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近乎凝滯的寂靜之中, 以著眾人金丹乃至元嬰肉身的耳力, 他們都能聽見一聲仿佛驚雷般的唿吸沉重響起。


    就如同與兇獸近在咫尺一般,幾人心下都不由一沉, 從鶴合歡剛才詳盡的敘述中, 他們都了解到了, 若是來到囚島之中的是葵女主宰的魔物身體, 葵女唿吸會極為清淺,甚至會主動指點他們一些鍛煉肉身的方法,等到其它意識略微壓過主體時, 受著身體中本能的唿喚, 葵女方才會最終抓走囚島上的幾個人修。


    而葵女現身, 毫無疑問是最好的一種情形, 因為葵女拖延得時間比較長,甚至那被抓走的幾名人修, 也可能仍有迴來的機會。然而若是那蟲三或者鯤二現身,也便是比較糟糕的一種情況了, 因為哪怕是囚島之上安全存活了十幾輪日滿之日的修者,都不清楚以鯤二和蟲三冰冷多變的『性』格, 它們會抓走島上幾人。


    而在所有的情況中,最為糟糕的情況便是龍一主宰著那魔物身體,因為龍一完完全全受著虐殺殘暴的本能支配,甚至在商討過龍一的時候,鶴合歡就已經告訴了它們,在這四個意識中, 對著誕育子嗣最為厭惡欲絕的便屬龍一了。


    因為與蟲三,鯤二這兩個雄雌仍不是太過明朗的意識不同,那魔物本是沒有雄雌區別之物,然而葵女與蟲三化為人身時,都會為自己選擇人族中最為美貌的女子形象,鯤二極少化為人身,因此它在四人之中的『性』格也最讓人捉『摸』不定,然而當龍一化為人身時,它卻會選擇化成最為完全的男人形態。


    而龍一縱使對於這封印之境的封印也無比暴躁,然而對於他們這些囚島上的人修,卻似乎更存了厭惡至極致的暴虐和瘋狂,或許是知道了囚島上眾位修者的精血會讓它體內孕育出魔嗣,因此當龍一降臨到蟲島之時,他完全不會與其它三個意識一樣隻為了修者體內的精血而來。


    每當龍一到來時,囚島上將會展開最為血腥,也最毫無人『性』的一場單方麵屠殺,而似乎隻為了恐嚇他們,龍一會在他們麵前展示出人形的目的,便是要以最殘暴的姿態將一個個人修在他們麵前生吃活剝下來,而完全不會顧忌精血的取用和這些修者的用處。


    隻有當龍一屠殺的人數過多,以至於可能影響其它幾處意識的計劃時,鯤二或者是蟲三方才會勉強壓製下龍一,吸取著精血進入體內,然後將囚島上的屍體喂給蟲島上的蟲王。


    因此龍一每一次到來,毫無疑問都是囚島上的人修身陷煉獄一般的慘況。也隻有到了這時,一向潛伏不定的眾多修者方才會默契地配合起來,哪怕冒著被龍一活生生撕碎吞進的危險,也要盡可能地消耗龍一的力量,好讓其它意識能夠更順利地將它壓製下來。


    然而伴隨著囚島之上的修者送來得越來越少,特別是數年前的一次日滿之日,有一位修者特地設下了一處陷阱,偽裝成龍一到來之聲,成功將囚島上的許多修者一網打盡,然後將捉住的修者廢除掉行動之力,等到魔物到來時,分部地將那些已經廢了的修者放出,等同於是活生生將這些修者送給魔物。


    這固然給囚島上的許多人修掙來了喘息之機,熬過了幾次日滿之日,然而也打破了不少修者之間彼此的信任。如今哪怕是龍一到來,也再無一人膽敢貿然出聲,組織眾人一同消耗那魔物的力量了。


    而當沉重的威壓壓迫著綠蔭片片粉碎下來,葉齊等人能感覺到仿佛擂鼓驚雷一般的唿吸聲震響著他們的身體各處,魔物沒有出手,他們就已經被壓迫得全身都不敢一動時,他們卻陡然聽到了一聲厲聲喝道。


    “各位還不出手?”


    然而在瞬息之間,伴隨著一處極為沉悶的利爪刺穿血肉,骨骼如同鬆脆再不過的食物一般被咯咯咬斷的聲音響起,囚島上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靜。


    而借著鶴合歡布置的傀儡樹木,葉齊等人也能在這沉黑無光的樹蔭下看到了那魔物的身形。


    他們就如同是『潮』濕的土壤中鋪臥的螻蟻一般,魔物身上巨大的鱗片幾乎有一人大小,灰冷近黑的鱗片上泛著如鐵刃般的利澤,巨大得幾乎無邊無際的身體遮擋著所有的光芒,它籠罩在島嶼之上的陰影幾乎將囚島襯得如同巨人腳下孱弱無比的嬰孩。


    隻有在一片黑暗之中,暗紅而湧動著讓人不安邪異光芒的一雙瞳眸在這方囚島之上掃『蕩』著,哪怕知道此時魔物不可能直接看到它們,然而與那雙巨大邪異得仿佛穿越無數穹宇而來的瞳眸對上,眾人都感覺到本能泛起的一股足以窒息,根本不可能力敵的恐怖。


