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笑道:「她說她從京中逃出之後就來投奔微臣,但是微臣想,她到底還是太子殿下的人,應該由殿下發落才是。」


    方千顏頹然坐在地上,一手捂著臉上的傷疤,似是絕望地喊著,「王爺,您答應過雲晞小王爺的……」


    唐世齡怒問:「怎麽?王爺您難道還和唐雲晞暗中聯係?」


    勤王笑著擺手,「太子莫怒,若本王真的和那位小王爺有勾結,又豈會將這個女人交到你麵前?唐川垂死掙紮,企圖拉攏我陷害殿下,亦陷我於不義,微臣豈能上他的當?所以將這個殿下身邊的叛徒交出,讓殿下自己處置。」


    唐世齡盯著方千顏,聲音冷冷如鐵,「你說,你都告訴唐雲晞什麽了?」


    「奴婢……奴婢把虎符交給小王爺了……」


    唐世齡邁上一步,高高舉起手,重重揮下,一掌打在她的臉上,「賤婢!枉本太子曾經那麽重用信任你!」他抽出腰間佩劍,提起方千顏的領口,大有刺死她之意似的。


    勤王這時才起身阻攔,「殿下且慢,這個人是咱們和唐川父子聯絡的最好環扣,暫時還不宜殺之。唐雲晞手中握有虎符,就猶如握著歉十萬兵馬,得要想辦法把虎符要過來。」


    「唐雲晞在哪兒?」唐世齡恨聲道,「本太子去找他,我就不信,他父王都不行了,他有膽子敢造反!」


    勤王猶豫著,「他是住在外麵的瀟湘居,等微臣是否同意和他聯手的消息,但是……」


    「好!那本太子就讓他家這一脈在瀟湘居斷了根!」唐世齡說得甚是狠辣,然後盯著方千顏,逼問:「你還告訴他什麽了?」


    「還有……還有小世子當年的真正死因……」方千顏怯怯地看著勤王,不敢再說。


    唐世齡一怔,勤王立刻安撫道:「她和唐雲晞捏造的謊話微臣當然不會信,子翼之死必然是唐川所為。」


    唐世齡此時心中都明白了,方千顏一定是知道他到了勤王府,而唐雲晞也找到了她,所以兩個人聯手欺騙勤王,希望能幫自己一把。


    他不知道虎符原本在方千顏手裏,但聽聞現在虎符在唐雲晞手中,他反而安心很多,平心而論,他知道唐雲晞的人品,虎符在他手中必然不會惹出大事來。


    至於唐子翼之死,雖不知道他們為何要告訴勤王真相,但顯然原本是誘勤王上當之計,可勤王現在和盤托出,又將自己推得一幹二淨,看來是打定了一石二鳥之計,既要奪走虎符,又要挑動他和唐雲晞的不和。


    此時他冷冷一笑,「一個是逆臣之子,一個是本太子看走眼的賤婢,他們的話,王爺當然不必信。那唐雲晞幾次從本太子手上逃脫,明日,就讓本太子來了斷和他們父子的恩恩怨怨好了。至於方千顏……」他凝視著方千顏,一字一頓,「你給本太子好好的活著,本太子不讓你死,你就休想以死亡來逃避你該麵對的一切!」


    方千顏當然聽得出他話中深意,霎時眼眶一熱,低頭時眼淚滾落腮邊,跪在唐世齡腳邊,她輕聲道:「奴婢……再也不敢逃了。」


    再不逃了,無論是因為愛他而怕自己的身分連累了他日後的英明,還是怕自己的死亡被他目睹而傷心一世,她都不再逃了。她隻希望能在生命結束的最後一刻,還能看到他。


    她伸出手,輕輕幫唐世齡擦了擦鞋子上的灰塵,似是許多年來他們常玩的那個遊戲一樣,每一下都代表著一個筆劃,而這些筆劃都通過彼此肌膚的觸感將心意傳進他的心裏,那隻是很簡單的一個字——情。


    此情莫待成追憶,最怕當時已惘然……


    【第十一章】


    清晨,瀟湘居的夥計剛剛把門板卸下,就見一名年輕俊秀的公子鐵青著臉出現在門前,對方那冰冷得彷佛冰刀霜劍一般的眼睛讓夥計不禁打了個寒顫。


    「唐雲晞呢?」


    「什麽、什麽唐雲晞?」


    「要我一間一間去找嗎?」唐世齡反手亮出一把森寒的匕首,抵在夥計的脖子上,「快說,否則我就讓你的腦袋搬家。」


    夥計嚇得腿都軟了,顫聲道:「哎呀,公子,你別生氣,讓小的先想想,姓唐的公子?是有一位,就住在樓上左邊數來第一間……」


    那位公子丟下夥計,疾步奔上樓去。


    那扇緊閉的客房房門,被他一腳踢開,剛剛起床的唐雲晞已經聽到樓下動靜,此時與對方相對而立,唐雲晞還是一襲散袍,發髻披散,看到唐世齡氣勢洶洶地衝進來,不禁一怔,剛要開口,唐世齡即使了個眼色,將房門一關。


