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重暉用除塵訣清洗了一下身體,休息了一會兒,待得精神體力恢複之後,踱步到門房值班室,幾人依舊兀然而坐,像往常一樣瞑目吐納調息,聽見他的腳步聲,值班頭目王武睜眼看了一下,見是袁重暉,就拍拍屁股,站了起來,笑著說:“我們還在打賭,賭你小子這次幾天出練功房呢!”


    其他幾人也坐了起來,開始笑著說誰輸了誰贏了。他們本來也是各自修煉,但是看袁重暉修煉太勤奮了,打心眼裏喜歡上了這個醜小夥,於是就在一起討論著袁重暉的情況,一來二去,彼此關係反倒從隔膜變得融洽了。袁重暉的出現,就像一顆石子掉進了一潭平靜的湖水,激起了湖水的波瀾。


    王武又上下仔細打量著袁重暉,拍著他的肩膀說:“好小子,收獲不小啊,今晚我請客!”


    如果說之前袁重暉隻是一個相貌醜陋修為普通的修士的話,這個時候則是醜陋之中帶著一絲逼人的銳氣和光芒,讓人不敢輕視。


    他這話雖是讚揚,但在袁重暉耳中,卻怵然心驚,“道法講求的是對靈氣的使用和駕馭,越圓潤內斂越說明駕馭靈氣的能力高,自己雖然掌握了一絲‘劈山’的劍意,但是未能把這劍意藏鋒於內,就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如果修為水平境界高,像狂龍怒海的主人那就罷了,我就鋒芒畢露了,咋地!看不慣來咬我呀,一刀劈死你!可對於普通的修士,這可不是好事,鋒芒畢露往往會招來意想不到的麻煩,還是外圓內方為好!”


    想到這,他連忙謙虛地笑著說道:“進步了一點點,讓各位大哥哥笑話了,今晚這頓我請!必須滴!”修行世界講求達者為先,強者為尊,所以同一境界的修飾一律同輩相稱,雖然他們之中,彼此的年紀相差甚遠。


    他這一說,大家情緒更是高漲,七嘴八舌地商量了一番後,最後決定去多景樓,說哪兒靠近瀲灩湖,有山有水,景色極美,喝美酒觀美景,豈非人間美事!


    四人中穩重的汪磊這時遲疑了一下,說道:“今晚我們值班,大家都走了,萬一有事怎麽辦?”


    大不咧咧的閆創“哧”地捅了他一下:“汪磊,你也太膽小了吧,自打我來後,就沒有見到韓府的正門開過幾迴,現在又是晚上,哪還會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需開正門!”


    王武沉吟了一下,說道:“我去給偏門的董帥董頭說說,讓他幫忙多照看一下!如果真的有事也好打個圓場!”


    幾人齊聲說好,不愧是頭兒,還是王武辦事穩妥。在王武的帶領下,一行四人披著月光向著瀲灩湖出發了。


    來到瀲灩湖,袁重暉一看,果真是名不虛傳,在明月的照耀下,山如墨染,水若明鏡,淡淡的雲氣從湖麵上慢慢生騰,再加上遊船來迴穿梭,船上的彩燈倒映在水中若隱若現,好一個人間仙境!


    多景樓矗立在山邊,高聳如雲,樓上是燈火輝煌,夥計是來迴穿梭其間,甚是熱鬧。


    王武前去欲要一間包房,櫃台裏麵的執事說,“不要說包房了,連一樓的大廳都已滿員,客人想要在此就餐,還得提前預訂為好。”


    聽此情況,大家極為掃興,王武想了想,說道:“不如我們租一條遊船,泛舟於湖上,喝酒聽曲,也極為暢快!”


    閆闖也隨聲附和,極力攛掇道:“聽說運氣好的話,還能遇到美麗的鬼仙呢!”這是瀲灩湖的一個傳說,但是從沒有人遇到過。


    袁重暉是此行做東的東家,自然不能掃大家的興:“王頭說的極是,下次我再請幾位在多景樓喝酒!”


