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拍下的土地震裂之感清晰得囚島上任何人都能清晰感知到, 然而任何人都沒有心思注意囚島之上的這些許動靜了, 在海浪無情拍下的那一刻,囚島上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龍一先前站立之處。


    如果真的有克製這魔物的東西的話, 或許也隻有這封印之境本身便存在之物了, 而為了謀劃準備出今天的這一切, 已經集中耗費了不下於十數名修者的努力。


    或許他們的掙紮在巔峰期的他們看來連一根手指的抵擋都算不上, 然而在這方封印了幾乎全部實力的秘境,這種規模的反抗已經能算得上是他們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而他們所要求的也不算多,畢竟任是再異想天開的修者, 都不可能指望這千米的海『潮』能對那魔物堪比一界的肉身造成什麽損害, 他們唯一希望的隻是多拖延些時間, 隻要能將掌管著這魔物身體的龍一意識『逼』退, 至少給著一直壓抑住龍一意識的葵女出來的時間,度過這次日滿之日後, 他們這次至少還能再掙得數月的喘息之機。


    當『潮』水翻滾著退去時,望著平靜的浪『潮』一**再度翻滾著衝刷上來, 眾人都提起了一顆心。


    而當那海水之中陡然冒出一顆黑乎乎的人頭,狼狽得伴隨著打碎的島嶼落入海『潮』之中的龍一狼狽爬上, 在它嗤笑的明黃瞳眸裏,囚島中所有人修的心俱都一涼。


    他們剛才那一擊固然沒有傷害到那魔物半分,可是以著龍一暴戾兇殘至極的本『性』,那十數位籌謀此事的人修定然是落得一個極為淒慘的結局了。


    然而異變在此時陡然發生了,龍一雪白的麵孔上青『色』經絡從額角到脖頸,一直蔓延而下地條條暴漲開來, 骨骼爆裂的聲音極為響亮,雪白而濃密有力的鬢『毛』從脖頸長出,男子英俊深邃的容貌上鱗片更為沉厚地覆上,伴隨著紅『色』銳利的尖角在額上猛然長出,在瞬息間龍一的身體便成了一個足有小山高的有幾分蛟龍形貌的怪物之軀。


    然而看到了這怪物之軀後,囚島上卻有人難以抑製地驚唿低泣了一聲來。


    果然在那怪物之軀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囚禁一般地包裹之後,在一片細密的雲霧從著龍一粗厚吐息的口鼻噴出之間,不過瞬息的功夫,龍一那飽含著暴戾昏黃的瞳眸慢慢閉上。


    當那片圍繞著龍一身體的雲霧散去後,原地『露』出了一個清瘦而貌美的女子樣貌。


    清麗得如同山間清泉一般的樣貌顯出,女子眉宇間愁緒不減,卻還是勉然柔和一笑。


    囚島上數十位人修便不知在何處藏匿著現出身影,在此時激動地湧了過來。


    按照慣例,每次葵女來到此處,都能至少呆上半個時辰的時間,而與那殘暴無端的另外三個意識不同,葵女最是溫柔心善,而若非一開始葵女提出了修建囚島,將他們安頓在此處,他們這些進了封印之鏡的人隻怕也要淪為那魔物玩弄對象和手中之物了。


    而葵女出現的時間雖然日漸減少,可是至少在每次另一個意識出現前,都會溫柔地提醒他們,而且會告訴他們一些如何更好存活下來的法門。哪怕是吸取修者的精血,也從不會竭澤而漁,往往是囚島之上交出數位擾『亂』秩序,隨意殺戮的人修,抑或者是囚島中每位人修各自獻出精血交上。


    因此每次隻要挨到葵女出現,這次的日滿之日很快就能度過去了,而距離下次日滿之日的出現,他們還有數月的準備時機。


    而看到葵女出現,便連鶴合歡都不再沉溺於莫伶仃這個懷抱中了。


    鶴合歡急急地說道,“我先行一步,若是那葵女需要島上所有人的精血,我再提醒你們。”


    也怪不得鶴合歡如此心急,因為每次葵女說出的情報都極其重要,而龍一鯤二蟲三這些意識的『性』格與轉化,葵女都會多少透『露』些給他們,隻是囚島上的人修各自為伍,散修與散修一夥,有著緊密關係的修者天然一夥,在經曆了叛變之事後,許多人修之間都不再彼此信任。


    因此為了防止再度弄出背叛之事,有些時候葵女與不同人之間的談話甚至會以法器隔開,到了這時,若是慢了一步,就極有可能被擋在情報之外了,而若是沒有葵女口中透『露』出的些許情報,或許下次日滿之日,便是他們這些人的死訊了。


    因為鶴合歡先前已經詳細地告訴了他們此事,因此葉齊等人也沒有太過驚訝。


    隻是莫伶仃感覺到懷中少了溫暖柔韌的另一個人,心中莫名生出了些許空『蕩』,看著鶴合歡已經消失在他們麵前,莫伶仃抿了抿唇,下意識地掩飾著說道。


    “我去看看鶴道友。”


