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聽得荀彧如此言語,訝然道:“何出此言?”


    彧道:“先時劉備來投,主公初奉天子以號令天下,方招懷英雄以明大信,故留置至今。而今主公南征,彼請隨軍,必欲尋機遁去也。某觀此人,有雄才而甚得眾心;關羽、張飛者,皆萬人之敵,為之死用。倘若遁去,則禍患無窮矣。”


    操道:“非也。其人自詡仁義,在此袁術悖逆之時,驟然而去,必失信於天下,彼必不為也。且彼為皇叔,隨軍出征,代天伐逆,名正言順者也。”


    荀彧等謀士再三勸阻,曹操不以為然。


    彧又諫道:“如若同行,則當留置於側,隨時製之。萬不可令其獨領一軍也。”


    曹操然其說。及眾人散去,操心中尚且猶疑,獨留滿寵在側,問詢劉備於城中動向。


    滿寵據實稟道:“劉備自入許都,便深居簡出,少與人往來;及被獻帝認為皇叔,凡言行舉止,更是戰戰兢兢,無不循規循矩也。其閑暇無事時,亦不曾習武修文,隻是於後院種菜耳。”


    曹操聞言,連連哂笑,遂不以為意。


    次日,劉備隨同曹操共奏獻帝。曹操請兵征討袁術,劉備自薦隨軍出征,操亦薦之。董承料劉備欲尋機而去,由外起事,亦與眾人共薦於帝,獻帝遂允。曹操又表孫策之功,獻帝封孫策為會稽太守,命其率軍為曹操後應,共伐叛逆。因軍需物資尚未運到,便定於三日後起兵。


    朝議過後,董承憂慮劉備真為曹操所用,忘卻舊日之誓。故於當日夜,往拜劉備。話語之間,無非是讓劉備見機行事,勿忘盟誓雲雲,劉備諾諾。董承恐為曹操所知,反累劉備,故不多時,便自行離去。不料早有密探報於曹操,操心中疑慮,便於翌日,令許褚、典韋往邀劉備府上敘話。許、典二人率親衛數十人而去,至劉備府,不待下麵通報,徑自穿堂入室,直至後麵菜園方尋得劉備。時關、張二人出門整頓出行所需之物未迴。


    許、典說明來意,劉備情知事泄,故作鎮定,道:“備於院中勞作,汙穢不堪,二位將軍暫且稍待,備既作速沐浴更衣前往。”


    許、典二人言道:“丞相尚在等候,隻言請使君敘話,未言其他,請使君速往。”


    劉備無奈,隻得隨二人起行。至丞相府,隻見刀槍林立,衛士如雲,一字排開,寂靜無聲,直至後花園。時曹操正獨坐於涼亭中,望見劉備已來,起身迎將而來,大喝道:


    “在家做得好大事!”


    一句話驚得劉備麵如土色。曹操上前,執劉備手,便往亭中走去。


    操道:“玄德在家學圃不易。如今大戰在即,依舊不忘。”


    備聽罷,心中稍定,乃道:“出征之後,恐無人照料,故先行料理而。”


    操道:“吾久思與玄德共飲,怎奈瑣事纏身。如今征戰在即,恐日後又無閑暇,故於今日相邀也。”


    曹操與劉備寒暄片刻,忽而曹操問道:“但不知此次出行,可有公卿相送玄德?”


    備道:“備何德何能,敢勞公卿相送。隻是昨日國舅車騎將軍董承光臨備處。言及討伐逆賊袁術,備腆為國戚,益當盡力耳。”


    操問道:“既如此,何不於大堂之上言之?”


    備謙然笑道:“備亦曾如此問董國舅,其曰,‘大堂之上所言者,國事也;吾所言,家事而’。”


    曹操聞言,暗笑董承竟迂腐至此,大漢已是日暮西山,還想著維護皇家威嚴。正言談間,忽然陰雲漠漠、雷聲隆隆,驟雨將至。曹操仰望天,看到天外龍掛,便邀劉備憑欄觀之。時二人已是酒至半酣。


    操道:“玄德知龍之變化否?”


    備道:“未知其詳。”


    操道:“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方今春深,龍乘時變化,猶人得誌而縱橫四海。龍之為物,可比世之英雄。玄德久曆四方,必知當世英雄。請試指言之。”


    備道:“備肉眼安識英雄?”


    操道:“休得過謙。”


    備道:“備叨恩庇,得仕於朝。天下英雄,實有未知。”


    操道:“既不識其麵,亦當聞其名。”


    劉備道:“河北袁紹,四世三公,門多故吏;今虎踞冀州之地,部下能事者極多,可為英雄?”


