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人見城池難下,李嚴令王平、馬忠壓住大軍,自與陳廷將一千人馬至城下,喚士徽出城答話。士徽見城外開闊,並無埋伏,遂引兵五千,開了城門,依著城門擺開陣勢。


    李嚴出馬道:“在下南陽李正方,素聞士氏世代忠良,久居交州,人心皆服。吳狗不仁,倚仗強兵,來犯州境。尊父為交州百姓免受屠戮,方委身侍賊,以至今日也。現大漢天兵已至,何不速開城來降,重歸漢室耶?”


    士徽道:“吾等家族皆侍奉江東,吳侯待吾等深厚,斷不可降也。”


    嚴道:“公此言差也。交州之地,原為尊父一力平之,自當尊為刺史,何故奪其權,而複遣他人哉?且今尊父已仙逝,而以公為九真太守,不複領交趾之地,何耶?孫權與公,非但恩無所加,實心懷忌憚,欲相加害也。今吳狗數敗於吾軍,不久必然傾覆,公若冥頑不靈,必與之俱焚,則尊父一生經營,皆付諸東流也。”


    士徽懼,與左右副將商議,而後言道:“李將軍倘若願單騎入城同吾協商,吾必傾心聆聽將軍高論也。”


    言罷,士徽便令左右打開城門,徑自撤迴。陳廷恐其有詐,勸李嚴勿入。


    李嚴道:“彼誠心來投,吾等自當坦然受之,倘若心存懷疑,反堅定其心,以拒吾軍也。”


    遂不以為然,令陳廷押住陣角,輕身快馬直至城下,喊守將開門。士徽見狀,遂真心投降。李嚴乃留大軍就屯於外,隻領數百軍士入城,又俱表奏於劉禪,請封士徽為交趾太守,其兄士隻為日南太守。徽大喜,忙遣其弟士幹、士頌二人往說叔父九真太守士酭、合浦太守士壹,皆降。徽又遣堂兄士匡引兵三千以助李嚴。李嚴請士徽不要聲張,一切照舊,停軍一日,便馬不停蹄東進,日行百裏,鬱林、蒼梧、臨賀三郡望風而降,兵不血刃直抵高涼郡。此時吾軍方得消息,呂岱率部來擋,依城據守郡治所思平縣。


    李嚴問諸將道:“誰人願打頭陣?”


    忽有一將高唿請戰,李嚴視之,見此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乃是督尉句扶,字孝興,巴西漢昌人,善使一把大斧,素來忠勇。


    李嚴大喜,遂撥三千人馬於句扶為前隊。句扶趕至城門,擺開陣勢。


    句扶喝道:“天兵至此,吳狗何不早降?”


    城中諸將皆怒,督尉錢博道:“不過一無名下將,何足道哉?末將請斬此蜀狗來獻!”


    呂岱從之。錢博開城而出,與句扶打作一團,岱於城頭親自擂鼓,以助聲勢,交手不十合,錢博被句扶砍死於馬下。漢軍高唿,呂岱大驚。呂岱使偏將戴良迎擊,戴良提刀上馬,來鬥句扶,兩馬相交,鬥了三十餘合,戴良不敵,迴身退走,被句扶從後趕來,大斧劈下,將戴良劈作兩段。呂岱由是堅守不戰。


    句扶迴報李嚴,李嚴大喜,重賞句扶,乃與眾人商議攻城對策。


    陳廷道:“交州之地,多感士家之恩,又逢吳軍大敗,可請士將軍領本部人馬別成一軍,並作書信數十封射於城內,曉諭厲害,則此城不攻自破,呂岱必走也。”


    李嚴善其計,乃請士匡作書信,命句扶引兵射入城內,又命士匡領本部人馬屯兵北門,城中百姓本就人心惶惶,見得書信,更是大亂。城中豪族密議起兵反抗,往攻城門,呂岱抽兵鎮壓,城頭空虛,李嚴見機大舉攻城,投石車、床弩、雲梯盡皆用上,不過半日,便衝上城頭,呂岱拚命廝殺,眼見吳兵節節敗走,不得已趁亂率兵反殺出城,棄了高涼,往投南海而去。


    李嚴迤邐追趕,所過皆降,直奔南海地界,忽報前方有大批吳軍殺來,卻是孫權遣孫桓引兵兩萬來援。箭射陣角,兩軍對圓。


    孫桓遣部將馬忠出戰,李嚴見狀,令句扶出擊。句扶與之相鬥五十迴合不分勝負。遂各自收兵暫歇,及至下午,馬忠又來挑戰。不及李嚴下令,早有一將挺槍而出,乃是馬忠。


    漢將馬忠喝道:“某乃閩中馬德信也。聞爾與吾同名,活於人世,實辱吾名。可速來受死!”