    他小聲說:「這四周應該有王府的密探,你我說話必須小心。」然後他大聲說道:「唐雲晞,你真是欺人太甚!」


    唐雲晞心領神會,也提高聲音,「殿下,您這是黔驢技窮了嗎?手持利刃,清晨闖入客棧,難道要殺草民?」


    唐世齡邁上一步,將一張紙塞到他手中,然後說:「你和方千顏背後搞鬼,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個賤婢從我這裏跑掉,去投奔你們父子,你們父子兩人是覺得這十幾年裏害我害得還不夠嗎?」


    唐雲晞展開那張紙,隻見上麵寫著——


    千顏留在王府,勤王昨夜讓她與我對質,情急之下應已掩飾過去,但勤王對你我都不信任,如今他立定坐山觀虎鬥之心,所以今日需你與我演一出大戲。你來取我性命,再去騙他出府,擒賊擒王,方可救千顏!


    唐雲晞望著他,隻見他神色堅毅地點點頭,將匕首一遞,說道:「唐雲晞,當日在宮內,本太子對你留有情麵,才放了你一馬,既然你不想活了,本太子就成全你!」


    他揮起匕首刺向唐雲晞,唐雲晞向旁邊閃身躲開,撞到了桌子,上麵的茶壺翻落,摔碎在地麵上。房間外麵,夥計已經去叫了掌櫃的,但是沒有人敢進屋子裏來,隻聽得裏麵乒乓作響,是打鬥的聲音。


    「要不要去通知官府?」夥計哆嗦著身子問。、


    掌櫃的到底年紀長,見過世麵,客人打鬥的事情也常見,便說道:「著什麽急?等著,咱們這裏距離勤王府這麽近,他們若真打出事來,就直接去找勤王好了。」


    正說著,突然間就聽到裏麵有一聲悶哼傳出來,然後有人重重撞在房門上,又頹然摔了下去。


    外麵的人呆住了,屋裏安靜了片刻,忽然房門被人拉開,唐雲晞長發垂肩,容顏如玉,看上去清貴凜然,但那一身的鮮血斑斑,令人不禁心悸膽寒。他冷冷看著眾人,說道:「誰去勤王府通報一聲,就說唐雲晞在瀟湘居等候王爺大駕,有極為重要的事需與他商談!」


    瀟湘居出了命案的消息傳到勤王府,勤王正在吃早膳,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唐雲晞真的把太子殺了。」


    「住在唐雲晞樓下和隔壁的人都聽到兩個人爭吵和打鬥的聲音,而且打鬥聲停止之後,隻有唐雲晞一個人走出來,唐世齡卻突然沒了聲息,想來唐世齡是活不了了。」


    勤王夾了一口鹹菜,不慌不忙地笑道:「年輕人,到底還是衝動些。我以為唐雲晞是個穩重的孩子,誰知也是毛躁脾氣。也好,吃完飯,我們去看看這對真假太子的結局如何。」


    有副將問道:「王爺,那若是唐雲晞真的殺了太子,此事該怎麽收場?」


    勤王看他一眼,冷笑道:「怎麽收場?唐川因被剝奪攝政之權,慫恿其子殺害太子,該怎麽收場是他唐川的事,本王是肯定要嚴懲這名殺害儲君的兇手的!」


    副將笑道:「這招真是高妙!太子之死,一可以為小世子報仇,二可以讓唐川父子徹底背上詔河罪臣之名,一蹶不振,這詔河的江山,就歸王爺所有了。」


    勤王怒道:「混賬東西!本王是詔河之臣,無論日後誰來坐這個皇帝之位,本王都隻是輔政之臣,江山與我何幹?」


    他越是表現震怒,旁人越是明白他心中的狂喜,但也有人提醒,「王爺,虎符還在唐雲晞手中,而那個留在王府中的女人是不是沒有用了?」


    勤王起身,用手絹擦了擦嘴角,淡淡道:「那個方千顏知道的事情過多,不必再留著了。至於虎符……唐雲晞他會乖乖交出來的。」


    方千顏不確定自己在唐世齡麵前演的那場戲是否能真的騙過勤王,今天她猶豫著是該繼續在原地等待消息,還是采取進一步的行動。


    忽然間,房門被人推開,兩名神色冷峻的護衛搶身進來,手中各持一把長刀,一語不發上來就抓向方千顏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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