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沒想到,今天早上的事,你要說它壞吧,很壞,但同時也給我帶來了一大波安全物資,讓我們這群人,有了一個新的未來。


    起源星標準曆7459年,6月19日,星期五,第24礦區的早晨,晨例會。


    2000多人集中在廣場上,連裝病的、真病的,還有幾具屍體,都被抬到了廣場邊上。


    我一側頭,就看見了廣場的一角,站著昨晚的“街角熟食店”的老板,還有那些花錢買到“特許經營權”的幾十個小攤小販、小雜貨店店主們。


    這些人平時應該幫小隊長們、公會雇員的親戚們賺到了不少錢。


    其中也不乏資格很老、長達十年以上的資深代理人,已經明裏暗裏代理著大部分人類黑市的經營活動,雖然他們的身份確確實實還是礦工,是帝國最底層的平民。


    我不明白把這些人都驅趕到廣場上來是什麽意思,這些老麵孔根本就不需要領取工作任務的,他們這些“假礦工”,雖不說早已賺得盆滿缽滿,但基本是可以比肩外麵的平民中產了。


    大概估算下,月收入怕是都在一兩萬馬克以上,而且在礦區這裏封閉環境中,人際關係簡單,熟悉,更不會受什麽欺負,也不受社會製度的約束,有時候有點其它需求,甚至可以像雇員們一樣,直接叫“外賣”,然後付一點錢,就可以到設置在廣場後麵、電網前麵的一小排客房中發泄獸性了。


    那小日子過得,嘖嘖嘖。


    這些人啊,就像是畸形大樹上的寄生蟲,真的可以說,你就算趕他們離開礦區迴到城市,他們都舍不得走。


    由此就能看出氛圍不大對頭。


    電網之外,密密地圍了一圈守衛,我大致數了一下,已超過300名。


    每個守衛的半自動步槍中,彈夾裏壓滿了實彈,平時為了保護彈簧,通常隻會壓上三分之一彈量。且來,保險均已經打開;


    高壓電網之外,全都是身穿潔白教袍,胸前繡著閃電標誌的雷神教教仆,人數與礦區守衛基本相近,這些教仆個個身材健碩,胸前掛的居然是小口徑高射速的自動步槍。


    整個礦區的氣氛,都顯得十分壓抑。


    今天本是個難得的陽光天,這在一年當中是相當的少見,哪怕是六月天。


    窩棚裏的人們一出門,馬上就不自禁地歡唿起來,仿佛預示著什麽好事情要發生。


    果然,在開早晨例會的時候,高台並沒有升起,也不見羅蘭大人,大夥以為這是一件好事,不用聽那些陳詞濫調,是對耳朵的一種尊重。


    可惜還沒高興太久,那位穿白袍畫著超大的藍色閃電標記的雷神教的教士長,和羅蘭一同走上了台,然後高台再次升起。


    教士長用簡短而刻板的態度,宣布了一件事,說自即日,自此刻起,礦業24區取消編號,所有隸屬於礦業公會的原貧民,都因24區的取締而自動成為“天選之子”,接受命運的安排,外出采集物資,如得到命運垂青,帶迴有用之物,便會青雲直上,改變身份,得到晉升之階。


    晴天霹靂,當場就有不少人失聲痛哭。


    在場的很多人一樣,艱難地逃過一劫又一劫,通過花錢、通過討好搖尾乞憐,躲過每月一次的天選之子的選拔。


    很快,有大半的人當場跪倒,向各自的信仰的神靈進行禱告。


    我發現信教者通常占據社會的兩個極端麵,特別窮的,和特別富有的。類似於我這種毫無信仰的人則普遍存在於中產,我覺得吧,反正很多人都有從眾心理,別人信了,我要是不信,是不是就覺得吃虧了?而另外一種,則是圈子需要,大家都信,我不信,說明我不是圈內人,那就難以融入圈子。


    神靈聽得見禱告嗎?我覺得要看他想不想聽吧,至少頭頂防護光幕上的六手臉魂粒是聽得到的,但估計六手臉也不會想聽。


    反正c分身的叔叔也沒告訴我要向神禱告,這就說明,連身為神族一員的豢養惡魔,都是神靈完全不在乎的玩意兒,何況我們這些資糧?人類會不會時刻注意傾聽一粒小麥的聲音?


