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他還不能死, 至少在那金丹邪修的威脅沒有徹底擺脫之前還不能死,他不能讓他收攏來的那些魂魄最後葬身於金丹邪修手上。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 瞿問終於放下了最後一絲抵抗之心, 全心全意地開始為離安帝考慮起這個問題來。


    然而沉思許久之後, 他的麵『色』難以抑製地差了下去, 而望著瞿問的麵『色』,離安帝心中陡然也浮現出不安的感覺來,這時他和瞿問同樣心有靈犀地想到了同一方麵。


    “如果是陛……他被捉住的話……”


    瞿問沉默著, 他知道接下來的話無需說下去, 離安帝也應該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如果戾帝被活捉了的話, 哪怕沒有人『逼』問, 那人也是一定會將他們兩人的蹤影全盤托出的。


    而以戾帝現在沒有多少自保之力的狀態看來,他們兩人因為知道金丹邪修在何處, 可以選擇適宜的逃跑方法,然而戾帝若是一股腦地鑽進了來敵的領域之中, 那後果自然是不堪設想的。


    “他不至於瘋到自投羅網的地步……”


    離安帝想了想,有些難以置信地皺起了眉, 然而這一次,對戾帝知之甚詳的瞿問卻隻能苦澀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我們三人當初義拜兄弟時曾在彼此魂魄上留下追蹤魂約,這魂約壓製不下,用尋常手段也阻隔不了,”


    知道離安帝的擔心, 瞿問此時再開口,卻已經是再平靜不過的神『色』。


    “不過卻可將所有魂約轉移到擁有魂約一人身上。”


    離安帝已經隱隱知道瞿問下一句是什麽了,金鎧中英武不凡的男子此時伸出手,那雙沉凝的眼便落在離安帝身上,夾雜著說不出的複雜與釋然。


    “所以,陛下——


    把魂約給我吧。”


    久久地佇立不動後,終於,離安帝方才有了動作。


    他人身高的魂體陡然化為數丈高長的黑凝魂體,然後將瞿問一把挾於魂體之中,向著來路再度激『射』飛去。


    瞿問心中隱隱猜測到了離安帝要做的是什麽,他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卻隻是徒勞地動了動嘴唇。


    “陛下……”


    “閉嘴。”


    離安帝惡狠狠地訓斥了他一聲。


    “早知道我便不為你放那昏君一條生路了,左右被找到也是死一個下場,倒不如我現在趕迴去,趁那昏君沒落入邪修手中前,將那昏君掐死,你我二人還能殺出一條生路來。”


    “我何德何能……”


    出乎瞿問意料之外的是,他此時竟然沒對離安帝話中要殺了戾帝的話有太多異議,而一開口,他低低說著,卻是讓自己都為之心驚的有些動搖意味的話來。


    而他這聲話雖然低沉,卻一字不落地進了離安帝的耳中,此時身著帝皇華麗冕袍的男人麵上的怒『色』一掃而空,卻是陡然浮現了些許笑意地說道。


    “良臣自該選投明主,待到我修成鬼帝之日,孤自當開萬世太平,庇萬代子民,活萬界英魂,瞿將軍可願為我麾下一員,為我開土辟疆,斬盡一切不臣之人?”


    仿佛看到了這般盛大景象一般,瞿問嚅動著嘴唇,最終輕聲答道。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便已經有這般宏大的願望了,因此在得到戾帝誇獎的那一刻,他曾經以為他就可以為座上的聖明天子掃一世邪佞,開萬載太平。


    然而直到自盡的那一刻,望著城下的狼狼烽火,他才明白這隻是個不能實現的奢望罷了。


    而陰差陽錯之間,誰又能想到,當初他恨不得啖其骨食其肉的仇敵,如今竟會變成他效忠的明主,而他一心一意想要保護的帝皇,卻在這一刻成為他的生死之敵呢?


    瞿問心中生出無限感歎來,然而男人以魂體化成的金鎧之上,卻開始綻放出了灼灼金光,一如當初守城時一般毫無動搖的璀璨和絢麗。


    到這一刻,離安帝心中方才生出些放鬆之情來,他明白,他現在才算真正收服了這個難纏的敵人。


    而金石難開的瞿問尚且如今能投於他的麾下,他曾經希冀的一切,又有什麽理由可能會不實現呢?


    憑借著魂約感應,離安帝幾乎以著一瞬百裏的速度飛快向著他感應到的戾帝所在之處趕去。


    然而當趕到深峽一側後,望著那深不可測的深峽中黑屋劇烈翻騰的場景,離安帝心中的不安更加劇烈來。


    下一刻,一隻巨大魂體化成的大手便將他連同瞿問一起狠狠攥入深峽之中。


    “一個個竟然迫不及待地自投羅網,也省得我再花這些功夫去尋人了。”


    巨大濃黑的魂體中,吳萬陰一雙眼爆發出灼灼的光芒。


    “給我死吧!”