    操笑道:“袁紹色厲膽薄,好謀無斷;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備道:“有一人名稱八俊,威鎮九州:劉景升可為英雄?”


    操道:“劉表虛名無實,非英雄也。”


    備道:“有一人血氣方剛,江東領袖——孫伯符乃英雄也?”


    操道:“孫策藉父之名,非英雄也。”


    備道:“益州劉季玉,可為英雄乎?”


    操道:“劉璋雖係宗室,乃守戶之犬耳,何足為英雄!”


    備道:“如張繡、張魯、韓遂等輩皆何如?”


    操鼓掌大笑道:“此等碌碌小人,何足掛齒!”


    備無人可舉,乃道:“舍此之外,備實不知也。”


    操道:“夫英雄者,胸懷大誌,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誌者也。”


    備道:“似如此,誰能當之?”


    操以手指劉備,後自指,道:“今天下英雄,惟玄德與操耳!”


    劉備聞言,大吃一驚,手中所執象牙箸,不覺間落於地下。時正值天雨將至,雷聲大作。劉備乃從容俯首拾箸,道:“一震之威,乃至於此。”


    操笑道:“丈夫亦畏雷乎?”


    備道:“聖人迅雷風烈必變,安得不畏?”


    將聞言失箸緣故,輕輕掩飾過了。


    曹操欣然而笑,又道:“如此佳釀,當配以美肴。隻可惜玄德府中時蔬未熟也。”


    備慨然道:“這有何難?凱旋歸來之日,必當成熟。到時備定當親送府中,並於敝府備上酒宴,迴請丞相。”


    操聞劉備言,更是笑而不疑有他,兩人相談甚歡。大雨方止,門外喧鬧聲驟起。操心中不悅,正要問個究竟,卻見二人手提寶劍,撞將進來,兩麵數百將士圍困纏鬥,製止不住,直至後院亭下。操視之,正是關羽、張飛。


    操知二人來意,喝道:“擅闖相府,汝二人該當何罪?”


    關羽阻住張飛,略一欠身,言道:“聞知丞相與兄長在此飲酒,恐宴間無以為樂,特來舞劍,以助一笑。”


    曹操聞言笑道:“此非鴻門宴,何用項莊、項伯乎?來人,取酒與二樊噲壓驚。”


    二日後,曹操即點曹仁、曹洪守許昌,荀彧、荀攸輔之,餘皆從征。共起馬步軍二十萬,糧草輜重千餘車。以夏侯淵、於禁、徐晃為先鋒,自將中軍,劉、關、張隨侍左右,夏侯惇督運糧草。令陳登率徐州兵為側翼,又遣人約合孫策,兵分三路,往攻袁術。時建安二年八月。


    袁術聞曹操親率大軍至。命大將橋蕤起兵五萬,以降將楊奉、韓暹為先鋒往拒之。兩軍會於潁上,徐晃一馬當先,於兩軍當中叫陣。


    韓暹拍馬而出,大喝道:“背主之徒,何敢乃爾!”


    徐晃亦不答話,交不三合,斬韓暹於馬下。徐晃既已得勝,便要揮軍掩殺,正此之時,忽見袁術軍中,一騎縱出,怒喝道:


    “徐晃小兒,汝還認得吾否?”


    徐晃定睛一看,竟是舊主楊奉。昔日徐晃曾從於楊奉,於救獻帝之時,為舊識滿寵說降而投曹操。


    楊奉見徐晃不語,又道:“背主降賊,今日欲斬舊主以博新主之歡耶?”


    徐晃羞赧,無言以對。楊奉見有機可趁,說時遲,那時快,手擲流星錘,縱馬發難。


    夏侯淵眼疾,急忙喝道:“公明小心!”


    徐晃聞言急忙躲避,正中左臂,大怒道:“汝昔日是護君之功臣,今日是叛逆之黨羽。無恥小人,納命來!”


    徐晃掄斧相迎,僅一合斬殺楊奉。夏侯淵揮軍掩殺,術軍大敗,奔退入城。又報孫策引船奇襲江邊西麵,陳登領兵兩萬從北側來犯。袁術悚懼,不知應如何應對。


    長史楊弘道:“壽春水旱連年,人皆缺食。今又動兵擾民,則敵軍至而無以拒敵。不若留軍壽春,不必與戰,餘者皆過淮。一者可以就熟,二者可以疲敵。敵軍遠來,糧草日以巨費,待其糧盡,必然生變,陛下統精銳從後攻之,必大獲全勝也。”


    主簿閻象聞言不悅,出班奏道:“楊長史此言差矣。未戰而先怯,此取敗之道也。微臣不才,有一計可破曹操。”