    表麵上,我和眾人一樣瑟瑟發抖,實際一點也不怕,而是很有閑心地去分辨那些教仆和教士在穿著方麵的區別,雖說都是白袍,但質地上的差異還是很明顯的,教仆穿的是輕薄的迪卡倫,就像是做菜的圍裙質地,很差,估計是為了方便平時打架吧,扯爛了也不心疼。


    反正,這些教仆除了幫教會裏搬運點東西,就是作為量大管飽的安保和打手來使用的,從這一點上來說,倒與牛魔在神族中的地位差不多。


    教士的白袍,則是兼具保暖性的厚實的棉袍,還有點肥嘟嘟的,看起來比較親民。


    而和24區礦長羅蘭一同站在升降高台上的謝爾夫教士長,所穿的白袍領口上則刺繡著一條很顯眼的金線。金領、白領、藍領,嗬嗬,似乎不論哪一個行業,一向都是如此區分的。


    我的第五視角魂粒肆無忌憚地飛來飛去,湊近了觀察教士長的臉,還有他的軀殼,細皮嫩肉軟塌塌的,雖說保養得很好,營充足充,但已經50歲左右了,凡人而已,比起我的c分身差遠了。


    酒鬼被一個公會雇員引領著,悄悄地從廣場正對麵的辦公區走出來,然後在很多人地注視下,迴到了我們小隊的成員當中,臉上的表情頗為慎重,同時,又有幾分期待,幾分恐懼。


    我靠,看來我這剛修建得初具雛形的護城河要被人挖牆角了?我就一時放鬆,沒有時刻盯著,居然都被弄到辦公區裏過夜了?趕緊的,我將第五視角移進了酒鬼的軀殼之內,以後,還是要看緊一點才行啊。


    從酒鬼的大腦皮層閱讀他新鮮出爐的記憶。


    昨天深夜。


    在我們的ktv歡唱聚會散場,各自迴到窩棚之後,酒鬼被幾名荷槍實彈的教仆帶到了辦公區,在一間辦公室裏,得到了謝爾夫教士長的親自接見。


    教士長大人看起來比羅蘭礦長更有派頭,地位也更高,對待酒鬼這種說是“小人物”都抬舉他了的礦工,顯得和顏悅色,非常親民,先是話語慰問了酒鬼兩句,關心了一下酒鬼的生活起居,然後說:“泰迪·艾森豪,7437年,年僅22歲,大學剛剛畢業,就擔任了金融上市公司的執行董事、總經理,不得不說,頭腦確有過人之處,雖然之後短短幾個月,就被人以不法手段剝奪了那耀目的主角光環,但來到礦區之後,一直不餒不驕,且敢於和礦區內的惡勢力鬥爭,英雄一般的人物啊,被埋沒了。”


    明顯是有著酒鬼完整的個人資料檔案的教士長,一句話,打人就變成了與惡勢力鬥爭,再一句話就給酒鬼的半輩子定了調,一下子,酒鬼的人生仿佛就此升華了。


    我感覺自己是打死都說不出這種話來的,難怪人家才是教士長呢,就是有水平啊。


    “有潛力,值得培養啊。”教士長說完話,輕輕地敲了敲桌麵,一個十分年輕且麵容姣好的教士助理便走了進來,她半摟半抱,半纏半繞,將酒鬼拉進了隔壁的一間帶洗浴間的套房內,褪去教袍,裏麵什麽都沒穿,嗬,原來是如此地年輕,身材卻又如此熟透了般讓人血脈噴張……這讓酒鬼立刻便想到了“天使的麵孔魔鬼的身材”這句話。


    被狠狠獎勵了一晚上的酒鬼,在早上又享受了助理嘴巴喂食的溫柔鄉,借著他那已被我補充得精力旺盛的身體,又來了一發,這才戴著被鄭重交付的雷電吊墜項鏈重新混進隊伍裏來,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香水味哩。


    而助理昨晚的呢喃低語,酒鬼一直牢記在心:親愛的,我是最愛慕英雄的,接受你的榮耀使命,成為真正的天選之子吧,我等著你功成名就,要迴來找我喲……


    指尖在酒鬼洗掉3斤老泥的幹淨胸膛上畫圈的時候,助理透露了吊墜的秘密,“你知道嗎,親愛的,早在7442年時,那時的我才剛剛出生呢,為了挽救殘存人類,本教的教皇他老人家便隻身前往魔穴,與魔族的六肢天魔大人簽下了頌帝國成為人類最後保留區的協定意向書,而六肢天魔也為我教教皇的英雄行徑所感,決定全力支持他老人家提出的天選之子計劃。”


