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北尹吐氣如絲地躺倒在陣法之中, 感覺到丹田經脈近乎撕裂般地損毀著, 而強烈的陣法反噬透過那黑線迴饋到他的身體之中,帶來堪比酷刑一般的折磨。


    而還不僅僅這些, 那些被抽取而來, 卻不知為何沒有消散的凡人魂魄, 此時紛紛逃脫了隻有一半的陣法。


    千百具血肉之身中的厲鬼尖嘯著, 幾乎已經擠滿了洞府之內他肉眼能見之處。


    此時最為狠戾,而魂魄凝實的厲鬼因著他陣法中匯集的靈力和他身體中釋放出來的妖力,以著可怖而貪婪的形態撲將到了他的身體之上。


    哪怕他的一滴血便能將他們灼為煙灰, 無數雙空洞的眼和猙獰模糊的麵容卻是幾乎緊貼在他的視線之中, 讓趙北尹哪怕沒有受到多大傷害, 也難以調動一絲氣力動彈的身體感受到那鬼爪抓撓而過的力度和那恐怖的嘶吼之聲。


    被痛苦和恐懼一同夾擊的趙北尹, 此時已經是恨不得立刻身死也不願再受這般折磨的痛苦不堪。


    然而他自己卻明白,若那青年沒有到來, 隻怕憑借著妖力凝結成的強大肉身,他會在這深海之下設置了層層防禦和『迷』『惑』符陣, 哪怕是尋常符師也難以覓得蹤跡的洞府中,被這些隻憑借怨恨和執念存活下來的鬼魂不知折磨到何時, 而哪怕是體內最後的一滴血完全流幹後許久,他也是難以死去。


    麵對這般幾乎可以想象到的折磨,趙北尹此時到不知是自己該不該希望那青年進入他的洞府,痛快利落地取走他的『性』命了。


    若是真的能,痛快利落地被取走『性』命……對於此時的他而言,應該是一個天大的恩賜吧。


    感覺到身體無處不泛著刀刮般讓他使不出一絲力氣的劇痛, 而蟲種此時已經朝著他的經脈向他的頭上鑽去,趙北尹不甘地瞪大著雙眼,幾乎是奢求能有幹脆了斷的這樣一個美好結果的到來。


    ……


    以著靈力作為推進,幾乎是迅速的,葉齊便以著讓他身邊的海水滾沸的速度,迅疾地朝著蟲種傳來的趙北尹所在位置趕去。


    而趙北尹洞府外的符陣布置極為繁複,葉齊沒有因著自己能夠輕易叫趙北尹重傷而有絲毫大意,因為導致趙北尹的重傷的原因便是因為他在道人的縱容下,在與道人的對峙時在昏『迷』的趙北尹體中湊巧地植入一張雷符。而這雷符在他能夠命令蟲王後,又隱藏在了蟲種之中,所以沒有讓趙北尹發現罷了。


    但凡趙北尹有一絲察覺,今日也不可能落到如此地步。


    因此葉齊此時沒有一絲僥幸心思,而此時的他方才是遇上了真正的難關。趙北尹洞府中布置的層層符陣這道難關,已經不是靠些急智或者技巧便能度過的了,要解開這些繁複精密的符陣,需要的是實打實的符道上的積累和感悟。


    而從頭到尾,他腦中都沒將半分心思指望在趙北尹身上,畢竟這符陣是趙北尹親自設下,哪怕是悄無聲息地將他待到看似出路實則處處殺機遍布的死局,他也是毫不懷疑的。


    在麵對這般實打實的隻有符道水平才能渡過的難關時,葉齊相信不要說是給他一時片刻,便是給他數日時間,他也不可能將一位符道上鑽研數百年的符師的符陣破開的。這無關信心與否,隻是最純粹的年月積累之間的比較罷了,若是讓他換到了趙北尹的年月,他也同樣有著破解開這些符陣的決心。


    然而對於從原世界到達小方秘境還不到半年的他而言,就如同讓一個剛出生的稚兒去解開聞所未聞的諸多未解之謎一般,在暴力破解成為下策之時,幾乎沒有過多猶豫的,葉齊便選擇了最為簡單的一個方法。


    ……


    下一刻,趙北尹終於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結局。


    他的頭一歪,眼睛拚命睜大著,終於在那蟲種蛀空了他體內的肺腑髒器,甚至將他的血肉都吸食一空後,如願以償地永遠擺脫了這般痛苦之中。


    諸多繁複而精密的符陣就如同鍾表上無數個密切相關的齒輪一般,在符陣失去了控製者心神控製的那一刻,因著動力的終止,葉齊能夠感覺到所有符陣帶給他的氣息都在猛然間泄為一空。