    麵對魂魄虛弱得幾乎快消散的戾帝,他固然沒有絲毫吞噬之心,可這兩個實力如此強大的魂魄,他吞下之後再緩緩攫取了他們的記憶,豈不是一舉多得地恢複傷勢而且得到克製魂體法術的方法。


    然而下一刻,一道白芒穿燙著他的魂體而來。


    固然他靈敏地躲了一躲,沒有讓這光芒穿透他的主體,然而那白芒灼燙的觸感再度湧上,仍是讓吳萬陰難以抑製地迴想起剛剛被這白芒傷害的事情來。


    察覺到手上攥著的一個虛弱魂魄竟然還敢用上一次的方法再度傷害他,吳萬陰眼中再度爆發出暴虐的光芒來。


    他要將這兩個魂魄碎屍萬段!


    然而下一刻,一道浩浩『蕩』『蕩』仿佛能夠斬裂星空的劍芒,鋪天蓋一般地從天地每個角落無可逃脫地向他斬來。


    在大部分魂體逐漸崩散著泯滅為煙灰之中,吳萬陰難以置信地睜開眼,望向那劍芒發出之處。


    青年熟悉的麵孔向他望來,那雙沉黑的眼中波瀾不驚,隻是定定地注視著它的魂體魂飛魄散。


    不可能!這不可能!!!這人不是死了嗎?這個金丹初階的修者怎麽可能擁有斬裂他魂體的能力?!!


    是他大意了,以為在深峽之中不用套上殼子就擁有自保之力,如果不是他一時大意為了捉住那兩人,怎麽可能犯下這種低等的錯誤來?!


    然而後悔已是無用,感覺到比烈火灼燒還要劇痛萬倍的痛楚蔓延到身上,於死前瘋狂的嘶吼裂開之中,吳萬陰陡然積聚出一層魂力,然後向著那站著不動聲『色』的青年瘋狂『逼』來。


    哪怕是死,他也要帶著這人一起死!!


    然而身體在靠近那人時,一股讓他恐懼的吸力將他猛然一拉,下一刻,吳萬陰便發現自己已經在一片星辰耀眼的浩宇之中。


    而在那一處,攻守卻在刹那間相反過來,挾著浩『蕩』星辰之力的葉齊從容一擊之下,便將吳萬陰的魂體刹那煉化入星域之中。


    ……


    感覺到星域隱隱發出的饑餓感覺被滿足,葉齊方才放鬆了下來。


    在他與和麓告別之時,當明白了那兩個元靈背後的是魂體邪修之後,他便明白這是他的重大機會。隻要那魂體邪修不是和他相差一個大層次,而仍然在金丹層次,他就有把握將那金丹邪修拖入星域之中。


    不過在感覺到金丹邪修魂體如此強大的那一刻起,他便陡然起了一個念頭,那便是索『性』將金丹邪修手下的魂體幹脆一網打盡,畢竟星域現在的胃口越來越大,而這些送上門來的邪修魂魄無疑是最好填滿星域胃口的食物,如果他能將這金丹邪修以及它手下的諸多魂魄一並放入木釵之中,就能省下許多以後搜尋魂魄填飽星域的功夫。


    因此他將計就計,索『性』就讓那邪修斬殺了他的化身,自己便用著隱蔽的神通跟隨著那邪修進入深峽之中,在查探完了這裏並沒有元嬰層次的大能,也沒有讓他生出任何危機之感的存在之後,葉齊本就想直接動手,將這魂修出乎意料地重傷之後,再拖入星域之中。


    隻是當他聽到邪修手下的魂魄說著這裏還有三鬼王之後,為了一網打盡,他索『性』就暗中潛伏著,一邊修煉,一邊打算等到那邪修捉住三鬼王之後,再將他們一並拉入星域之中。


    如今邪修被重創到如此地步,那三鬼王魂魄同樣也受到重創,他自認這是最好的時機,便索『性』在此時現身而出,將邪修擊殺完畢。


    察覺到自己神魂中受著星域反補而憑空增加的三成浩『蕩』魂力,此時應該穩穩比得上尋常以神魂強悍出名的金丹中階修者,葉齊也說不清自己此時是應該高興,還是為之心憂。


    畢竟以著邪修固然被重創,可是也屬於金丹後階的魂魄填飽星域的胃口之後,星域也隻會是越發地難以滿足,而到了那時,若是他的實力沒有跟上星域所需的魂魄增長,那便隻能說是引火燒身了。


    然而如今邪修的魂魄入手,也可以算得上是解了他的一時憂慮,此時此地也不是能夠停下來多想的時候。


    在將著吳萬陰記憶中的魂魄根底略微一掃,確定除了吳萬陰外,還有兩名長老以及掌門,隻是這三人全都棄肉身重修神魂,便是元嬰層次的掌門如今也沒有恢複頂峰時期的一成戰力,如今龜縮在無界海中一處,此時也不是見麵時機後,葉齊便將探尋吳萬陰記憶的事情放下。


    他揮劍一斬,無數片如魚鱗般輕薄清透的劍影便在瞬間斬出,化為穹蓋一般的穹頂牢牢遮擋在峽穀之上,不讓任何一處魂魄有可能逃脫出去的機會。


    到了這時,葉齊方才好整以暇地將著自己的視線放到那三鬼王上來。


    從一開始時,他便隱隱在這三個魂魄上感覺到了些許的熟悉之感,然而那三個隱隱能現出人形的魂魄麵容他確實也是一人都不識,對於這熟悉之感從何而來,到了這時,葉齊方才有了幾分想要探究下去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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