    看起來,我們親愛的教士長大人可沒空跟一個“種子選手”講這樣的長篇大論,便將安慰和獎勵種子選手的任務交給了他的可愛助理。


    “魔族為什麽會突然入侵起源星,其實就是因為現有的帝國製度腐朽不堪,大多數人類都不堪忍受被大公司、大家族所奴役、被他們踐踏人類自出生以來就該自然獲得的尊嚴與幸福,所以,第四次全球戰爭才爆發了,而魔族也出於出樣的原因,要掃清宇內,還人類一個光明的未來,這才打開遙遠的異次元通道,來到起源星,教皇他老人家正是因為與六肢天魔大人惺惺相惜,彼此理解,所以才願意再給執迷不悟的人類一個機會……”


    對於助理講的這些偷換概念的逼話,老子真是一個字母都聽不下去。吃人還有理了?這不是又當又立的典型是什麽?


    “而為什麽要叫天選之子呢?”助理的柔媚的聲音仍在酒鬼的腦中迴蕩,“這來自於古諺語——自助者天選天助,一位合格的領袖,首先就得是一個自我意誌強大的人,權非天賦,而是自我爭取而來,眾望所歸,萬般榮耀加身時,宛如天賦,才是真正的天選之子。”


    酒鬼深為折服,但轉念一想到要外出送死,又猶豫了起來,“可是我就隻會打打架,我也打不過魔族啊。”


    我看到這幕真想說你會打毛線,但我真就喜歡酒鬼這個性格,不是自己的功勞也能泰然據之。


    助理輕輕的撫摸著酒鬼掛在胸前的吊墜:“這裏麵有教皇大人和六肢天魔大人的血之契約,對魔族有天然威壓,它們決計不敢接近你五米範圍之內,所以你盡可以安心,教士長大人這是看中了你的天生才華,所以讓你走個過場,成為英雄歸來之後,就可以得到教士長大人的全力栽培。”


    酒鬼倒也不是傻子,盡管有些意亂情迷,但當年上市公司做到老板的位置,也是吃過見過的,還是問:“既然絕對保證我的安全,那我幹嘛還要走這個過場呢,教士長大人直接栽培我不好麽?”


    “傻瓜,名正,才言順嘛,擁有大義名份是很重要的,你是成功歸來的天選之子,栽培你才是理所當然,才能堵住悠悠眾口。”


    “那教士長大人要栽培我幹什麽呢,要讓我為他做什麽事呢?”


    助理忽然坐直身子,擺正顏色,隻是兩點晃晃悠悠,有點嚴肅不起來:“永遠記住,你不是為了大人,也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天下蒼生,你有著偉大的使命,就是成為屠殺惡龍的少年,推翻現有的腐朽帝國,讓那些皇帝、那些大家族的和大公司的代理人都見鬼去吧,當你重整綱紀,消除腐敗,建立一個真正的大同時代之時,六肢天魔也會從起源星退卻,重新關閉魔界通道,到那時,我們就能建立一個新世界,讓公正重迴人間,讓人類獲得真正的幸福,重現繁榮之景!”


    這話把酒鬼說得當場熱血沸騰,忍不住一手抓住一隻車頭大燈,就勢按倒開起車來,又來了一發,而至今,他還在迴味那時手中的軟彈觸感。


    我是著實對這些偉光正的話過敏,但至少可以確定,無論是教士長還是這個助理,同類型的話術應該是不止使用了一次,梅裏那個小雜種身上應該就重複過一遍,也不知道這招兒他們對多少個天選之子使過。不過,他們顯得很急躁,很匆忙,以至於連槍都沒給酒鬼配一把,活動經費更是一文都沒有。


    說不定,也就是一種遍地撒網分散投資的模式罷了。


    行啊,挖我牆角啊,我看看你們能不能挖走,我是無所謂的,大不了到時給酒鬼搞成白癡,直接全麵奪舍,接管,或者直接弄死,換條護城河就行。


    酒鬼在教士長的注視下迴歸小隊,於是,教士長輕描淡寫地,扭頭對羅蘭礦長說:“別耽誤時間。”


    “開始!”羅蘭臉上露出幾分沉痛的表情,對著話筒喊出這個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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