    遊船倒是好租,四人很快就徜徉在碧波蕩漾的瀲灩湖上,撐船的是一位老翁,船上有兩位年輕女子,年紀稍大的那位張羅著弄菜擺酒,年輕小點的就在一邊打下手幫忙。


    很快幾樣精致的小菜擺上了桌,瀲灩湖出產的特色鱸魚湯一盆,水黃瓜炒小菱角一盤,紅燜瀲灩大閘蟹一盤,靈芡炒靈芝一盤,自家秘製泡菜一盤。


    年紀稍大的女子笑著問道:“請問幾位貴客喝什麽酒?”


    閆創不耐煩地就說道:“問什麽問,有好酒隻管擺上來,囉嗦!”


    那女子把臉頰旁的頭發輕輕撩到一邊,容顏竟是極美,她不緊不慢地迴應道:“我們這的好酒可多了,僅靈酒就有好幾種,像鬆醪酒、桑落酒、靈菊酒、相思酒等等,她的聲音糯而脆,再加上美貌動人,幾人聽的都是一呆,沒有想到隨便雇個遊船就遇到如此美色女子!


    “那就把你們最好的靈酒呈上一壇!”袁重暉畢竟年輕,不解風情,又兼做東,就吩咐道。


    “我們最好的靈酒是特製鬆醪酒,1000靈石一壇,貴客確定想要?”那女子再次征詢道。


    “1000靈石一壇!太貴了,都快趕上多景樓了!有沒有便宜一些的靈酒?”王武聽了鬆醪酒的價錢大吃一驚地說道。


    1000靈石可不是個小數目,頂得上他們兩月的工錢了,王武自然嫌貴。


    “如果酒真的好,就不貴,一分價錢一分貨嘛!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盡還複來,有好酒隻管喝才是!”袁重暉豪爽地說道,他知道今晚是和幾個夥計拉近關係的最好時機,自然不會吝嗇靈石。


    “好一個今朝有酒今朝醉!好一個千金散盡還複來!袁兄弟,我是越來越喜歡你了!”王武拍手稱讚,另外兩人隨聲符合,就連那個女子也多看了他兩眼。


    鬆醪酒擺上來,果真是好酒,酒香而清冽,再加上幾個小菜也是入口極佳,竟不比多景樓的大廚炒製的遜色,幾人是推杯換盞,喝的很是盡興,從來不喝酒的袁重暉也隨興喝了幾大杯,酒意上湧之後,靈酒裏麵的絲絲靈氣在經脈裏流動,袁重暉覺得自己的修行瓶頸竟然有了一些鬆動,這是什麽靈酒,竟有如此的效果?


    這時,那個年輕一點的女子抱著一個古琴走了過來:“我給幾位貴客彈唱個小曲,助助興!”聲音如黃鶯出穀,比剛才的女子又好聽了幾分。


    說完,就錚錚淙淙地彈了起來,隻見她玉指輕彈,不急不徐,猶如行雲流水,琴聲飄蕩,幽韻流長;檀口輕啟,仙賴之音隨之而生。隻聽她幽幽地唱到:


    “雲想衣裳花想容,青春已過亂離中。鶴山仙人不長在,得失悲歡盡是空。窗裏日光飛野馬,岩前樹色隱房櫳。身無彩鳳雙飛翼,油璧香車不再逢。應笑無成返薜蘿,年年惆悵是春過。時攀芳樹愁花盡,寒枕重衾覺夢多。桂嶺瘴來雲似墨,瀲灩風澹水如羅。人生盛極須迴首,世事無幾奈爾何。家在寒塘獨掩扉,高情雅澹世間稀。”(後注)


    琴聲悠揚,歌聲嫋嫋,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大家聽得是如醉如癡,靜坐無言。


    半晌,袁重暉才擊節感歎道:“古人有詩感歎琴聲高妙雲,‘仙鄉景已清,仙子啟琴聲。秋月空山寂,淳風一夜生。莎間蟲罷響,鬆頂鶴初驚。因感浮華世,誰憐太古情。’而今聽來,歌聲竟比琴聲還要美上幾分,真應了那句‘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迴聞’的說辭!”


