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薛摩衝上前抓著地牢的欄杆,一臉驚慌地透過縫隙朝對麵望去,隻見他低垂著頭,一動不動,整個人並沒有意識。


    “你們究竟把他怎麽樣了?!”薛摩衝著莫遊方吼道。


    莫遊方走出來,悠哉悠哉道:“放心,隻是點了穴暈過去了而已。”


    “階下之囚,隔欄相望的感覺如何?”沈天行笑道:“你應該慶幸,被俘了,還能有那麽多人陪你!”


    “噢……”沈天行一臉幡然醒悟道:“不對,還會有更多的!屈侯琰!夜行門!秦英!”


    提到秦英,沈天行瞬間色變,惡毒道:“薛摩!你還要慶幸,秦颯已經死了,她把我兒害得那麽慘,她要是還活著,我定是要她生不如死!”


    “不準提她的名字!狗賊!你不準提她的名字!”薛摩一下子緊抓著玄鐵柵欄,瘋狂地咆哮著,他整個臉麵漲紅,額上青筋突突在跳。


    沈天行見這樣能刺激到他,渾身說不出的暢快,越發來了勁,笑道:“我怎麽能不提她呢,薛摩,你可別忘記了,她可還是我兒媳呢!”


    “閉嘴……閉嘴……你給我閉嘴!”胸腔裏血液在沸沸四竄,薛摩屏息都屏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腳一軟,再也站不住,他扶著欄杆癱跪在地上,一垂頭,有晶瑩的液體,在墜落……


    甬道裏有腳步聲,沈天行和莫遊方迴頭一看,是沈霄和花照影走了進來,兩人看了一眼癱坐在地上的薛摩,相視而笑。


    花照影道:“師父,莫長老,大殿裏人都來的差不多了,我們先過去吧。”


    “行啊,過去吧。”沈天行說著和莫遊方同時提步,這場麵瞬間就有些尷尬了。


    花照影善察言觀色,連忙做手勢道:“師父先請。”


    沈天行大笑著揚長而去,花照影連忙跟隨其後。


    這第二怎麽也輪不到你走吧?!莫遊方見花照影這般不懂規矩,心上不快,他和沈霄還在這呢,怎麽就輪到她了?


    莫遊方和沈霄相視一眼,看來兩人所思皆同,但在這種地方也不好發作,見那兩人都走遠了,便也隻能跟上,心想,等出去了一定要說道一番,現在的年輕人,怎麽是一點兒都不懂尊老……


    薛摩見人走了,他緩緩站了起來,嘴角還沾著血,他抬袖一抹,袖口上一片猩紅,他走到吳範麵前,又重新看了一眼,隻見他被揍得是鼻青臉腫,本來吳範雖然有點微胖,但五官長得還算周正,這下被一頓胖揍,倒真的有點變豬頭了……


    薛摩一臉憐愛地望著他。


    就在快要到地牢出口時,花照影望著前方沈天行的背影,笑容慢慢浮現在臉上,她戛然止步,屏息凝視。


    就在沈天行跨出地牢出口之時,地上一張巨網迅速收起!


    薛摩被困在玄鐵地牢裏,大敵一滅,沈天行這一得意,一放鬆,那可真叫一個毫無戒備可言,那網就埋在出口的泥土裏,等他迴過神來時,才覺已然深陷困境。


    而這網,不是普通的網,正是金絲環鎖網!


    鬼骨、柳無言、魑、魅分拉四角,沈天行又是一陣掙紮,這金絲環鎖網本就是越掙紮越緊,這樣一來,網格幾近鑲嵌進筋骨,連內力都不能運息一分了!


    沈霄和莫遊方看到這種場麵,大驚失色,正要上前去救,花照影一個閃身一展臂就擋在了他們前麵。


    “你!”沈霄正驚駭,身後一陣風至,他和莫遊方兩人皆動彈不得,竟被人從背後點了穴!


    背後的人慢慢走上前來,一襲白袍,披風攏身,不是薛摩還能是誰!


    莫遊方驚詫道:“你怎麽出來的?!”


    林笑尾隨其後道:“我早就讓銀寶躲在最後麵的地牢裏,我把鑰匙給他了,我們自然出得來。”


    說著從林笑身後站出來一少年,一身丐幫裝束,和他差不多大年紀,他拿出鑰匙在手裏搖了搖,一臉春風得意。


    “你們!”莫遊方一臉的不可置信。


    薛摩笑笑:“看看!看看!你們這行事不嚴謹啊,應該把所有地牢都檢查一遍的。”


    銀寶搭話道:“那也沒用,他們故意把地牢的火把滅了,那麽暗,能看見個啥?”


