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恩仇


    “魂生於相,相生於氣,氣生於法,法近乎道,道相自然,魂收魄斂…”


    手中搬弄無上法訣,神秘的力量正從小環的身上逸散而出,進而飄渺環繞,仿若煙雲籠罩在她和金瓶兒的身邊。口中念誦法訣,低低妙語,又像是天外仙吟,若山雨之蒙蒙,似彼岸之情花。此番景象,不明就裏者,絕不會了解小環是在施展助人魂魄歸位的神奇法門,反倒更像是一場美妙的仙舞。


    法訣越念越急,而小丫頭的兩隻纖纖玉手也越揮越快,恰此刻,蒙蒙霧氣全部蒸騰而起,眨眼便在空中化作五彩斑斕的霞光,曼妙的叫人流連,叫人讚歎。但行功到此刻,小環的臉上卻莫名多了幾分蒼白,而原本就略顯嬌弱的身子在那霞光之中也愈加搖搖欲墜起來…


    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的周一仙可謂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旁人不知那《承天玉冊》中所記載功法的厲害,他周一仙怎麽可能不知道?這部當年的狐主流影親手編纂的玉冊幾乎錄入了狐族一切神異法門,若是能將整部玉冊融會貫通,不說冠絕天下,起碼也得是如今三教魁首一級的人物!但如此厲害的法門,又怎麽可能輕易就能練成?


    在這方麵,小環的確是天賦異稟,仿佛天生就是修煉法術的料子,三年下來,竟然也將這承天玉冊中的法訣學會了不少。平日裏也多有運用,但今日這“招魂咒”可不像其他那些入門法訣,須知這牽魂引魄。逆轉陰陽之事原本就是道門之中的大忌,牽扯到這方麵的法訣不說難度,就算是真的能夠成功,恐怕施術者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小環年紀尚小,經絡骨骼本就尚未成型,體內所能調動的法力自然也不會太多…萬一再施術的過程中一時元力不濟,到時候別說是救這金瓶兒一命。恐怕連自己都要跟著賠進去!隻是即使如此,周一仙也不敢現在出手打斷…保持施術。一旦成功,那還有一線生機,要是現在中途打斷,那可就真是十死無生了!


    “癡兒啊!癡兒!”


    老人家急得跳腳。卻是一點兒忙都幫不上…但見陣中,小環雖是臉色蒼白,但原本倒在旁邊的金瓶兒卻仿佛突然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眨眼便飄向了空中。而那原本因為中毒而顯出青紫之色的麵龐也在那流雲霞光之中漸漸恢複,不再是那般麵無人色,反倒隱隱透出幾分紅潤來了…這顯然是“招魂咒”正在發揮作用的表現!


    其實也幸虧小環沒有耽擱,及時施術營救…身中“催絕散”的金瓶兒本來已是危在旦夕,三魂七魄同時受害,幾乎都要離體而去。要是再拖片刻,等金瓶兒真個成了“死人”,小環就算倒是後再勉強施法。真元不足之下恐怕也難以牽引那飄散的魂魄重新入體,而現在,雖然情勢依然危急,但金瓶兒畢竟還未完全失魂喪魄,又有小環在一旁施術營救,原本快要離體而去的魂魄受到感召。頓時自然紛紛迴返。


    又過一時三刻,就在小環快要支撐不住的關頭。原本散去的魂魄終於重新歸於金瓶兒體內,恢複刹那,雲霞最後一閃,透露耀眼光芒,然後便終於沉寂下去,消失無蹤了。


    “小環呐!”


    隻是術法雖然成功,但小環畢竟年幼,真元虧損之下隻在法訣完成刹那,便失去了意識,幾乎一頭栽倒,周一仙連忙搶上前去,但在他之前,卻有另外一雙曼妙玉臂,將小環扶住,攬在了懷中。


    這次出手的正是剛剛還生命垂危的妙公子金瓶兒!