    而魔物完全尖銳的爪子在囚島上扣動著,它一爪按下,生冷得足有數米長的爪尖便輕而易舉地勾穿囚島上隱藏好的掩體。而穿透的人修身體在它鋒銳的爪尖不比一處螻蟻大上多少,然後是刺耳卻幹脆至極的骨骼血肉咬碎混雜之聲在天穹之上清晰響起。


    哪怕遠隔萬米之外,以著他們金丹乃至元嬰的身體素質,葉齊他們也能清楚地聽到每一處骨骼和血肉碎裂吞嚼之聲仿佛近在咫尺一般地響起。


    囚島之上沉悶得幾乎窒息的氣氛蔓延著,莫伶仃此時已經雙眼染上了些許冰冷的紅意,而葉齊也在不知覺間就牢牢握住了腰間的天魄劍。


    比起就這樣任那魔物魚肉地挑揀和活活吞吃,他們倒寧願死在那魔物手下,也好過這樣懦弱地聽命那魔物不知何時便會將利爪伸向他們自己。


    然而早有準備的鶴合歡卻是一手一個,同時將莫伶仃與葉齊兩人同時按倒在他身側。


    “你們是想拉著我們一起死嗎?”


    鶴合歡輕得甚至比不上草木響動的聲音低低響起,作為一名許久都沒有感受到如此憋屈的元嬰修者,鶴合歡同樣也壓抑不住他心中那股想要幹脆與魔物一決生死的想法,然而鶴合歡無比清楚的是,至少現在的他們,根本與那魔物毫無抗衡之力,因此如同那第一個人修一般泄『露』己身氣息,也不過是白白送死而已。


    葉齊沒有反抗鶴合歡的動作,他輕聲地說道。


    “我沒想現在動手。”


    隻是為了以防萬一,當那魔物真的發現了他這處,而威壓壓迫得他們無法動彈時,他隻是想要擁有至少能夠向那魔物最大程度斬出一劍的能力。


    而莫伶仃被鶴合歡按下的力道最重,他此時不敢有一點反抗地安靜呆在鶴合歡身旁,在聽完了葉齊開口之後,方才輕聲說道。


    “被它殺了也無妨,如果我被抓住了,我會最大程度地重創它的。”


    鶴合歡的指尖微微麻癢了一瞬,他感覺心髒就如同被著極輕微的疼痛蟄了一下一般,便連壓住莫伶仃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


    縱使知道此時出現在這裏的莫伶仃隻是一處化身,他還是不能接受莫伶仃死在他麵前的場景。


    “別瞎逞能,該你死的時候,我自然會讓你死,現在給我閉嘴。”


    他的心髒跳動得——幾乎要忘記自己還身處在險境中了。


    莫伶仃還想開口,然而感覺到自己手下男人炙熱的體溫,鶴合歡卻莫名想要做些什麽。


    至少在此刻,他想要莫伶仃閉嘴。


    ……


    在黑暗之中,莫伶仃感覺到他的懷中一沉,鶴合歡在此時摟住了他的腰身,青年幾乎是完全躺進了他懷裏的親密姿態。


    兩人的麵頰在黑暗之中,幾乎隻有咫尺之隔就能貼上。


    若是換在平時,他早就一跑十幾裏了。


    然而在下一刻就有可能被那魔物抓住生吞了的險境之中,鶴合歡近在咫尺的唿吸,身體中些微的顫抖,清瘦腰身透來的些許溫熱體溫,這一點一滴極為微小的感覺幾乎完全占據了他的世界,他僵硬地一動不能動,不能逃也不能做出任何動作。


    然而與鶴合歡這麽親密地緊靠在一起,莫伶仃意外發現,以他向來不愛靠近人的『性』子,竟然也沒有那麽討厭。


    而或許是貼近著他身體的那人一舉一動,對於他而言都過於清晰和強烈,鶴合歡身上從來帶著些許不同於尋常男修,仿佛生來就帶著幾分香氣的味道,將他胸膛中莫名沸滾起來的殺意在此刻盡皆平複了下來。


    感覺到鶴合歡的麵孔幾乎貼在了他的胸膛上,而近在咫尺的鶴合歡身體裏,傳來一聲又一聲與在他耳邊驚雷般響起無異的心跳快速跳動,莫伶仃不由伸手抱住了自己身前身形略微清瘦的人。


    狠狠抱住了身側莫伶仃的腰身,鶴合歡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些什麽,隻是身體中本能湧動出來的衝動,讓他隻想如同溺水者抱住最後一根浮木一樣,牢牢抱緊身前的莫伶仃。


    至少,這一次,他能和他死在一起了。


    莫名的念頭在腦中閃過,似乎帶起一係列殘缺而破碎的記憶片段來,然而鶴合歡搖了搖頭,卻莫名地不想多想下去。


    魔物吞咬著血肉的響動清晰無比地在響起,然而一切可怕的陰暗和威脅似乎在莫伶仃炙熱而一成不變的氣息下離得他很遙遠。


    莫名的暗流湧動著,莫伶仃嗓子略微嘶啞著,想要開口說些什麽。


    “別怕,我至少,至少能死在你前麵。”


    而麵對莫伶仃這個有些幼稚而無用的承諾,這一次,鶴合歡沒有任何嘲諷,也沒有任何反駁他的意思。


    “嗯。”


    鶴合歡有些蒼白而過分俊秀的麵容上,此時微微放鬆地合上眼,將頭靠在了莫伶仃肩上,在生死一線之時,鶴合歡卻覺得前所未有的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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