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站著的兩人消失在白光中,漫天櫻色的花瓣仍在微風中飛舞,桃花神輕搖手中羽扇,橫躺在古樹的枝椏上,神色慵懶。


    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頰上,帶著玩味的笑意,微微上翹的眼尾,生出幾分妖媚。


    如果命運的安排一開始就是錯的,那他們還會最終走在一條線上嗎?


    千百年來,他一直都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是從來,沒有得到過合適的答案。


    希望這次的“樣品”,不要讓他失望才好呢。


    *


    陽光明媚清亮,光線緩緩移動,軌跡盛開出一朵花,如海水般湛藍的天空中飄浮著幾朵似的雲朵。


    綠樹蔚然,相互交錯著樹蔓,有光縷透過錯落的樹葉間灑下金輝漫漫,綠樹係著胭脂紅的紗幔,十步一係,無風時靜靜垂落,似碧海間的嫣紅雲團。


    坊間微風輕撫,樹葉颯颯晃動,長街點染嫣紅。


    少女眉黛輕染,朱唇微點,兩頰胭脂淡淡掃開,鳳凰六珠長步搖,如火嫁衣金花鈿。


    當朝丞相之子與公主的大喜之日,隆重熱鬧,舉國同慶。


    八抬大轎,沿街而行,十裏紅妝,天下祝福。


    一襲紅衣的新郎笑如清風朗月,將她迎進家門。


    觥籌交錯,賓客歡聲笑語,舉杯相慶,同祝新人新婚快樂。


    閆心腦子裏一片空白,她好像失去了記憶,不知道要做什麽,身體先於意識。


    腦海裏隻有一個聲音在迴響,她要找到那個對自己很重要的少年。


    還未待她細細想來,新郎便挑開了她的紅蓋頭。


    映入眼簾卻是這般光景。


    少年一襲如火的紅衣,襯得他越發的膚白如雪,清雋俊美的他臉色酡紅,好似雲霞在他臉頰上暈染開來,一直蔓延的耳根。


    “公主……”他的聲音溫軟微啞,如同十二月大雪紛飛簌簌落地鋪滿十裏長街。


    閆心瞳孔微縮,?除卻那雙墨色的眸子,眼前的少年,舉手投足之間,每一分每一毫都與記憶中的某個少年別無二致。


    那個少年就是洛然,隻是此時此刻,閆心無法想起少年的名字。


    隻知道,那個少年是她很重要的人。


    他們仿佛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天下竟會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嗎?還是說……


    他們是同一個人?難道說,眼前的人就是記憶中要尋找的對自己很重要的人?


    閆心不知道。


    她想不起來,腦子裏好像被挖掉了一塊。


    少年見她茫然的模樣,唇角微勾,綻開一抹溫柔的笑意,“公主可是有什麽地方不適?”


    閆心後知後覺地搖搖頭,頭上漂亮的發飾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少年卻抓住了她的手腕,抬眸望向她的時候,那雙溫柔的眼眸已經染上了點點淚光。


    宛如楚楚可憐的小梨花,純粹幹淨的眼眸叫你無法對他設下防備,毫不猶豫地去信任他。


    “還是說……”少年溫軟的聲音已經染上了哭腔。


    “公主現在反悔了,不願與阿然成婚了嗎?”


    阿然?阿然!


    閆心愣住,在心裏默默地反複念了好幾遍,一束白光撞進她的腦海,她終於想起來,眼前的少年名為洛然,是當朝丞相之子,而自己是皇室的公主,今日,是他們大婚之日。


    不待她迴應,少年繼續自顧自地說著,“阿然自小便心悅公主,如今能與公主成婚,自然是阿然幾世修來的福分,若是公主現在反悔,阿然……”


    少年溫柔的喃喃輕語,散淡在了微涼的夜風裏。


    白淨的臉頰上暈開緋色,溫柔的神色,讓人沉溺於在其中。


    他一身如火的婚服上,縈繞著淡淡的酒香,應付著外麵的賓客,再與父母長輩敬酒,少年也已經喝了不少酒了。


    墨色的眼眸裏氤氳著霧氣,瀲灩微光初泛,半醉半醒。


    “你……醉了嗎?”她試探性地詢問,微涼的指尖觸碰到了他稍軟的發根。


    少年因著她的觸碰,眸底閃過一抹異色,稍縱即逝,?“我……沒有醉,公主不用擔心我。”


    少年嘴上雖然這麽說,可他的神情卻已經出賣了他。


    整個臉都紅撲撲的,眼神愈發迷離,纖長的睫羽微顫,星眸裏氤氳出水霧,在橘黃的燈火下泛著點點水光。


    “……”顯然他的話是不可信的。


    “你讓人幫你弄一碗醒酒茶過來,或者,我去幫你弄……”


    她正要起身,卻被眼前的洛然雙手死死地按住,“公主別去……”


    “不要去……”他一個勁地搖頭,似乎對醒酒茶很抗拒。


    閆心蹙眉,輕聲詢問,“怎麽了?”


    “不想讓你去。”此時的少年,猶如一個任性的無厘頭的孩子。


    “那樣的話……可能明日早晨會頭疼。”


    洛然“嗯”了一聲,埋著頭,三千青絲垂落,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可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一直拽著她,不讓她離開床邊半步。


    她隻好坐迴了原來的位置,少年眼眸彎彎,抬頭望著閆心,墨色的眸子裏晃著虛影,如夢中囈語般喃喃道,“公主是阿然見過的最美的女子……”


    “能與公主在一起,是阿然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


    “如果……這是一場美夢,出於阿然的私心,阿然希望……”


    “永遠不要從夢中醒來……”


    紅燭火光微微跳動,紅鸞羅帳輕輕飄舞,三千墨發青絲染上了淺淺的光暈,房裏落滿了寂靜,外麵的喧鬧聲散淡在夜色裏,少年清淺的唿吸聲落在她的耳畔。


    那雙手緩緩上移,星眸裏泛著水光,入目可觸及的紅色間,隻剩下他與她。


    少年的眼角眉梢,都漾開了笑意,藏都藏不住,這樣的神情,似乎隻有麵對自己特別喜歡的人時,才會出現。


    那樣純粹幹淨又溫柔乖順的笑意,連閆心都愣住了,墨色的眼眸裏,有什麽漩渦一般的東西,能把人吸進去,永生永世沉溺在其中。


    當他緩緩湊近閆心的時候,外麵突然人聲鼎沸,各種各樣的聲音混在一起,不多時,周圍的衝天的火光已經亮起來了。


    漂亮的少年隻得輕柔地摸了摸她柔順的長發,寬慰她,“公主別怕,阿然會保護你。”


    “阿然去看看就迴來,公主要好好的等阿然迴來哦。”


    在這一刹那,閆心腦海中似乎閃過什麽畫麵與片段,可她就是抓不住。


    直到少年推門離開,沒入了火光與喧鬧中。


    她才堪堪迴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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