    就像之前提過的那樣,“催絕散”雖然劇毒無比,中毒者通常都活不長久,但此毒不像其他毒物,本質上並不損害身體修為,而是僅僅針對魂魄。換言之,當魂魄歸體,一切恢複正常之人,中毒者最多也就是有所不適,並無其他損害…眼下,金瓶兒體內的傷,也大部分隻因為之前強行催動本門秘法逃生而造成的後遺症而已,其餘倒是無礙。


    而在魂魄離體之後,雖然分毫也動彈不得,但金瓶兒也很清楚,究竟是誰即使做法施術,才終於將她損失的生魂重新引入體內,將自己從死亡線上拉了迴來。雖然魔教中人向來不講什麽仁義道德,又或者樂善好施,但至少對於妙公子而言,她也還不至於恩將仇報…特別是,這一老一少,根本就和她與合歡派的未來沒什麽關係的時候。


    “老人家不必擔心,這小姑娘隻是真元虛耗,一時脫力了而已,不礙事的。”


    雖然麵容上仍帶著一抹憔悴,但小小的病容卻絲毫沒有影響到金瓶兒的美麗,她向著周一仙低頭淺笑,仍舊美得不可方物,若是常人見了,恐怕不論如何也要色授魂予,但周一仙卻隻是一愣,然後搖了搖頭而已。


    “冤孽,冤孽…罷了,罷了。”


    說話間,他伸手從金瓶兒手中接過暫時昏過去的小環,但除了自己口中喃喃之外卻也沒什麽其他辦法可想…今日之事已經結束,不論他想不想救這妙公子,小環既然已經出了手,那便再沒有了迴頭的餘地,與其再做糾結,倒不如順其自然——周一仙也許真的是老了,老到已經沒有心情再去管這些事情。


    “老人家…”


    “你身上的‘催絕散’雖然已解,但神魂離體不是小事,再加上勉強催動秘法傷勢加重,我看你還是趕快去尋一處安靜所在好好調養,否則難免為日後留下隱患。”


    聽聞背後金瓶兒的聲音,周一仙的不耐又加重了三分。


    “不必問我們的身份。老夫不過是個江湖術士不足掛齒,日後有緣自會相見。”


    言罷,周一仙又從衣襟裏掏出一張符籙。輕輕一捏,便再施展土行之術消失的不見蹤影,隻剩下金瓶兒還在原地,仿佛還若有所思。


    —————————————————————————————————————


    “誰!?”


    巨漢怒吼,抬手便又將巨錘收迴,而原本金瓶兒的所在,此刻卻已經換上了另一個一身黑衣蒙麵的男子——手中緊握著“赦生”神匕的他目光中隻有寒冷和殺意。


    “又是你!”


    巨漢一聲怒吼。這一次,他雙手握住錘柄。直接向對方攻去!而突然出現的黑影仿佛也毫不意外,“赦生”劃過一道紫光,逆向攻去!


    而在爭鬥中的兩人身後,秦無炎同樣也是眉頭緊皺…赦生神匕原本是南疆巫族的古物。普天之下知其存在者極少,但他卻很清楚,這東西如今該是鬼王宗所有才對。


    難道鬼王宗也牽扯進來了?


    隻是此刻,他卻不便開口,而且似乎這來自十萬大山中的強援也對眼前突然出現之人十分熟悉的樣子,想來更是不需自己出聲提醒了…隻不過,讓秦無炎有些意外的是,剛剛虓眼虎早有準備的一記偷襲,竟然會被麵前之人如此簡單就阻攔下來?這份修為。恐怕就連萬毒門中的幾位長老也難以匹敵,眼前之人竟然不動聲色就成功攔下?


    須知秦無炎自從暗中與這個神秘勢力聯手之後,每每感慨於對方勢力龐大而又實力雄厚。就像眼前這位虎頭人,中原之士或許不曾聽聞,但在十萬大山的妖族之中,聖巫教教主虓眼虎的名聲直到今日都是兇威赫赫!


    這支曾今作為聖教基石的龐大勢力雖然在千年之前中落,但並未如人們預料中那樣從此消亡,正相反…教眾多為獸麵人的他們不過是由明轉暗。從爭奪天下的大勢之中暫時抽身,全數藏進了十萬大山的遮掩之中。


    而如今。和那個神秘人聯手的聖巫教早已蓄勢待發,做好萬全準備,隻待時機恰當,就全數北上,爭奪這浩瀚天下!所以毫無疑問,在他們之中,虓眼虎的實力絕對是數一數二,身為聖巫教教主的他一身修為直指解脫頂峰,哪怕是比上聖教中其他幾位魔頭級人物也絲毫不會遜色。而且此人作為虎麵人,雖然天生一副粗獷身形,法寶兵器更是這大的駭人的“狼齒釘錘”,但事實上,與其幾番相交的秦無炎卻是很清楚,這根本就是個陰險狡詐之輩…就好像是剛剛,若是他直接出手,想來那金瓶兒也難有反抗之力,但其偏偏設下圈套,直到金瓶兒抽身欲退的刹那才終於偷襲出手!


