,就被屈侯琰打斷了:“別可是了,一幫烏合之眾而已,隻有被通知的份,還敢造次?!”


    玄天繼續苦口婆心:“教主,古人言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你們出去!”屈侯琰厲聲喝道:“我老不愛聽這些大道理了,你們出去!”


    鈞天和玄天麵麵相覷,隻能無奈地退出了大殿,殿外李蔻青看到他們,忙上前道:“怎麽樣?”


    兩人異口同聲道:“教主聽不進去啊!”


    李蔻青一臉愁色:“薛摩也聽不進去……”


    玄天長老喃喃道:“我現在終於知道什麽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了!在他們眼裏,這都是不起眼的小事,可未必小風不能興大浪啊!”


    話畢,三人一臉無奈。


    後來,李蔻青四處奔走,希望能轉圜悠悠眾口,她向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下了帖子,上麵明確闡述了屈侯教主才是未來的武林盟主,因為盟主印在聚義山莊,為保萬無一失,她向池三爺發了兩份帖。


    再後來,她還向屈侯琰和薛摩提了許多意見,隻可惜,都沒有引起兩人的重視,其實哪怕有一個人不那麽想當然,那麽這屆武林大會都不會鬧得那麽難堪,更不至於……


    中原要舉辦武林大會的事情,終於傳到了涼州。


    花照影望著涼州的月,那叫一個感慨萬千,當年那些江湖人士是怎麽惡意中傷,百般折辱薛摩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嘴臉,那些不堪入耳的語言,曆曆可數,而如今他竟是硬生生地登上了這武林之巔!


    池笑魚站在她旁邊,道:“你在歎息什麽?”


    “隻是感慨他這武林盟主之位當真來之不易!”花照影挑眉道:“要不是我厭惡他,大概……我都要為他鼓掌喝彩了!”


    “厭惡?”池笑魚冷聲道:“不是因愛生恨嗎?”


    “愛?”花照影轉頭,一臉失笑地看著池笑魚。


    “怎麽,我說的不對嗎?”池笑魚有些疑惑:“你就沒有喜歡過薛摩?”


    “喜歡?!哈哈哈哈……”花照影突然仰天大笑,笑聲淒厲:“喜歡?這天底下到底是沒有感同身受這迴事的,我那般生世,還能喜歡上男人了?當真笑話!”


    池笑魚心頭遽然一震,她想起來了,幾年前有人害得汴州楊氏滿門自宮!


    “花照影,你真的是當年的那個流浪兒?”


    “自然是我。”花照影麵無表情:“隻不過那時候初入江湖,我怕犯下這等大案,招來禍事,所以,是我長安的姐妹把事情給擔下來了。”


    池笑魚疑惑:“那……既然如此,薛摩豈非待你有恩?”


    “我隻不過借了他一個名頭而已,殺手是我自己雇的,仇是我自己報的,與他何幹……”花照影聳了聳肩,緊絞著眉頭,似是有些矛盾:“不過,他也算間接救過我,當年要不是他出現在江淮,帶人直接端了醉紅樓那個醃臢地,我們那麽多人,根本出不了醉紅樓。”


    “不過,這點情誼,也終究被那一把火給燒了!”花照影冷笑:“喜歡?愛?嗬~於我這種人,不存在的!我不過是在等個時機,是,我是勢弱,但我不會一直勢弱,我花照影會抓住任何機會向上爬的,任何!”


    “從前,薛摩是我的機會,後來,沈天行是我的機會,現在,你,是我的機會。”花照影直言不諱。


    池笑魚抱臂:“花照影,你可真坦蕩啊!”她的語氣裏聽不出是褒是貶。


    “你我互相倚仗,各取所需,坦蕩一點難道不好嗎?”花照影接著道:“屈侯琰身邊有個紫蘇,那你必然需要我,而我習馭蟲之道,需要一個內力深厚的人,幫我壓製體內蟲蠱,你,是最好的人選了,畢竟我們有共同的目標嘛。”


    “嗬~”池笑魚笑了一聲:“你倒頭腦清楚。”


    “怎麽樣,武林大會就要來了,池笑魚,咱們進中原吧,把他們的武林大會攪他個天翻地覆!”花照影揮著手,兩眼放光,說得慷慨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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