    “滾!輪得到你這種小嘍囉來說話!”莫遊方喝斥過銀寶後,又望著林笑氣急敗壞道:“林笑!卑鄙小兒!”


    林笑抱臂道:“怎麽,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隻準你和沈天行狼狽為奸,就不許我和薛老板沆瀣一氣了?”


    嗯?薛摩眉頭一皺,這話怎麽聽上去怪怪的!


    沈天行看到花照影這奇怪的舉動,終於大徹大悟:“原來吳範不是奸細,花照影才是!”


    “怎麽,沈掌門終於反應過來了?”薛摩走到沈天行麵前,冷笑一聲:“我當然知道你看得出吳範是奸細,可是,你以為我讓吳範去到你身邊是為了探聽消息麽?”


    “你大錯特錯了,我讓他去,隻是為了策反花照影!”薛摩繼續道:“要不是有她,我也不敢百分百肯定莫遊方真的投靠你了!”


    沈天行暴跳如雷,一激動,金絲環鎖網又緊了兩分,他望著花照影忿忿道:“臭婆娘,老子待你不薄,你竟然這般忘恩負義?!”


    “忘恩負義?”花照影蹙著眉,一臉不服,上前道:“你想用蟲蠱把我做成供你驅使的傀儡,這算哪門子的恩,哪門子的義?!”


    “什麽?”沈天行一臉詫異。


    事情要迴溯到吳範迴到沈天行身邊的時候,薛摩告訴吳範,他的任務就是要策反花照影,隻要做到了,江淮分舵就一定迴到他手裏。


    吳範那是鉚足了幹勁,各種旁敲側擊試探花照影,奈何沈天行待花照影確實不錯,連腐骨掌和嶺南馭蟲術都願意傳授給她,剛開始那也是抓耳撓腮,無從下手。


    直到有一天,花照影主動來找吳範。


    她一臉迷惑,道:“吳舵主,我想請你幫我查件事?”


    吳範慷慨道:“我們倆還說什麽幫不幫的,你直接說,老哥幫你。”


    “你幫我查一下,嶺南馭蟲師有沒有在短短一年內便能以幻境來控製人的先例。”


    “一年之內?!”吳範也是一臉驚駭:“你的意思是你……”


    花照影緊緊蹙著眉頭,沒有答話。


    吳範腦海中一亮,道:“沈天行也是當過嶺南老怪的,他精通嶺南馭蟲術,況且你又是他教的,你怎麽不去問問他呢?”


    花照影突然間就煩了:“你不願幫我就算了,怎麽那麽多話,我另尋他人!”


    說著起身就要走,吳範忙拉住她道:“哎呀,老哥不過也才多問了一句,怎麽就生氣了呢,我幫你去查不就是了嘛,莫氣,莫氣……”


    花照影走後,一轉頭,吳範便把這個消息暗中遞給了李蔻青,說看看能不能以此為突破口,挑撥花照影和沈天行之間的關係。


    沒兩日後,吳範把花照影秘密邀來,花照影一進屋,便見到一紫衣女人。


    花照影麵上一凜,吳範便道:“我也是在嶺南呆過的,你說的那問題,我想來想去,除了問她,好像也不能問其他人了。”


    花照影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把自己的疑慮和紫蘇說了。


    紫蘇聽完,替她一診脈,眉頭緊蹙道:“是沈天行讓你將腐骨掌和嶺南馭蟲術一起練的?”


    花照影點了點頭,忙道:“是有什麽問題嗎?”


    “你的馭蟲術是不是進展極其神速?”


    花照影點頭。


    “沈天行是不是告訴你,於馭蟲術上你天賦異稟,是萬中無一的馭蟲高手。”


    花照影再點頭。


    紫蘇冷笑一聲:“老匹夫好手段呐,這世上哪來這麽多的萬裏挑一?”


    “你什麽意思?”花照影愣住了。


    紫蘇接著道:“你近日是不是有很多無意識的行為,就是你自己做了什麽,你自己不知道,還是別人告訴你的。”


    花照影心上一涼。


    有一日她竟然親自上街去買菜,一隻手拎了一根蘿卜迴來,她的侍女看著奇怪,連忙問她,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上過街,買過菜,等清醒過來的時候,她手裏確確實實拎著兩根白花花的蘿卜!