    若不是這個黑衣人突然出現,恐怕妙公子如今早已化作一灘肉泥了。


    …


    原本就不算太結實的酒樓此刻早已被幾番大戰摧殘的支離破碎,而乘著剛剛那驚天一擊,原本那些食客也紛紛趁著混亂逃離了這紛擾之地,如今還在此處的,也就隻有受傷的秦無炎,以及那虓眼虎和黑衣人了。


    一擊失手,不僅放跑了那攪亂計劃的女娃娃,甚至連這個後出現的老對頭也沒傷到分毫,虓眼虎早已是怒上心頭。用那鐵鏈將巨錘收迴之後,狼齒釘錘便一直被他牢牢握在手中,虎目圓瞪,更是溢出絲絲殺氣!


    “聖巫教自問沒有得罪過閣下,但你如今三番四次壞我大事,莫非是真以為灑家拿你沒有辦法嗎!?”


    虓眼虎怒吼出聲,眼前之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和聖巫教與自己作對,甚至數迴行事都險些因為對方的關係,而提前暴露行蹤,對於他,虓眼虎可謂是恨之入骨!無奈,對方雖然修為不如自己,但一身功法秘術卻是討厭得很,來去如風無影無形不說,手中所握的“赦生”神匕更曾是南疆巫族之內的寶物,厲害非常。


    ——赦生難赦命,劍鋒不留人!


    這無上神物,縱然是在九天神兵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足以與天琊神劍一較高下,比起金瓶兒手中紫芒刃卻還要更高一籌了!


    此物天生便是一片黝黑。但凡出刃傷人,傷口必不得痊愈,且每日疼痛流血不止。實在是詭異非常。所以就算修為占優,幾次交手下來,虓眼虎卻未必能夠占到上風。


    “…”


    麵對虓眼虎的恫嚇,眼前黑衣之人卻仿佛毫不在意。


    手中赦生緊握,他就這樣靜靜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曾動搖,仿佛鐵了心的要截住對方的去路。當然。若是碧瑤或是張小凡在此,恐怕一定不會對這個人感到陌生…當年在死靈淵之下。護主鬼王宗一行的正是眼前這個黑衣人沒錯。


    影神!


    常年跟在鬼王萬人往身邊的他,就連鬼王宗內之人也未必知道還有這麽一號人物的存在,所以秦無炎對其身份一無所知,虓眼虎幾番暗中查探無果也是必然。但似這般人物又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此處。又為什麽要對金瓶兒伸出援手呢?不,或者說,身為鬼王宗之人,到底有什麽理由,要和這個存在於陰影之中的聖巫教幾次三番的作對呢?


    “你當真不讓!?”


    “…”


    影神依舊不言,隻是默默催發手中的赦生神匕,淡淡的紫色光芒便開始逸散而出,漸漸濃鬱,漸漸讓人無法忽視。


    “好!好!好!”


    連唿三聲。虓眼虎忍到極致再無顧忌,揮手之下,手中狼齒釘錘掀起一陣腥風。劈頭蓋臉便向影神所在猛然揮去!解脫頂峰修為,加上一身怪力,這狼齒釘錘一時間竟然被舞得仿佛山嶽一般,無邊威壓從天而降,不給人半點兒空隙,亦不給人半分迴避的可能。


    麵對如此重擊。影神卻好像絲毫不曾在意,未見如何動作。手中的赦生竟然已經悄悄停在狼齒釘錘必經之路,影神目光麵對毀滅一擊,不閃不避,迎頭對上!


    隻聽“咚”的一聲,雙方接觸片刻,天地之間又是一聲巨響,以力量相抵影神並不占優,但也就在雙方接觸的同時,借助這一觸之力影神手中赦生神匕迅速劃過巨錘表麵,刹那便貼向虓眼虎攻去!


    貼身短打,原本才是影神擅長,如今對手修為占優更沒有理由不好好發揮自己的長處。隻是雙方早已不是第一次交手,虓眼虎亦早已清楚對方會如此變招,可這一迴他卻並沒有躲閃之意,反而雙手橫握錘柄,猛然向懷中一箍,仿佛想把影神直接困住!


    如此動作,原本並沒有什麽意義,因為一旦近身,就算虓眼虎實力占優,也無法反擊,而影神也深知對方並非魯莽之人,當下一停,猛然抽身!


    身法展開,閃轉騰挪,原本毫無破綻的包圍竟然瞬間突破,影神抽身躲向遠處。隻不過,虓眼虎不僅沒有再追,反而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


    “轟!!!”