    “愛卿且言之。”袁術聞言,眼睛頓時一亮,急問道。


    閻象道:“今曹操自率大軍傾巢而出,許昌必然空虛,可急遣人聯絡劉表、張繡,使其於後掣肘,並派人於兗州散布謠言,略為本初公罷兵南下,則曹操將自顧不暇,前顧後盼,不出月旬,曹軍定然退卻。與此之時,陛下率禦林軍從後掩殺,必大獲全勝。至於徐州、江東兩軍,令上將拒之便可,待曹軍破,其自退矣。想我大陳擁帶甲之士四十萬,良將千餘,專候主公將令以求揚武於天下。今初立大寶,因一戰之敗,而畏敵如虎,兵退入淮,豈不惹天下人恥笑耳?”


    袁術聽罷大喜,遂命上將李豐、樂就引兵三萬屯兵義成往阻陳登,橋蕤率雷薄、閻象引兵三萬拒孫策於承德。餘皆隨袁術留守壽春,以拒曹操。其餘皆依計行事。


    卻說曹操引大軍至壽春,袁術隻是堅守不出。曹操催促孫策、陳登進兵。孫策聞曹操已至壽春,遂用周瑜之計大破橋蕤,旬日之間便可抵壽春東側。惟有陳登兵微將寡,拖而不戰。曹操聚眾臣商議。


    謀士郭嘉,字奉孝,道:“陳登此人智勇雙全,言兵微將寡者,實托詞耳。某以為,其必有所求。”


    操道:“既如此,誰肯往說之?”


    劉備久欲離去,聞聽操問,遂上前請道:“自征戰以來,丞相威武,所過之處,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備覥顏隨丞相至今,未有尺寸之功。備與元龍乃是舊識,若丞相不以備為不才,願往說之。”


    曹操笑道:“使君切莫過謙。既然使君願往,吾當助使君三千甲士,祝君早日擊破北麵之敵,會於城下。”


    劉備領命而去。程昱見備出得大帳,慌勸曹操道:“昔日劉備來投時,臣等勸主公殺之,時徐州初定,主公不忍殺之,而今又與之兵。此乃放龍入海,縱虎歸山也。後欲治之,其可得乎?”


    嘉亦道:“丞相即使不殺此人,亦不當使之去。古人雲,一日縱敵,數世之患。望丞相察之。”


    曹操尚自猶豫,終以郭嘉等言之有理,便欲召備迴還。忽小校來報,劉備已然點齊軍馬,引著關、張投北麵而去。


    程昱、郭嘉道:“其去何之速也?必是此人早作準備,隻待時機耳。”


    曹操道:“左右均是吾大軍,劉備必逃不出此間;況國賊當前,劉備素稱忠義,必不肯此時作亂也。”


    且說李豐、樂就自至義成,陳登便下令堅守。無論李、樂二人如何辱罵,隻是不出。二人料陳登怯戰,不以為意,甚是驕傲,常與眾人與城中飲酒為樂。時李、樂二人尚自城中飲酒,已是半酣,不料忽報陳登下戰書約戰,二人相視一笑,大罵陳登腐儒,隨即點齊大軍出城迎戰。出城約五裏,遙望見塵頭揚起,便約住陣腳。說話間,對方軍馬已到跟前。隻見人馬不過三千,李、樂見了,曬笑敵軍兵少。


    此時對麵一將當先而出,斷喝道:“爾等鼠輩可敢與吾一戰?”


    聲如雷鳴,振聾發聵,兩人聞言幾欲跌下馬來。李豐、樂就定睛一看,隻見那將胯下烏騅馬,手上丈八矛,虎背熊腰,豹頭環眼,卻是張飛!二將登時酒勁全無,毛骨悚然,趕忙抬頭望去,隻見對方所打旗號正是“左將軍劉”,才知劉備不知何時已到此間。此二將皆曾與劉備軍交戰,深知張飛勇惡,皆懼不敢前。


    樂就見劉備兵少,遂壯膽言道:“吾等上將,以統兵為能,豈會效汝逞匹夫之強!”