    還有一次,她非要給她的侍女洗澡,怎麽勸都勸不住,直扒侍女的衣服,最後那侍女嚇壞了,一盆洗澡水潑上去,她才清醒過來,才知道自己在幹嘛。


    紫蘇一臉篤定道:“他教你的那套方法,以屍蠱為驅,確實可以讓馭蟲術進展神速,而你知道這樣一來的代價是什麽嗎?”


    花照影驚惶地瞪著雙眼。


    “那就是……”紫蘇歎了口氣:“你將會練成一個毫無意識的傀儡,而且還是一個擁有爐火純青馭蟲術的傀儡,毫無任何心智可言,僅憑沈天行驅使!”


    “你騙人!”花照影憤然起身,指著紫蘇道:“你和沈天行有仇,你當然會這麽說,我憑什麽信你!”


    紫蘇也起身道:“就憑我是嶺南老怪,你別無選擇!”


    花照影的臉上憤怒和迷惑雜糅在一起,她已經不知道究竟應該相信什麽了,至少這世上,確實是沒有才練了一年馭蟲術,便練到她這般境界的人,她沒聽過,更沒見過!


    其實花照影自己也不相信,她就偏偏是那萬中之一了?!


    紫蘇接著道:“我是嶺南老怪,為什麽我隻習馭蟲術而不習腐骨掌,至於沈天行,為什麽他隻習腐骨掌而不習馭蟲術,技多不壓身,我倆卻都不雙練,花照影,這個為什麽,真的很難猜麽?”


    這句話直擊花照影的要害,是啊,為什麽呢?她臉色陡然煞白。


    紫蘇起身,拂了拂袍子道:“馭蟲一術,其中之艱辛,外人無法能體會其萬一,同病相憐,我是看在你我皆同門的份上,才將這些告知於你,不然,你是誰的傀儡,又於我何幹?”


    花照影腳一軟,幾近要癱倒,還是吳範搭了把手,忙扶著她。


    紫蘇走到門口,長籲了口氣道:“當年,在嶺南,我可是全心相信沈天行的,結果我換來什麽,他暗害於我,誆我整個苗寨,讓我有家不能歸……”


    紫蘇緩步而出,幽幽飄來一句:“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吧。”


    紫蘇迴到射月壇立即去見了薛摩,她有些擔心道:“你覺得,她會相信我說的麽?”


    薛摩問道:“你照著我教你的和她講的麽?”


    紫蘇點頭。


    薛摩負手道:“既然腐骨掌和馭蟲術有相克之嫌,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剩下的,那便等著看結果吧,也就這幾天了。”


    然後,花照影便真的相信了,她沒辦法不信,因為就在紫蘇來過之後,她便逼出了屍蠱,而自此之後,她再也沒有出現過任何無意識的行為。


    如今,花照影看到沈天行一臉茫然的模樣,憤慨道:“怎麽,你還不願承認嗎?”


    “什麽天賦異稟,什麽萬裏挑一!信口雌黃!”花照影一抬手,指著沈天行道:“老賊,明明就是屍蠱可以催動馭蟲術日進千裏,你想把我製成供你驅使的傀儡,要不是嶺南老怪告知於我,我怎麽死的,怕是都不知道呢!”


    “放屁!”沈天行憤憤道:“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什麽製傀儡之術,老子聽都沒聽過!”


    “要是腐骨掌和馭蟲術能將人製成傀儡,我身邊早要他媽有了,花照影!還輪得到你!”沈天行此話一出,花照影怔愣住了。


    此時,大殿上的各門各派聽聞景教抓住了沈天行,皆紛紛朝這裏趕來,屈侯琰和紫蘇也在其列。


    紫蘇到這裏便聽到這番對話,仰天長笑,望著被金絲環鎖網縛住的沈天行道:“哈哈哈哈,沈天行!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沈天行怒不可遏:“毒婦!你使的好伎倆!”


    “我可沒有這番運籌帷幄的本事,這是我們二城主教我的。”紫蘇走到沈天行麵前,笑道:“再說了,當初你誆我一寨子的人,我如今就誆你一徒弟,沈天行,我真的不算過分!”


    此番話一出,花照影總算明白了過來,竟是被薛摩設計了!她望著沈天行,雙膝一軟,跪了下去,喃喃:“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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