    吳將馬忠大怒道:“蜀狗安敢口出狂言!”


    吳將馬忠大刀一橫,衝將過來,鬥了五十餘合,難分難舍,漢將馬忠詐敗而走,吳將馬忠追來,漢將馬忠伏身馬上,暗擎流星錘在手,趁敵欺近,猛力擲出,正中左臂,吳將馬忠伏於馬背,向本陣逃竄。漢將馬忠翻身來趕,前鋒潘璋見狀大怒,拍馬直取馬忠,與之交手五十餘合,馬忠不敵敗走。李嚴又遣句扶出,鬥了五十餘合,亦敗走。孫桓趁機揮軍掩殺,與漢軍混戰一處,至晚方休。


    李嚴撤迴營中,乃與諸將商議對策。


    李嚴道:“某觀營寨之南,雜草甚盛,高有六尺,可以伏兵,王、句二將引兵伏於此處,設下絆馬索,配上撓鉤,而德信前去誘敵至此,則潘璋必可擒也。”


    眾將依計行事。及至天晚,吳兵趁夜前來劫寨,被李嚴識破計策,雙方又混殺一場,方各自退兵。翌日,馬忠至吳軍寨前,單搦潘璋。


    孫桓道:“蜀賊敗而複來,必有詐也。”


    潘璋道:“手下敗將,何足道哉?吾誓斬此人也。”


    言罷,竟取刀上馬,殺出營寨。與馬忠交馬三十餘合,忠敗退而走,潘璋大聲嘲笑,亦不追趕。忠複迴身殺來,戰十餘合又走,璋依舊不趕。


    忠道:“吾流星錘先殺一將,卻令吳狗膽寒也。”


    璋怒道:“雕蟲小技,有何懼哉?”


    忠道:“倘若不懼,可敢來追?”


    璋拍馬既來,喝道:“豈止敢追,必砍爾狗頭方迴也!”


    馬忠逃跑片刻,急忙擲出流星錘,潘璋以長刀格擋,如是再三,皆未有中。


    潘璋大笑道:“爾已技窮,可速來受死!”


    一跑一追,徑入草叢之中。霎時間,絆馬索起,絆倒戰馬,潘璋向前直撲出去,跌落草中,撓鉤亂勾,王、句二將同時殺出,將其綁縛。孫桓見潘璋追入草叢,怕其中伏,揮吳軍來救,卻被李嚴引部截住,兩軍廝殺許久,孫桓不見潘璋出來,情知不妙,遂引軍退走。


    王、句二將押解潘璋來見李嚴。


    李嚴喝道:“既已被擒,何不早降?”


    潘璋怒道:“誓死不降蜀狗也!”


    李嚴令人將其拖出斬之,梟其首,懸於轅門。吳軍得知,皆大駭。潘璋為人驕奢愛財,其舊部若有富裕者,其便尋明目殺之以奪其財。舊部聞知其死,皆暗自交互慶賀,趁夜半多遁走,彼及天明,十亡三四。孫桓甚憂。翌日,李嚴引兵前來挑戰。


    馬忠怒道:“末將請令出戰,誓殺李嚴,以報潘將軍之仇也!”


    孫桓喝道:“汝傷勢未愈,如何報仇?”


    孫桓遂傳令不得出戰。及至正午,李嚴命王、馬、句三將分三麵衝殺敵營,失了潘璋,吳兵士氣低迷,多有逃亡,吳將馬忠帶傷上馬,率兵護衛孫桓撤走。正行之間,正與漢將馬忠裝個正著。


    漢將馬忠大喝道:“手下敗將,速下馬受死!”


    吳將馬忠大怒:“今誓取爾狗頭,以祭潘將軍在天之靈也!”


    吳將馬忠竟撇下孫桓,與漢將馬忠纏鬥一處,戰了三十餘合,終是臂上少力,被漢將馬忠趁機一槍此中腹部,挑落下馬,複上一槍,結果性命。時孫桓已引兵撤走,與呂岱共守番禺縣。


    呂岱謂孫桓道:“吾等經營此地久矣,民心歸附,兵精糧足,足可與漢軍久持。南方濕熱,李嚴所部水土不服,必然多得疫疾,吾等趁機殺迴,則李嚴可擒,交州全境可複也。”


    孫桓從其言。李嚴率本部至城下,吳兵避而不戰。李嚴乃施計誘敵,吳兵不出,不得已乃強攻城池,數日混戰,死傷與日俱增。李嚴心中煩躁,又令大軍攻城,親自督陣,從晨至午,攻之不下。