    說罷,樂就令大軍衝鋒,自與李豐躲於軍後。張飛大怒,單騎舞矛拍馬衝向敵陣。劉備恐張飛有失,急命全軍衝鋒。兩軍相交,混戰一處。不多時,忽聽喊殺聲又起,卻是陳登軍由外包抄而來。兩麵夾擊,袁軍潰散。關羽於亂軍叢中望見李豐,催動坐下馬,一刀斬其於馬下。樂就正撞著張飛,大驚失色,撥馬要走,被張飛一矛戳穿胸膛。主帥皆死,袁軍降者無數,劉備大獲全勝。義成守軍聞得主將陣亡,直接開門請降,劉備進得義成。陳登令人化作袁軍潰軍,混入他城,詐開城門,連戰告捷。


    曹操聞知劉備大破袁術,劉備、陳登不過兩日便可抵達壽春城下,頓時開懷大笑。


    操笑謂諸人道:“果不出吾之所料也。”


    是時,孫策亦將會軍於東城城下。袁術聞知孫、劉兵均至,壽春漸成合圍之勢,大驚失措,問計於臣下。


    其弟袁胤迴道:“壽春糧草尚可維持,不若堅守不戰,待其糧盡,自然退卻。且曹操傾巢而出,懼他人覬覦兗州,必不能久留也。”


    楊弘諫道:“陛下,萬萬不可!徐州之富饒,眾所周知。今其會師於城下,則糧草必源源不斷由徐州運至,豈可言無糧?若堅守孤城,曹操分兵守南門。則吾等皆為其囊中之物矣。一人離心,則眾皆授首。不若且退守廬江,留將兵守壽春,已為長久之計。款款忠言,願陛下深慮之。”


    袁術驚恐,便秘傳令眾將士,劫擄民眾之財,欲撤軍廬江。


    卻說曹操聞得孫、劉連勝,將會師於城下,便欲攻城。此時許昌書至,言西涼馬騰進京見駕,翌日便返迴西涼。曹操聞聽此言,甚是驚訝,料馬騰為探許昌虛實,此次匆匆而去,必將西涼兵馬而來。正思攻城良策,郭嘉由外而入,手持書信一封,呈於曹操,道:


    “今日抓得一名細作,從其身上搜得書信一封,請丞相過目。”


    曹操展開視之,愁眉頓時舒展。其書上如此寫道:


    “罪臣袁渙在三叩拜曹丞相:臣才疏學淺,幸劉使君不棄,舉為孝廉。然時運不濟,命途多舛。劉使君承天旨征討袁公路,使君英明而大勝,臣卻遭劫而難返。袁公路剛愎自用之人,然以四世三公之尊,常辟征臣,罪臣非頑石,感其知遇之恩,乃降。罪臣常欲引其上奉朝堂,下安黎民。然山湖易改,本性難移。其不念舊時漢庭之恩德,竟開今日偽陳之罪行。嗚唿哀哉!罪臣不肖,幾欲歸於田園,但見百姓困苦,思之再三,終難成行。今公路欲退守廬江,放兵劫掠百姓。罪臣願為內應,於今夜三更許,舉火為號,為丞相獻開西門,以少解罪臣之惡。書不盡言,再三叩拜。”


    操望向郭嘉,問道:“此是何人?”


    嘉道:“此人乃陳郡扶樂人,字曜卿,乃當世之俊才也。”


    操聞言甚喜。時郭嘉又道:“據探子報,昨日劉備又大破袁軍,並於昨日夜引眾而去,不知去向。”


    操歎道:“劉備,當世之英雄也。初時汝等多有勸吾殺之者,吾惜其才,不忍殺之,今日算得是困龍入海矣。東、南、北皆不可行。劉備此去,一則往汝南,一則往江夏,必投劉表也。”


    郭嘉欲諫曹操派兵追擊,因見曹操麵有喜色,故不多言。郭嘉辭別曹操,出得營帳,正撞見滿寵。


    寵問道:“丞相可知劉備已然遁去?”


    嘉道:“然也。”


    寵道:“丞相欲派何人追之?”


    郭嘉歎道:“未也。丞相當世之奇才,憾天下無對手爾。”


    寵聞聽此言,便知曹操有心放劉備之念,因問郭嘉當如何應對。


    嘉道:“劉備暗藏韜略,誌向高遠,日後必為丞相大患。丞相心中有惑,不能決,吾等當與之決。劉備此行,一則行汝南,一則行江夏。伯寧可派人知會汝南李文達,隻言劉備叛丞相而去,將過汝南,令其嚴加防範可也。”


    滿寵疑道:“劉備此去,當往投劉表,何不就江夏而行?”


