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蕩山上雁迴宮中,馮克整個人窩在太師椅裏,旁邊還坐著幾個他的江湖朋友,馮克往桌上撒了一把碎銀子,一下子就圍上來幾個雁迴宮的侍從,馮克神色輕蔑:“來,給我去拿壇上好的羅浮春來。”


    幾個人笑眯眯地把桌上的錢一掃,點頭哈腰地退了下去。


    這個叫馮克的人,是當地大商賈的兒子,不說別的,單看看身上那蠶絲綢緞,寶石玉冠,出手闊綽,談吐倨傲,自是一股富貴之氣唿之欲出。


    他麵若玉盤,膚質極佳,生的俊俏,可眉眼間的那股傲然囂張,硬生生得把那俊俏都壓下三分去。


    薛摩和秦英騎馬到雁迴宮前,一眼就看到了馬廄中的踏塵馬,秦英一臉厭惡道:“師父……”


    薛摩輕輕一抬手,秦英知道他也看到了,便也不再說下去。


    薛摩道:“把馬栓好了,就進來吧。”說完便直接朝大廳走去。


    “馮公子,你下的告令,請恕蕭遊之,不能苟同!”堂中這個自稱蕭遊之的人,麵色慍紅,似是有些惱了。


    “不能苟同?”馮克撇了一眼堂中人,冷笑道:“雁迴宮明令,下屬派係就花紅賞金三七分成,蕭遊之,當初我們扶你執掌平沙寨時,你可是簽過字,畫過押的,你現在來和我說,不能苟同?”


    蕭遊之忙解釋道:“當初我揭下山南懸賞榜時,本事出意外,我已派人快馬加鞭送信迴雁迴宮……”


    “那信呢?”馮克打斷道。


    “哪知我事情都辦完了,才知那人失足墜於山崖下!”蕭遊之一臉無奈:“這我能怎麽辦嘛?”


    “那不就結了。”馮克看了眼身邊的侍從,厲聲道:“你!念給他聽!”


    那侍從從懷裏掏出一圈卷軸,一拉,亮聲道:“雁迴宮令,第八條,凡是雁迴宮下屬派係,未知會雁迴宮,私自揭下江湖懸賞榜者,按賞金雙倍上貢。”


    馮克把玩著手裏的瑪瑙手串道:“你說你派人送信了,那我還說你私吞賞金呢!空口白話,無憑無據,還敢質疑我的告令?”


    馮克起身,踱步到蕭遊之的身邊,眼神輕蔑,道:“我能滅你姑父的平沙寨,就能滅你的,我們雁迴宮扶誰不是扶,蕭遊之,你給我聽好了,平沙寨不一定非要姓蕭!”


    薛摩站在殿外,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他見蕭遊之麵色憋紅,拳頭緊握,自知以他的脾性,怕是要不好,忙提腳進殿,道:“馮公子。”


    “唷,薛老板來了呀,馮某還以為你今天必定很忙呢!看來還是我們容想有魅力啊,出那麽大的事,也不妨礙你來看她啊!”馮克一看到薛摩進來,便陰陽怪氣地叫了出來。


    薛摩向蕭遊之示了示意,隨即淡淡地看向馮克,笑了笑道:“容想在麽?”


    馮克也不迴他,一手搭上他的肩膀,使勁一摟,就摟到幾個訪友麵前,說道:“來來來,給你們介紹介紹,大名鼎鼎的薛摩,月滿樓薛老板。”


    薛摩瞥了一眼搭在他肩頭的手,轉而朝那幾個人笑了笑,那幾個江湖人忌憚薛摩,便也隻能笑笑。


    馮克拍了拍薛摩的胸膛道:“多狠呐,為了本腐骨掌,為了鏟平夜行門,就把人家整個樓全燒了,你說這以後兄弟們找樂子,這不又少了個去處嘛!”說完,幾個人就哄堂大笑起來。


    秦英進門前正好聽到他們的對話,頓時覺得這些笑聲,刺耳極了,就像聽到尖銳的指甲劃過牆壁的那種感覺,讓他的每個細胞都極度不舒服,但是一進門看到薛摩的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突然覺得連發泄都找不到出口了,一下子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秦英直接打斷他們,開口道:“師父,白宮主不在麽?”


