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骨接著道:“我在你房間裏說的那番話,確實起到了作用,引蛇出洞,蛇也確實出洞了,我跟著在你屋頂上偷聽的那廝,見到了一個很可疑的人,在他剛準備從後門逃出去的時候,便被我的人給扣下了。我借著要查腐骨掌秘籍的這個幌子,控製住了在場所有的男人,我讓手下將他們挨個地脫了上衣搜,可到了可疑人那裏,他卻堅決不脫!”


    薛摩急道:“他長什麽樣子?”


    鬼骨攤手,悻悻道:“很可惜,不是你們所描繪的郭涉遠的樣子。但是,你不覺得奇怪麽,一個平常男人,刀都架到脖子上了,卻寧死都不肯脫上衣,這難道還不值得懷疑一下?”


    薛摩點點頭,以示讚同,追問他:“然後呢?”


    “然後,我便故意和他發生了言辭爭執,到最後就變成大打出手了,打鬥過程中我故意扯開了他的衣服,雖然隻是一瞬的時間,但我還是看清楚了,你猜我看到了什麽?”鬼骨自問自答道:“我看到那道烙印了!”


    薛摩一臉的驚喜,打斷他道:“你看到烙印了?白虎的那個烙印,你確定沒看錯?”


    “紅衣鬼,你就這麽不相信我?告訴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鬼骨的語氣有些微微慍怒。


    “好,你接著說。”薛摩道。


    “不單單是烙印可以證明,畢竟剛才我和他交手了。”鬼骨蹙眉道:“三年前,秦英在涉遠鏢局被滅門之前,偷了他們的獨門武學秘籍,我們都練過,他一出手,招招套路再清楚不過,所以我敢百分百肯定,他就是郭涉遠。”


    鬼骨抱臂,搖著頭直歎息:“難怪自涉遠鏢局被滅門後,你和我都知道他沒有死,卻怎麽樣都找不到他,他應是遇到了擅長易容術的高人,整個人麵貌都變了!”


    這下薛摩又不解了,一挑眉道:“你不要告訴我,你都和他交手了,你是因為技不如人,讓他跑了?”


    “放屁!”鬼骨罵罵咧咧:“小爺這些年來沒日沒夜的練功,過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我還能技不如人了?”


    薛摩說道:“那你別賣關子啊!”


    鬼骨迴道:“那你也別插話啊!”


    薛摩瞥了鬼骨一眼,開口道:“說!”


    鬼骨撇撇嘴,接著說道:“花照影當初在驚鴻坊散布各種消息,希望能引他出來,我們都把注意力放在進出來往的人身上,一開始,我們就都調查錯方向了。其實他自剛聽到消息時就潛伏在驚鴻坊,當了個打雜的,負責掃灑,我覺得他從一開始就做了計劃,所以,連樣貌都給改了。”


    “謔,當真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薛摩看著沉沉夜色搖了搖頭,語氣中卻難掩讚賞之意!


    鬼骨斜乜了他一眼,要不是知他立場,還以為他又要叛變了呢!


    “我和他在打鬥的時候,他摸了把斧頭,我當時還以為他要來砍我,沒想到他掄起斧頭,直接朝著地板就劈了下去,那木地板好生劣質,直接豁開了一大個口子,我當時都驚了,我還以為他那麽大個男人,還能縮骨穿地?!”鬼骨手舞足蹈,這段講得那叫一個繪聲繪色,說帶你身臨其境都不為過!


    薛摩歎了口氣,扶額:“我不想聽你的心理活動,你就直接說重點!”


    一盆冷水澆下來,鬼骨話音都低了兩個度:“重點就是,他既沒縮骨,也沒穿地,就是朝著那個口子彈了一截蠟燭進去,我下意識地往後躲,果不其然,瞬間那裏,便爆炸了,火焰一下子燒了兩米多高,緊接著爆炸聲四起,很快,整個驚鴻坊都燒起來了。”


    “你的意思是他在地板下麵埋了火藥?”薛摩一臉震驚道。


    “是的,郭涉遠借著火焰作掩護,當時人群亂作一團,我都沒看到他從哪個方向跑了,就已經找不到他了。”鬼骨一雙鷹眼透著濃濃地不甘,接著說道:“我本想要繼續追查,但是到處都是爆炸後的屍體,濃煙滾滾,可視度極低,而且驚鴻坊的火燒得實在是太快了,若我再不脫身,隻怕也要落個葬身火海的下場,所以我就隻能先出來,和柳無言會合。”


    “無言也來了?”薛摩打斷他道。


    鬼骨不看他也不迴他,繼續道:“無言告訴我,那些爆炸點應是用引線事先就串聯好的,而且每個點都是精心設計過的,這樣當他暴露時,他不僅能以最快的速度逃走,同時也能最大程度地圍困住前來圍攻的人。”


    鬼骨歎了口氣,分析道:“我之前說過他負責打掃,驚鴻坊前一久翻修過,應該就是那時候下的手吧,這個樓皆為木製結構,綾羅綢緞,蠟燭燈籠到處都是,而且以驚鴻坊的藏酒來說,擺明就是一酒甕,他心裏明白論身手,他並無萬全把握,那麽若有天事發,隻要點燃了火藥點,火勢將會極其地迅猛,他要趁亂逃走,還是綽綽有餘的。”


    薛摩邊聽,眼裏的神色邊越是深不見底,幽幽感歎:“謔,看來三年前,涉遠鏢局被滅滿門,還真是教會他不少啊,做事也能想得那麽周全了!”