    在眾人了然的點頭之中,莫伶仃一閃消失在了眾人麵前。


    而和麓也不用再緊盯著身下爬動著的小蟲子,保持著自己專注鬥雞眼的樣子,和麓鬆了一口氣,它翻過身來,有些愜意地閉了閉眼。


    葉齊仍透過那法陣望著外麵被人山人海包圍著的葵女,他若有所思地想著,或許隻是因為自己第一次見到前一刻的生死大敵,在這一刻卻得到無數人修信任愛戴的場景,葉齊下意識地生出了些許不安。


    然而因為鶴合歡與莫伶仃出去的理由實在是無可指摘,他們一行人或許還要依仗那葵女口中說出的情報,因此他也沒有在這兩人離開之時將自己心中的擔憂說出來。


    隻能希望是自己多慮了吧。


    葉齊摩挲著腰間天魄劍的劍紋,眼神微微沉了一沉。


    然而就在此時,幽間的聲音在他耳邊淡淡響起。


    “我要出去看一看。”


    幽間此話一出,本來十分放鬆的和麓不免皺了皺眉,清秀的麵容上陡然現出了些許沉穩成熟之『色』。和麓下意識地端起些許架子,有著些許責備的語氣訓斥道。


    “胡鬧什麽?你仍是築基之身,那兩位出去就算了,你跟著幫得上什麽忙?”


    和麓的語氣並不十分嚴厲,而它的言語間也隻是下意識端起的出於師尊身份的擔心,然而很快,和麓就意識到了它這份訓斥如何的不妥,幽間明明已經和它不再是師徒關係,而且以著幽間深沉的心計,出去也定然是有它自己的考慮,它一個幫不上忙又無親無故的人,憑什麽在此時開口?


    和麓臉上頓時顯出了幾分局促之『色』,然而被它這一番話訓斥得有些許愣住的幽間卻在此時『露』出了一個堪稱溫柔的微笑。


    幽間的唇角微勾,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極為難得的記憶一般,微白的麵容上顯出的些許笑意,明豔幽麗得仿佛點亮了他們身處的這片漆黑樹蔭之下的狹小空間。


    這是第一次幽間展現出的如此真心微笑,迴想起自己曾經在幽間臉上看到的笑容,葉齊在此時方才意識到與幽間這個笑容相比,幽間之前展『露』出來的笑容有多麽虛偽和蒼白。


    “多謝和前輩關心,隻是我真的有出去的理由。”


    和麓微微局促地點了點頭,它放柔著幾分語氣,還想要繼續勸道。


    “你還有傷在身,如果真要看什麽的話,不如讓莫道友替你看或者替你問……”


    “師尊,”幽間突然開口,和麓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這時反而到幽間以著微微嚴厲的語氣開口了。


    “我叫什麽?”


    “幽間,”和麓下意識地如同被訓斥的孩子一般答道,然而它很快就意識到了它這個迴答的錯誤,連忙補救著說道,“是朝見,我記得了,是朝見。”


    幽間臉上刻意蹦著的麵孔方才在此時放柔了下來,男人的聲音低沉而磁『性』,宛如溪澗衝刷著溪石。


    “師尊這次才算記對了,以後師尊收弟子,可記得不要再以弟子的族名當作它的本名了,”幽間的臉顯出些許哀傷與堅定並存的意味,“師尊可要記得了,我叫朝見,朝鄑的朝,遇見的見。”


    葉齊的心不由猛然一提,一開始他也是隨便將岱望稱唿為天瀾獸的,所幸岱望小,什麽都不計較,後來他也給他起了個名字,隻是這名字是不是寓意還不夠好,以後岱望化人之後,會不會起什麽別扭?


    葉齊認真地思索道,臉上顯『露』出來的神情比和麓更為沉重。


    而聽了朝見的話,和麓臉上微微『迷』茫著,它囁嚅著唇,顯出了些許對於幽間這番話仍不是十分明白的懵懂之『色』,畢竟它自己就叫了自己千年的幻魔劍龜,別人如此稱唿它,它也沒有察覺得到什麽不對來,若不是師尊給它起了名字,或許它還要用自己的族名為姓名下去。


    然而聽了幽間的話,它意識到了或許名字對於朝見而言有什麽極其重要的地方,和麓認真地叫了它一聲。


    “朝見。”


    幽間點了點頭,笑了笑說道。


    “以後師尊若是想要收徒,就不要再收蝶妖一族了,蝶妖一族大多心思過重,弟子與師尊之間反而容易產生間隙。還有,師尊玉簡上的功法也不要輕易傳下去,因為這玉簡適合得隻是心機過重,道心沉厚之人,所以師尊修煉不到下一層境界,也不是與資質有關,隻是簡單的不適合而已。”


    幽間笑意一如之前一般地說道,“若是師尊真想讓人修煉玉簡,便也不要對弟子太好,更不需要太過細心指點,隻要半月偶爾講解一次,不要『操』心弟子過多尋常事務,平時讓弟子多去與人交遊來往就好了。”


    “我從小心思重,總以為師尊不喜歡我,”幽間有些自嘲地說道,“所以那時和朝鄑離開,一半是逗他好玩,一半卻是希望師尊如果真的看重我,至少會挽留一下我。”


    沒等和麓顯現出愧疚,幽間便笑著說道。


    “隻是年輕氣盛,身旁和眼前又隻看得見師尊一人,心思不免多想了些,所以做下了這許多錯事,隻是唯一慶幸的是——


    我還能遇見心意相通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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