    秦英口中的白宮主,全名叫白容想,是雁迴宮的現任宮主,也是江湖上所傳言的天下第一美人。


    雁迴宮是江湖上第二大勢力,門人眾多,遍布各地,特別是在江南淮南一帶更是名氣大盛,無人可與之抗衡。


    雁迴宮的武學極雜,什麽流派的都有,而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就是,他們有著江湖上最龐大的殺手組織,有些事情,當明著不能來的時候,那便暗著幹,比如武學秘籍!而至於殺手為什麽肯替他們賣命,很簡單,為了錢,雁迴宮自百年前創立時,便是從商起道,有著盤根錯節的商賈關係,雁迴宮是當今江湖上最有錢的門派,沒有之一。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即便在刀光劍影的江湖裏也還是沒有錯的。


    而這個殺手組織中,最利的一把劍就叫薛摩,奈何薛摩的名氣實在太大了,大到江湖上已不再用一個殺手來概括他。


    馮家和雁迴宮有百年之交,馮克和白容想也是青梅竹馬,自打薛摩出現的第一天,馮克便打心眼裏的討厭這個人。


    馮克一看到秦英進來,直接端起酒杯,就朝著他來的方向,往地麵上一潑,還好秦英縮得快,才沒讓酒潑到衣鞋上。


    “你!”秦英怒目圓瞪地看著馮克,連手都按在劍柄上了,可是看到薛摩一雙眼睛冷冷地看著他,又硬生生地把所有的怒氣都往肚裏咽,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馮公子這是何必,那麽好的酒,就這樣灑了多可惜。”


    馮克也不搭理他,向著薛摩抬手道:“腐骨掌秘籍拿來。”


    “沒有拿到。”薛摩的話音剛落,馮克一拳就照著薛摩的臉掄下去,薛摩隻覺得腦袋一震,唾沫星子裏就都是血的味道。


    秦英大驚失色,立即上前扶住薛摩,薛摩用力地捏了捏他的手,秦英便也不發作,隻是一語不發地盯著地板。


    蕭遊之看在眼裏,雙瞳似火燒。


    旁邊那幾個人直接看呆了,在他們看來薛摩是什麽人啊,結果被人打了,連話都不敢說一句,一時之間也傻傻地愣在那看著。


    馮克倒是心裏覺得爽極了,沒想到對著這張令人厭惡至極的臉,一拳砸下去的感覺竟然那麽好,一股要怒吼的快感,簡直壓都快壓不住了。


    “你覺得我要是拿到了腐骨掌的秘籍,我還會迴來?還不忙著去練?”薛摩邊說,血就從口齒處流了下來,薛摩的皮膚本就很白,現在嘴角沾了血,更顯白得不像正常的人了。


    “噢,那倒也是,那你幹嘛燒了驚鴻坊?算了,我也不關心。”說著馮克折迴去又窩到太師椅裏。


    秦英瞥了他一眼,覺得他自言自語的樣子,像極了癡呆傻子。


    馮克倚著椅子,懶懶道:“容想不在這裏,去東靈山了,人家去靈山派找沈揚清沈少俠了。”


    馮克說著眼裏也是難掩失落之色,喃喃自語道:“我還以為啊,容想要選,也就在你我之中選,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沈揚清來,嗤,人算不如天算!”


    聽罷,薛摩緩了緩神,說道:“那薛某這便告辭了,改日再來。”


    馮克看薛摩神色便知有事,遂道:“怎麽,你有事便不能和我說?別忘了,你在外麵再怎樣,也不過隻是我們雁迴宮雇來的殺手,按理我還是你半個主子呢!”


    馮克看薛摩的神色極盡輕蔑,秦英喘著粗氣,若眼神能殺死人,那麽馮克已經被秦英殺了幾百次了。


    薛摩看了看馮克那趾高氣揚的神情,淡然道:“那麽,馮公子,請借一步說話。”


    馮克看了薛摩一眼,起身便往內堂走去,薛摩也跟了上來。


    “說吧。”馮克站定道。


    “我們找到落霜劍了,但是這事很難辦,劍在端平郡主府上。”薛摩說道。


    馮克一聽嗤笑道:“這有什麽難辦的,一個過世郡王的遺孤?”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公然對抗官府?”薛摩挑眉道。


    馮克笑笑,手裏把玩著一件玉飾,在堂內來迴踱步,說道:“那就是你們的事了,過程我不管,我隻看結果。落霜劍之於容想來說,意味著什麽,你也很清楚。她現在被沈揚清迷得七葷八素的,倘若你能把落霜劍帶迴來,興許能扳迴一城也說不定。你不是很喜歡白容想麽,就不想有點表示,嗯?”


    薛摩一雙眼直勾勾地看著馮克,臉上沒有其他神色,說道:“那是當然。”


    馮克正欲走,薛摩開口道:“蕭家的事情,事出有因,可否……”


    “無規矩,不成方圓。”馮克打斷道:“即便你告到容想那,我也不懼!山南的賞金是五百兩,平沙寨是你的下屬派係,你去告訴蕭遊之,讓他備一千兩來見。”


    薛摩撇了撇嘴,沒有再做爭辯,轉身便出了內室,帶著蕭遊之和秦英一同離開了雁迴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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