    一聲巨響,神異天雷從天而降,可怕的雷蛇神速無比,無從閃躲,更遑論影神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眨眼,便被那雷光吞沒!


    “哈哈哈!聖巫教主果然算計無雙,此會定叫這賊子有死無生!”


    一聲大笑,遠處叢林陰影中,另外一個一身道袍的人影緩步走出,手中寶劍輕輕一揮,那“神雷引”才終於散去餘威…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蒼鬆道人!


    —————————————————————————————————————


    青雲山後山的祖師祠堂,仍然是隱匿在幽深樹林之中,隻在翠綠的綠葉樹梢間隙,透露出一點點的飛簷。也許真的是青雲門曆代祖師庇護吧,三年前青雲門經曆的那場驚心動魄的大劫難,竟然都沒有損毀到這裏。


    和往昔一樣,遠遠看去,灰暗的祠堂裏隱隱有香火光點閃動,給人以深不可測的感覺。


    一眾人很快從玉清殿走到了後山,來到了祖師祠堂前的那個三叉路口。忽然,走在稍後的齊昊“咦”了一聲,口氣有幾分驚訝,緊走了幾步上前,眾人隨他眼光看去,隻見逐漸顯露出來的祖師祠堂前,卻有一個年輕人安靜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但眼睛卻是看向祠堂深處,背對著齊昊眾人的。


    齊昊皺了皺眉,喊了一聲:“是林師弟麽?”


    那年輕人身影一震。迴過頭來,正是林驚羽。


    林驚羽陡然間看到齊昊,臉上也是掠過一陣喜色。但隨即看到齊昊身後跟著許多人,而且其中盡是青雲門各脈首座,不由得為之一怔,臉上現出驚訝神色來。


    “齊師兄,你怎麽來了......還有諸位師叔師兄,怎麽都來這裏了?”


    齊昊走近林驚羽,微笑道:“剛才一路過來。我就在想不知道能不能在這裏見到你,我們兄弟兩個。又是許多日子沒見麵了啊。”


    林驚羽顯然看見齊昊也是頗為高興,展顏笑道:“是啊,我也很想念師兄。對了,”他看了看其他人。低聲向齊昊問道:“師兄,你和這幾位首座師叔師兄一起來此,是為何事?”


    齊昊向林驚羽背後的祖師祠堂裏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道:“林師弟,那個......嗯,掌教師伯,他可在這祖師祠堂裏麵麽?”不知為何,齊昊說話的時候。卻並沒有刻意的壓低聲音,反而似乎是讓身後的人都聽見一般。


    林驚羽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顯然他也發現事情有些異樣。但麵對一向德高望重的諸位師叔師兄,他還是老老實實地道:“掌教真人就在祠堂裏麵。”


    齊昊身後傳來一陣輕輕騷動,很快又平靜了下去,隨後,曾叔常平淡而略帶些蒼老的聲音道:“掌門師兄他在裏麵做什麽,閉關麽?”


    林驚羽似被嚇了一跳。道:“閉關,閉什麽關?”


    齊昊麵色一變。田不易更是麵色變化之下,向前踏出了一步,但隨即被曾叔常攔了下來。曾叔常向田不易使了個顏色,搖了搖頭,隨即看了齊昊一眼,齊昊會意,皺眉向林驚羽問道:“林師弟,這個、你最近一直都是在通天峰上麽?”


    林驚羽點了點頭,道:“不錯。”


    齊昊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語句,然後慢慢地道:“你在這通天峰上,有沒有見到......唔,或者是聽說什麽異樣的事情呢?”


    林驚羽想了想,目光掃過在場眾人的臉龐,眼睛逐漸亮了起來,但他麵色卻沒有怎麽變化,還是老實迴答道:“迴稟師兄,我雖然一直都在通天峰上,但是這段日子以來,我幾乎都在這祖師祠堂之中,所以外麵有什麽事,我都沒有聽說。”他頓了頓,看著齊昊,道:“師兄,難道發生了什麽事嗎?”


    齊昊窒了下,苦笑搖頭,道:“沒有,也沒發生什麽事。對了,你怎麽會大白天的站在這裏,你不是要在祠堂裏麵的麽?”


    林驚羽向祖師祠堂那黑暗深處看了一眼,道:“是掌教真人叫我站在這裏的啊,每次他來,都讓我一個人站在外麵,然後他獨自進入那個祠堂的。”


    此言一出,曾叔常等人都是微微變色,齊昊也皺起了眉頭,道:“那掌教師伯他現在還在裏麵?”


