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殘缺的星域落於他手上, 卻是不知被打散了多少次, 才會變成現在這般的砂礫大小。


    然而君鄰劍驚訝的也便是這一點,便是無論這星域被打散多少次, 自從這星域從千百年前開始發生變化之後, 就少有殘缺的星域認主之事, 大部分哪怕僥幸拿到了能夠隨意進出的星域, 也不能再禦使這星域對敵,隻能完全將它當作是神魂競爭和磨練的一處競賽場了。


    而在來自上界的修者和一位凡界的小子之間,這星域竟然認主選擇了葉齊, 也難怪君鄰劍縱使對這星域畏之如虎, 卻也對於星域的選擇十分難以接受了。


    雖然葉齊也不明白這星域到底是如何做出這般選擇來的, 然而在明白手上這塊仙器暫時不會引來上界的爭奪之後, 他也暫時鬆了一口氣。


    至於那吞噬神魂一事,從君鄰劍的記憶中, 他了解到上界至今都沒有修者能找到讓星域放棄噬主的辦法,因此他也不會自不量力地就認為自己是能夠解決這問題的人。


    但至少星域的認主, 能讓他將麵前的生死危機解決,就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葉齊一向都有著自知之明,明白這天下哪怕真的有掉下的餡餅,被他接住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如今這星域雖是給他在未來帶來萬分的禍患,可這禍患目前還在萌芽之中,還不具備立刻危及他的可能。


    解決了目前的燃眉之急,葉齊暫時放鬆了下來。


    至於星域認主接下來可能帶來的麻煩和危險, 隻能看一步走一步,日後再好好考慮了。


    至少在目前,星域中分得了異蟲,蟲王,君鄰劍的部分神魂,暫時應該沒有過多的需要,他還是有些許時間去考慮該如何處理這星域一事的,再不行,乾坤袋中的銀魄聖樹精魂和蟲王魂魄也能夠暫時拿出去塞這星域的胃口,至於張天箐的魂魄,紙片現在仍鼓脹著吞噬不下,或許這也能讓星域填飽一些。


    現在隻是不知這星域是主動吞噬,還是隨他送入才吞噬的。


    若是前者,那麽天瀾獸已經和他已經訂下結契,而他現在有的這些神魂固然可以幫他挨過一段時間,然而若是有朝一日到了山窮水盡之時,他不能再滿足星域對於神魂的需求,那麽在噬主前,這方星域會不會將陸岱望視作是他的一部分,先進行吞噬……


    沿著這種可能,葉齊的思緒地延伸著,幾乎立刻便想到了最嚴重的後果。


    他久久停駐在這片星空之中,星域的認主已經讓他足以分明眼前的星辰都為虛假,而唯一真實的,不過是這些看似星辰的補全存在組合起來,所布置出來的精妙難言的陣法罷了。


    他現在已經擁有了『操』控這片星空陣法的部分『操』縱權,然而這陣法的『操』縱權交托在他手上,對於在符道隻是入門數年的他而言,就如同讓孩童現在神魂已經可以從這星域中迴到自己的身體裏。然而光是想到前種可能為真,那麽他要做出的選擇和決定,第一次的,葉齊生出了逃避的感情。


    然而逃避也是無用,過了許久,他方才迴過神來,開始逐漸整理自己的思緒。


    目前確定的是,這方殘缺星域是一件冰冷的毫無感情和理智的法器,不及本體萬分之一的殘缺法器自然誕生不了器靈,所以哪怕他有滿腔疑問,也隻能從君鄰劍的記憶中去找尋,然而君鄰劍的魂海汪洋廣博,至少在目前他查探到的部分之中,沒有關於星域這方麵太過詳細的記載。


    畢竟君鄰劍的修為層次遠遠高於他,若是他不想自身記憶和感情被這縷來自上界的殘魂同化,那麽就不該吞噬他的記憶,而是應該自行去查探,然而查探耗費的時間漫長,對於他而言如同是看了旁人上演的一場模糊電影,許多細枝末節的邊角都被隨意地抹去。


    顯然要找出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的事情,葉齊將心中的心焦放下,想到外界可能等候的陸岱望,他略微猶豫著,最終仍是『操』縱著這方星域的法陣,讓自己的神魂重新迴歸到了身體當中。


    葉齊睜開眼時,察覺到自己躺在暖融融的皮『毛』包裹中,天瀾獸灰藍的眼一轉不轉地定定望著他,看著他終於醒轉,外表如同冰冷獵食者的異獸緩慢地低下頭,恍如不敢相信一般地湊近,確認了他逐漸穩定下來的吐息。


    “嗷嗚。”


    ——葉齊,沒事了嗎?


    他抬起手,『摸』了『摸』天瀾獸的頭,笑著開口。


    “嗯,沒事了,岱望不要擔心。”


    聽了他這話,吊了一顆心的陸岱望方才終於放下心來。它湊近著聞了又聞,低低地叫道。


    “嗷嗚。”


    ——剛才,怎麽了?