    呂岱在城中見漢兵疲憊,乃與孫桓商議道:“吾觀敵寇已是強弩之末,吾與將軍分從兩門殺出,則李嚴必可擒也。”


    孫桓然其說。乃大開南、北二門,孫桓、呂岱分別殺出,漢兵猝不及防,大敗而走。李嚴正於前麵指揮,驟聞大變,拍馬便撤。孫桓一馬當先,直撲李嚴,李嚴退走入王平陣中,扭身馬頭,舉槍迎住孫桓,鬥三十迴合,王平引無當飛軍圍住孫桓廝殺。士匡、李豐亦引後部殺來,重重圍定。呂岱衝殺多時,方殺迴城門,方知孫桓被圍在西北角,遂複殺入漢軍之中。失了奇襲之效,兩軍陷入膠著,呂岱費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將孫桓從重圍之中救出,及到城下,城頭箭雨驟然射下,孫桓、呂岱等慌忙勒馬。抬頭望去,卻見城頭已是漢軍旗幟,陳廷全身貫甲立於旗下。


    陳廷道:“此城已重歸漢矣,汝等降者不殺!”


    孫桓、呂岱二人驚愕不已,不敢停留,竟領著敗軍撤迴廬陵。


    原來那陳廷早於呂岱兵敗思平之時,便化作潰兵,引百餘人隨呂岱東撤,直入番禺。因孫桓、呂岱二人輪番守衛,一直不得機會,直至今日出兵,方才大開城門,引漢軍入城,占了城池。


    李嚴及入番禺,乃張榜安民,犒勞諸將,又俱表報於朝廷。而那孫權聞知交州敗報,甚是恐懼,乃與眾人商議對策,說及交州失陷,頓時炸開鍋來,群臣議論紛紛。


    顧雍諫道:“漢軍所向披靡,集天下之力,調九路人馬、百萬大軍尚為其所破。吾等實非其敵手也。今關羽增兵江夏、長沙二郡,必有東進之心,彼以一旅偏師便破交州全境,倘若關羽自來,則吾等皆危矣。不若暫且請和,以保萬全也。”


    時呂蒙、陸遜等皆率大軍駐守在外,朝中多是文臣,多主張議和。孫權麵露難色。翌日,諸臣又諫,如是再三,權不得已,乃令諸葛瑾往長安請降。諸葛瑾馬不停蹄,星夜趕往長安,及至,先於官驛歇下,令心腹暗饋書往拜太後孫氏,表明來意。翌日,劉禪使瑾入朝,諸葛瑾參拜畢,遂奉上孫權文書,乃是欲與漢重修舊好,以為長久盟約。


    將作大匠楊阜諫道:“周之滅商,在於周得其眾而商寡助也;秦之勝於六國,雖勝於武,更勝於策也。當今天下,曹魏乃國之大敵。不若允之,先破曹魏方是上策。”


    左中郎將秦宓道:“孫權食言而肥,見利忘義,數番背盟,實不可信也。不若使諸軍據住險要,先破孫權,再伐曹丕,必可事半功倍也。”


    諸葛瑾道:“先生此言謬矣。天下紛紛擾擾數十年,曹丕自稱受天子讓位為帝,後昭烈帝於長安以繼漢室。吳侯處偏遠之地,難辨是非曲直,個中原委,故受魏人蠱惑,刀兵相向。現吳侯已深明曹魏之詭詐,故誠心遣微臣前來,重修盟好,共討叛逆也。”


    光祿勳和洽道:“既知曹魏篡國,當知吾皇為漢之正統,今次之來,當為朝謁稱臣,何來聯盟之說耶?”


    諸葛瑾道:“孫侯累世忠義,素奉獻帝為當今天子,現聞其居於山陽。吾等自當摒棄前嫌,救出獻帝,而後方可定天下之歸屬也。”


    滿朝文武多有怒色,百官意見不一,爭論不休。劉禪默不作答,及至散朝,乃留諸葛亮、黃權至書房。劉禪遂問計於二人。


    諸葛亮道:“交州之地,地域偏遠,豪族把持州政,孫權又無重兵,勝之易也。倘若深入東吳腹地,則勝負之數,未可知也。不若使其來降,質子入朝,而後令其出兵北伐,曹魏必懼,南麵重兵不敢輕動,而吾竭力伐曹,待破了曹丕,彼失鼎足之勢,則彼必不敢複叛也。”


    黃權道:“兩麵搏人,終將為其所傷。臣附議。”


    劉禪從之。忽有宦官來報皇太後孫氏駕至。劉禪忙引二人出門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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