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河清聽罷整個人搖搖欲墜,晃了兩晃,最後還是扶著桌沿才勉強站穩,嘴裏喃喃自語道:“我不記得了……我生了場大病……”


    “不,不,不……”高河清突然又激動起來:“我哥哥是江淮名捕!不是他!我平生最討厭……不會是他,怎麽會是他……”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到最後高河清已經近乎呢喃了,聲音微細,但是秦颯還是聽出了個大概,見她失魂落魄就要朝門口走,秦颯一把拽住她反問道:“什麽意思?你不認秦英?!你知道這些年他為了找你耗費了多少心力嗎?!”


    高河清一把甩開秦颯的手,吼道:“那是他的事!與我何幹?!在我眼裏,我是兵,他是賊,水火不相容,我見他一次,抓他一次,沒有二話!”


    秦颯看著高河清那雙盛氣淩人的眼,實在無法把眼前的人,和十多年前那個穿著裙子會嬌滴滴依偎在秦英懷裏撒嬌的小女孩聯係起來,她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來人!”高河清對著門口一喊,一名捕役便走了進來,高河清做了個眼色,秦颯便又被押了迴去。


    高河清扶著桌麵,使勁迴想她在高府之前的事,可是一點頭目都還沒想起來,太陽穴便開始突突抽痛起來,高河清倒吸了一口涼氣,扶著額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地麵。


    她扶著桌子的手一抬,正好不小心碰到了什麽東西,她迴身一看,發現是那個裝過薑湯的碗,心口無端一抽,皺著眉頭,抬手就把那碗使勁地砸在炭桶壁上,摔了個粉碎!


    門口的衙役聽到裏麵的動靜,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情,全都破門而入,嚴陣以待地看著高河清。


    高河清看到他們,顫抖的手指著滿屋子的刑具說道:“這些……這些……還有這些,能燒的全都給我燒了,不能燒的全給我扔了,一樣都不準留!”


    衙役們見慣了高河清風行雷厲的行事作風,也不敢多問多言,低頭就開始收拾,待高河清走遠後,有人小聲嘟囔道:“清捕頭平時不是很喜歡擺弄她收集的這些個玩意麽,今兒個是怎麽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有人接話道:“誒,別嚼舌根子了,上頭怎麽說,咱們怎麽做就是了,別多話!”


    待秦颯迴到牢房,華濃緊繃的身體才總算放鬆下來,拉著她一番察看,發現沒有受傷才舒了口氣,不過華濃還是注意到秦颯的神色不太對勁。


    秦颯靠著牆坐著,眼神木愣愣地看著前方,手腳有些發涼,當年秦英將真的秦颯送到了隴右的一戶平民人家寄養,那時候秦英還會時不時地趁著出任務去看一看她,可一年後,那戶人家卻憑空消失了,任秦英怎麽找都是找不到了……


    當年,秦颯也是去寄養人家看過她的,她那時候綾羅青紗,還會抱著秦英嬌滴滴地說想哥哥了……秦颯萬萬想不到,她和她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見,她想起高河清那一身男式捕役裝束,頭發亦是不戴珠釵就挽了個髻在頭頂,終於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哥哥,哥哥,這碎花布可真好看呐,我也可以像她那樣打扮麽?”小女孩撲閃著大眼睛,一臉稚氣地問秦英。


    秦英看著麵前和自己親生妹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兒,無奈道:“隻有女孩兒家才戴珠花,穿裙子的。”


    “可是……我明明也是女孩兒啊?”小女孩不解道。


    年少的秦英搖搖頭,說道:“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做女孩來養,也從來不是把你當做女孩來教,從今天起,你記住,你和我一樣,是男兒身,來吧,今天師父又教了我些武功,我現在教你吧!”


    小女孩有些委屈地說道:“還練啊,可是你不在的時候,我已經練了一天了,我……有些累了……”


    “嘿,別這樣,打起精神來,你可是要和我並肩作戰的呐……”小小的秦英老成的話語在秦颯腦海裏一遍一遍地迴蕩……


    當年真正的秦颯飛揚的裙裾,飄散的長發在秦颯眼前不停地閃現……


    秦颯悲從中來,一手覆上雙眼,兩行清淚,簌簌而下,我頭不戴珠釵,肩不披霓裳,身在風沙裏,手置兵戈上,我本亦是紅顏,卻是為了成全你的溫柔歲月,唱了一出須眉戲,一晃十年而過,事到如今,你終於出現了,卻是一身颯遝更勝於我,那麽,這些年深埋在大漠黃沙下的澀啞,遮掩在飛沙走石裏的煎熬,究竟……是為了什麽?!


    華濃看到秦颯臉上浮現了如此悲戚的神情,心裏思量了一番,什麽都沒問,走過去坐在她的身邊,安安靜靜。


    薛摩和秦英才剛進洛陽城,便有人來報信,說秦颯和華濃被官衙給扣押住了,秦英一聽揚手就要甩馬鞭,薛摩一把捏住他的手腕說道:“先迴月滿樓!”


    秦英看薛摩一臉的鎮定自若,驚道:“這……你這是什麽反應?!不止有華濃,還有小颯啊,小颯也被抓進去了!”


    薛摩挑眉反問他:“那你現在衝到六扇門就能救她們了?”


    被薛摩這麽一問,秦英執著馬鞭的手緩緩地放了下來,心道,對啊,官衙還在抓我呢,我這一去,不僅救不了她們,這不還自投羅網了麽?


    薛摩跟報信的人吩咐了兩句,驅馬就朝著端平路的方向而去,秦英一看也隻能跟上。策馬同行,秦英扭頭看了看薛摩那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神情,不自覺地打了個冷噤。


    一進月滿樓的後院,小廝便上前說道:“薛老板,孫神醫已經在你的房間等你了。”


    薛摩把馬韁遞給小廝,拽著秦英就往樓上去,到了四樓經過池笑魚的房間時,薛摩頓了一下,扭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秦英察覺到異樣,試探性地問了聲怎麽了,薛摩也沒迴他,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一進薛摩的房間,秦英便看到一位鶴發童顏的長者,雙手杵著拐杖,端坐於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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