    袁重暉再世為人,自然拋去了前世的唯唯諾諾,再加上此時酒意大發,迴想起前世讀過的描寫音樂的詩句,不由自主地抒發起感慨來。


    “好一個‘鶴山仙人不長在,得喪悲歡盡是空’!好一個‘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迴聞’!今夜果然不枉來此瀲灩湖走一遭,幾位要是還有雅興,可同兩位姑娘一起到我遊船上來,我這有好酒好菜,可與幾位共同暢飲如何?”


    一個琅琅的讚歎聲傳來,讓袁重暉他們聽得一驚,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一隻豪華的遊廊畫船不知何時停泊在了附近,幾人正傾耳聆聽琴聲和歌聲,竟不知有別的遊船靠近。船上背手站著一位麵色如玉的俊俏公子哥,身邊環擁著幾位盛裝的美姬和幾個裝扮不俗的丫鬟。看其行頭,定然是非富即貴家的世家少爺。


    王武和袁重暉等人麵麵相覷,還是王武見機快,連忙上前拱手作了一揖,推辭道:“我等哥幾個在此隨意喝酒賞景聽曲,不曾想擾了公子的遊興,蒙公子賞臉邀請,我等本想與公子一起開懷暢飲,可是不勝酒力,醉意已生,辜負了公子的美意,還請見諒則個!”


    彈琴唱曲的女子也低聲說道:“我乃卑賤之人,哪能與公子同船賞遊,恐怕會辱沒了公子的清譽!”


    那位公子哥聽他們這麽一說,也就意興闌珊,嘴裏嘀咕道:“聽剛才的彈唱和議論,本以為是幾個雅人,原來也是一幫俗人!算了,本公子到別處遊玩去了!” 聽他這麽一說,環繞他身邊的幾位美姬都是如釋重負,連忙命人調轉船頭,船如離弦的箭般飛馳而去,顯然不是一般的遊船。


    在豪華遊船走後,幾人也輕鬆隨意起來,撤了酒席,喝著靈茶,觀賞著瀲灩湖月光下的美景,開始高談闊論起來。


    王武笑著對袁重暉說:“沒想到袁老弟竟是文武雙修的高雅之人,我哥幾個大老粗耽誤了你和剛才那位公子的雅致之事,還望見諒!”


    袁重暉自嘲地說道:“就我這醜模樣,還配與俊公子推杯換盞談天說地?人家恨不得一腳把我能踢多遠踢多遠!”


    閆創打趣道:“沒有你的醜,哪顯他的美啊!你說是不是?”


    不太愛說話的汪磊蹦出了一句:“他是自美其美,袁老弟是自醜其醜!”說的幾人都不由得笑起來。


    聽完這話,袁重暉是若有所悟:“是醜,醜就在那裏;是美,美也在那裏!”他把手一指瀲灩湖,“就像這瀲灩湖,無論你是怎樣的心情和態度,但是都不妨礙它的美!”


    這話雖是無心之語,但似乎蘊含著某種修道深意,說得幾人都是心頭一動,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欣賞眼前湖光山色的美景上來。


    這時,月華如水,靜靜地瀉在這一片湖麵上,微風拂來,蕩起粼粼的清波,連同水裏山的倒影也一起蕩漾起來,有著別樣的美!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袁重暉感慨道。


    他的話增加了大家的談興,加上靈酒的助力,幾人就把話頭引到了修行上,彼此切磋交換心得,袁重暉在一旁聽得多,說的少,但作為旁聽者,也是收益頗多,看來今晚是不虛此行,這靈石花的雖多,但是值!


    (注:出自李楨《月下彈琴記集句詩》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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