    葉齊笑著,用簡短的語言將他和君鄰劍之間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關於星域的事情他隻是一語帶過,沒有細說,更沒有將他心中的猜測說出,


    “嗷。”


    ——幸好,葉齊沒事。


    葉齊感覺到他的脖頸上被天瀾獸的軟『毛』蹭著,激起不自然的微癢來。


    他鬆開了手,陸岱望抬起頭,靜靜望著他。


    ——我們,什麽時候,去閉關?


    ——岱望,也要變強,保護葉齊。


    望著陸岱望冰冷的透著澄澈灰藍的瞳眸,葉齊幾乎能感受它純然的瞳眸下,極為真切而純粹的心意來。


    他『揉』了『揉』天瀾獸的頭,淡淡地笑著開口說道。


    “岱望想要保護我,我也想保護岱望,好不好?”


    陸岱望聽了,認真地思索著,點了點頭。


    “那在岱望沒有強到能夠保護自己之前,我為了保護岱望,做一些可能讓岱望生氣的事情。岱望可以生我的氣,但不要生氣太久,好不好?”


    天瀾獸定定望著他,冰冷純粹的灰藍瞳眸中倒映著他的身影。


    這一次,過了許久,陸岱望都沒有答應下他的要求來。


    然而每一次,在它和人類之間,陸岱望無奈地發現,自己都是最先投降的那一個。


    因為他和它久久隔著這段距離,葉齊遲遲沒有出手『摸』它或者抱它,為了不讓自己幹擾陸岱望,給它留下思考的時間。


    然而天瀾獸或許是會錯了意,它委屈地低下頭來,主動向著他手下鑽去。


    “嗷嗚。”


    ——好。


    ——但是,葉齊,要來找我。


    陸岱望的敏銳,超出了他的想象。


    與話語不相符的冰冷兇戾異獸低下頭來,將頭往人類手中不安地蹭了蹭,軟厚的獸耳不安地抖著,葉齊幾乎能感覺到它蘊藏在強橫身軀之下顯而易見的不安來。


    那一刻,葉齊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他不知自己哪怕是為了保護陸岱望,這樣做出的決定是否正確,而那是否又是陸岱望真的想要的。


    先前他可以輕易承諾不丟下它,是因為他以為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它跟在他身邊,都不會有太大的生死危機。


    然而事實證明,他自然是錯的,在這方修真界中若是想要一路前進,活著的人自然要比死去的人擔負更多東西,例如危險,例如痛苦。


    他仍是『揉』著手下天瀾獸滑動著的柔順的皮『毛』,然而還是不知該晚些挑明,還是應該如同之前一般自己擔著處理。


    思緒被情感阻礙著,漫無目的地發散著,不想做出違背自己心意的決定來。


    然而第一時間看到人類如同以前一般溫和從容的笑意,陸岱望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人類笑容中含著的與以往不同的意味。


    然而按陸岱望想來,生死危機既然已經過去,那麽人類自然不會再把注意力放在其它事情上。畢竟現在他在『揉』它的『毛』呢,那人類想的,應該是關於它的事情吧。


    陸岱望不確定地想著,想到自己將湖水中幾條僅有的魚在路上丟了個幹淨,現在也應該死了。


    它頓時感覺到自己找到了人類不開心的理由,人類應該是想要吃魚的吧,不然也不會讓它去抓魚,可是它竟然把魚給丟了。


    天瀾獸心中不自覺地湧現出了心虛的感情,它低叫著,湊近人類,宛如幼獸一般不安地蹭著他,微立的耳朵抖了抖。


    ——是我把魚丟了,葉齊生氣了嗎?


    對上天瀾獸看似冷然冰冷,卻讓他覺得純然得如同湖水一般灰藍澄澈的眼,葉齊隻覺心仿佛被一隻大手握住一般,便連開口都有些艱難了起來。


    他用著溫和卻不容拒絕的抱住低下頭的異獸,望著它軟厚潔白的耳朵,再用手『揉』著那身柔白溫暖的皮『毛』,仿佛心中的不安能借著這般動作平靜下來一般。


    “不是。”


    他麵上如同毫無波瀾的水麵一般平靜,微微低下望著它,話中卻仿佛帶出了被它逗笑的笑意來,他抱住陸岱望,不讓它再看見他麵上的神情。


    “我隻是在想,”


    ——萬一他把它弄丟了,怎麽辦?


    “岱望這麽乖,我要怎麽獎勵岱望?”


    聽著人類誇它,陸岱望將那些許升起的疑『惑』拋在了腦後。


    它的尾巴搖著,最後環在葉齊身上,腦袋往他懷中蹭著,像極了一隻笨拙得想要靠近,想要討人喜歡卻不知該從何下手的大貓。


    “嗷嗚。”


    ——親親,抱,今晚吃魚,還要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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