    鬼骨白眼一翻,悻悻道:“這下好了!現在把郭涉遠放跑了,我可怎麽跟阿琰交代啊!”


    薛摩嗤笑了一聲:“嗬——你就想著討好他!”


    鬼骨瞅了他一眼,道:“你就一定非要用‘討好’這麽諂媚的詞麽?”


    薛摩好笑道:“你也知道很諂媚啊?”


    鬼骨徹底被激怒了,拳頭直接擺到了薛摩眼前,薛摩晃身一躲,討饒道:“誒誒誒!說正經事!說正經事!”


    “那接下來該如何?”鬼骨故意戳他痛處:“郭涉遠不僅沒抓到,你還損失了一名得力的助手,還有!一樓無辜的人,全部陪葬!”


    薛摩雙手背到身後,拳頭捏得死死的,語氣卻是冷冷疏疏:“大不了重新再查,之前我們還不能確定,他到底有沒有活著,現下倒坐實了,郭涉遠這種鼠輩,還有嶺南老怪那個老匹夫,這一生,我有的是時間和他們糾纏!”


    鬼骨搖了搖頭,除此之外好像也別無他法了,當真是一切化作泡影,從頭再來啊!


    鬼骨突然想起剛才的過招,忙道:“你剛才最後所用的武功就是阿琰教你的那套麽?”


    薛摩點了點頭:“嗯,才練到第二層!”


    鬼骨表情誇張地在薛摩眼前比了個“二”,忿忿不平道:“才第二層就這樣,哼,阿琰就是偏心!”


    鬼骨越想越是怒火中燒:“我就不明白了,你欠阿琰那麽多,一輩子可還得清?結果你倒好,說背叛就背叛!在那裏,是艱苦了些,比不得雁迴宮,比不得你的月滿樓,可是……”


    薛摩打斷他道:“別可是了,我叛都叛逃了,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


    “有什麽用?我告訴你,郭涉遠的事我可以和你聯手,等這事圓滿了,看我不弄死你!”鬼骨說著手都快指到薛摩鼻子上了。


    薛摩也不生氣,覺得今天機會難得,看著鬼骨說道:“自你到中原來,都三年多了,各自奔波,每次見麵又都在動手,還有雁迴宮的人在旁,也沒什麽機會說話。”


    鬼骨聽到薛摩的語氣變了,一下子有些不習慣,頭撇在一邊,薛摩小心翼翼地瞟了他一眼,問道:“阿骨,西都呆得可好?”


    鬼骨沉默了一會,喉嚨裏悶悶地嗯了一聲,聲音也軟了下來,說道:“雖然比不得江淮一帶聲色犬馬,不過,也比家鄉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去。還有,阿骨什麽阿骨,以現在你我這種立場,你還好意思叫得出口,喚我大名!”鬼骨平和的語氣還說不得一句話,就又變得淩厲起來。


    薛摩一語不發,鬼骨見他也不辯解,沒來由地問道:“這些年你替雁迴宮辦了那麽多事,淮水一帶的江湖勢力盡在其掌控,你就那麽喜歡雁迴宮的那個白容想啊?”


    薛摩沒有迴他,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問道:“依你所言火勢如此之大,你沒被燒傷?”


    “怎麽可能,喏……”鬼骨邊說邊抬起胳膊內側給薛摩看,“我用胳膊護著臉呢,小爺還得靠這張俊臉去誘惑柳無言呢!”


    薛摩借著月光一看,隻見胳膊內側一片血肉模糊,肉和衣服碎屑粘連混合在一起,黑不黑紅不紅的,在月光下還有點反光,不知是血還是什麽。


    薛摩搖搖頭道:“真是可惜,那麽大的火,都燒不死你!”


    “你!”鬼骨被他這麽一說,氣得眼睛都瞪圓了,再凝眸,那人已經飛進了茫茫夜色裏,頃刻間,便消失無蹤了。


    鬼骨看著薛摩離開的方向,想到本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如今竟走到針尖對麥芒這般田地,心中苦悶,一拳就打在旁邊的樹幹下,樹葉再次簌簌而下,一地落黃。


    這棵樹,有點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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