    林驚羽點頭道:“是,他就在祠堂裏麵。”


    齊昊點了點頭,向後退了幾步,不再開口。


    曾叔常、田不易等人相互對望一眼,卻是一時無人行動,片刻之後,田不易哼了一聲,大步走了出來,來到祖師祠堂門口,卻沒有走上台階,在石階下朗聲道:“道玄師兄,我是田不易,其他還有水月、天日和曾叔常以及另外兩脈的首座師侄,一起來看你了。你可在麽?”


    他聲音嘹亮,中氣十足,登時在這林間傳了開去,隱約望去,似乎那祠堂深處昏暗地方,連那點點香火都猛然亮了一亮,才又緩緩恢複了正常。


    片刻之後,那黑暗之中傳出了一個聲音,冷冷道:“什麽事?”


    田不易與其他諸位長老首座都是一震,這聲音中陰冷之氣極重,隱隱還有幾分戾氣,哪裏有絲毫當初道玄真人清越正氣的味道,但他們數人,都是與道玄真人相識超過數百年的人物,這話聲隻一入耳,他們便分辨了出來,這的的確確就是道玄真人的聲音。


    這位曾經統領天下正道的道家仙人,難道真的發生了什麽不測在他的身上了麽?


    一念及此,田不易等人的麵色都變了。


    田不易咳嗽了一聲,深深吸了口氣,重新朗聲道:“師兄,我們幾人聽說你近日身體抱恙,所以特地前來探望,還請師兄容我們進入拜見一下。”


    道玄真人的聲音沉默了片刻,再出現的時候,卻伴隨著一聲冷笑,寒意刺骨:“見我?見我需要六脈首座一起過來麽,我看你們是意圖逼宮,窺視我這個掌教真人的位置罷!”


    此言一出,幾如憑空驚雷,震的是人人變色,便是田不易,也是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一臉愕然與驚訝,轉頭望去,卻隻見就算往日一向從容冷漠的水月等人,臉上也是不能置信的表情。


    曾叔常眼中盡是擔憂之意,踏上一步,朗聲道:“掌門師兄,你這個話是從何說起,我們這些做師弟師妹的,數百年來,從未有過這個心思,從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更不會有。近日我等前來,隻是關心師兄身體似乎無恙,決無二心,師兄萬萬不可想錯了。”


    道玄真人聲音忽然拔高,冷笑道:“曾叔常,六脈首座之中,向來以你心機最深,當日你早就對龍首峰蒼鬆所謀有所察覺,卻一直隱忍不言,莫非以為我不知道嗎?”


    曾叔常臉色大變,田不易、水月大師還有天日道人等人也是愕然轉身,向曾叔常看去。


    水月大師盯著曾叔常,半晌道:“此事當真?”


    曾叔常麵做苦笑,搖頭道:“這、這又是從何說起?”


    水月大師還待追問,忽然那祖師祠堂裏無數昏暗香火無風自亮,黑暗中看不清楚,但不知怎麽,卻讓人感覺那黑暗深處,有某種異樣的事物咆哮了一聲。


    幾乎就在同時,道玄真人的話聲再度傳來,但他所指的對象,已經從曾叔常的身上轉移至水月大師:“水月,你又在裝了什麽樣子,你以為你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便當真正氣凜然了麽?”他聲音怪異,隱隱有幾分淒厲,夾雜著幾分沙啞,赫然道,“當年萬劍一落到困守祖師祠堂,掃地終老,在在都是由你所起,都是拜你所賜的啊!哈哈哈哈哈......”


    說到最後,道玄真人的聲音竟仿佛是無法自控一般狂笑起來,更無一絲半點的仙風道骨模樣,然而,此時此刻,卻是再也無人去關注他了,田不易、曾叔常等眾人盡皆失色,愕然望向臉色慘白的水月,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此番短短幾句言辭,卻委實太過驚心動魄,齊昊等後輩弟子隻看的聽的是目瞪口呆,而水月大師此刻則是全身發抖,但不知怎麽,她眼中竟發出了從未為人所見的近乎狂熱的灼熱目光,踏前幾步,仿佛再也不管其他,大聲向那個祠堂之中喊道:“你、你說什麽?難道、難道萬師兄他、他還活著......”


    一語驚醒眾人,田不易等幾乎同時反應過來,一個個神情激動,跟著向祠堂深處問了出來。


    而道玄真人的狂妄笑聲,卻是越來越癲狂一般,迴蕩在青雲山祖師祠堂的上空,久久不曾散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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