    郭嘉笑道:“若走此路,則必須繞過我軍,且江夏黃祖,鼠目寸光,剛愎自用。劉備若果從江夏而去,黃祖為抵禦江東,必將其滯留盤桓,難入得荊襄。亦可知劉備徒有虛表,不足為慮也。”


    寵以為然,便辭了郭嘉,安排去了。


    是日夜,月明如鏡,典韋率三千人馬伏於北門外。至三更許,見城頭火把上下翻動,城門頓時大開。典韋急引眾而入,斬殺守門將士,占據北門,曹軍大舉殺入。城中袁軍聞聽得喊殺聲大起,方知曹軍已殺入城中,頓時大亂。袁術於夢中驚醒,慌忙聚集左右,不思戰鬥,反奪南門而逃。袁術等人剛出城門不過五裏許,隻聽一聲炮響,左有曹洪、曹仁,右有李典、樂進同時殺出。袁軍如驚弓之鳥,不敢抵抗,直往前奔逃,不多時,路過一山丘,從山丘後轉出一彪人馬,當先一將手持大斧,大喝道:“吾乃裨將軍徐晃,爾等何不早降?”


    袁軍驚駭,降者無數。袁術惶恐,見前路不可行,隻得率眾往合肥逃去。進至合肥,袁術一幹人等已是人困馬乏。袁術催令守衛開城,城頭聞知是袁術親至,忙開門迎接。袁軍疲於奔走,及入城中,頓覺放鬆。袁術心稍安,正要罵守城之將為何開門如此之遲,忽聞金鼓齊鳴,城頭霎時顯出弓弩手無數。


    隻聽城頭有人喝道:“吾等已取城多時矣。今已中伏,汝等叛賊何不早降!”


    聲如洪鍾,卻是張遼。袁軍將士見大勢已去,盡棄械而降。原來曹操圍三缺一,早已料定袁術將從南門撤往合肥、廬江等地,便命曹仁、曹洪等人於壽春南麵路上埋伏,一則截擊援軍,一則伏擊袁術後路。及得袁渙書信,又命夏侯淵、張遼各引一軍於壽春城破之時,詐稱壽春敗軍,取合肥、廬江二城。張遼順利攻下合肥不久,袁術便引敗軍而來,張遼遂以有心算無備,成此大功。


    雷薄聞壽春已陷,殺了橋蕤,與閻象率軍降了孫策。紀靈引陳蘭、袁胤殺出重圍,往合肥而行,路遇李典、樂進得勝歸來,廝殺一處,李典遇著陳蘭,不數合斬陳蘭於馬下,樂進射死韓胤。紀靈好容易衝出陣中,逃至合肥,方知合肥已陷,袁術遭擒。張遼見紀靈勇武,使人勸降,靈無可奈何,遂降。曹操自得壽春,更獲俘甚眾,眾將連連傳來捷報,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忽聞夏侯淵引軍返還,正跪伏與帳下請罪。曹操問其緣故,淵便將孫策已襲取廬江之事告知。


    原來夏侯淵詐稱敗軍急行至廬江,廬江城漆黑一片,夏侯淵疑惑,正要上前叫門,隻見城頭頓時燈火通明,旌旗大展,旗幟之上赫然寫著“孫”字!


    旗開之處,燈火簇擁之中,一俊美少年身著白袍銀鎧,光豔奪目,拱手言道:“有勞將軍遠來,請迴稟曹丞相,此城已屬孫將軍矣!”


    夏侯淵喝道:“汝是何人?”


    隻見白袍將軍身後又閃出一莽漢,身高八尺,麵有刀疤,聲如雷奔:“此乃吾家都督,周瑜周公瑾!”


    夏侯淵大怒,便要攻城,城頭矢石俱下,淵不得進,勒馬而迴。


    周瑜道:“將軍稍安勿躁。如今吾兩家已是盟友,吾家將軍助丞相攻伐袁術,損失頗重方才僥幸占得此城,將軍何苦相逼,傷了兩家和氣耶?”


    夏侯淵見城池防守甚嚴,不得已,憤憤引軍而還。


    曹操聞言大驚,迴顧左右,詢問此人。


    程昱迴道:“其乃廬江舒縣人,風雅超群,文韜武略,實是英雋奇才。”


    操急問道:“比汝若何?”


    昱道:“臣不及其十一也。”


    操拍腿嗟道:“惜哉!如此人物恨不能為我所用,孫郎何其幸也!”


    正言之間,又有徐州軍情送至,書上略約,劉備舊部於徐州為亂,趁夜打開城門,劫走劉備等人家眷,不知去向。操看罷,怒火中燒,大罵車胄不止。及眾將散去,郭嘉、程昱尚立於側。


    嘉道:“此非車刺史之過。劉備軍降於小沛,其親信雖多有散於徐州者,然必不足為患也。行動如此迅捷,必有為內應者也。”


    曹操心情稍緩,細思緣由,心中略有定議,但覺詫異,故問道:“卻是何人?卿試言之。”


    郭嘉迴道:“昔日助主公得徐州者。”


    舊時為民背明主,今為明主陷窮途。不知曹操究竟會如何決斷,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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