    而因著他特意隔著數十裏遠看的距離,那陣法泄出的恐怖威力幾乎讓以這處洞府為中心的海水都滾沸著,無數氣泡沸騰般地四散而出,震響之聲宛如山搖地動一般地響震海底,而哪怕他有著靈氣防禦層相護,如今的體質哪怕是烈火也不能令他肌膚有一絲毀損或者說感受到一絲灼熱,然而這處洞府中泄出的威勢,也仍是讓他都感覺到了炙熱的水浪滾來,雖仍不至於能傷到他,葉齊也是感到了一絲動容。


    此時那到了洞府前的木釵終於吸收完了洞府中的魂魄,迴返了迴來,用靈力帶著那給他極為灼熱滾沸之感的木釵,葉齊返身往海上遊去。


    ……


    此時,被巨大海浪壓迫著的洞府發出如同不堪忍受的轟隆聲響,數隻體型有七八歲幼童一般大的蟲種從趙北尹體內鑽出,惶恐的它們受著腦中那道不容反抗的命令,隻能拚命壓下想要立刻逃跑的衝動。


    蟲種以著前所未有的速度飛快鑽出,一隻蟲種咬了趙北尹身上的乾坤袋,一隻蟲種咬了那本功法,一隻蟲種茫然無措地隨意咬了一塊大概能拖走的桌上墨木精製的盒子,十數隻蟲種立刻便找到了各種能夠帶走的東西,然後有序地飛快從那不斷坍塌的洞府之中灌出,朝著海上拚命遊來。


    作為異蟲的它們,有著比所有人類都要敏銳的直覺,隻是如今身體笨重,再加上要分出精力帶著東西,不知不覺便和前麵的那人拉開了越來越遠的距離。


    想著以防萬一的葉齊不過片刻便已經迴到了陸地之上,望著那遠處滾沸著氣泡,泛起不同尋常的淡紅光澤的海洋,葉齊心中不祥之感頓起,在察覺到十數隻蟲種靠近後,他用靈力為繩,幾乎是片刻就將那十數隻蟲種纏成一條繩上打了結的不同團。


    再用上提升速度步法,葉齊輕鬆地拉扯著那包裹得嚴嚴實實蟲種的靈力繩,幾乎沒有立刻猶豫的,他爆發著最快的速度飛快地朝著身後已經給了他濃鬱不安的海洋相背逃開。


    終於,在奔馳到幾乎將那汪洋模糊成一個看不清的點,而他的神思也終於蔓延不到之後,葉齊方才將速度降到正常趕路時的腳速,縱使對於凡人而言也是隻能看見一片幻影,卻不至於消耗他的太多靈力。


    他沒有迴頭向後看去,隻因無論那預感是否正確,在他已經逃開了可能的波及距離後,那片海域中發生的事情都已經和他無關了。


    沒過多久,伴隨著一聲連他所在之處,凡人都能清晰聽見的聲響,察覺到空氣中傳來的震紋之後,他略微遲疑著,還是終於蹲下腳步來,用靈力加持在眼上,迴頭再遠遠看去。


    隻見那洞府爆發開的餘波,已經將半片遼闊的海域都幾乎沸騰燙開,而那爆發開的餘波推湧著海浪,幾乎升起了數萬米高的巨浪,然後淹沒了千裏之地的山川,最後也將那低矮的山川淹沒成了一片汪洋。


    所幸那裏是那黑『色』巨鳥居住的住所,這處洞府所在的海域才成了趙北尹的住所,所以別說人煙,便連尋常的異獸活物都不敢擅自靠近。


    葉齊鬆了一口氣,卻是終於將靈氣包裹著的木釵解了下來,靈氣剛剛放出,木釵便傳來極為灼熱的熱氣,所幸這畢竟還是異寶,倒不至於在這般灼熱的溫度中便毀損下來。


    在察覺到木釵中的諸多殘魂都安然無恙,隻是因著趙北尹那縷殘魂的進入,引發了諸多饑渴魂魂的撲食後,葉齊猶豫了一瞬,便開始準備將這些魂魄放歸到天地之中。


    畢竟『插』手魂魄之事遭天地意識所忌,他也不是一腔熱血的愣頭青,為了天地降下的雷霆之劫便對這方天地意識有了恨意。


    在他的理解之中,天地就如同冰冷無情的機器一般有著自己的規則,而他在未經過淬煉前的天資雖不算好,卻也能引發下雷霆之劫,他認為可能是他的修為進展過快,或者紙片的存在被天地察覺,所以才會觸發了天地之間引動真雷之劫的機製。


    而現在真雷之劫已過,他也得到了度過真雷之劫的好處,而若無他體內那絲真雷之力的作用,隻怕早在黑行城中時,他便已經死在了曲磐時或者是蟲王手下,當然,若是真的沒有真雷之劫,他可能也根本不會被傳送到這小方秘境來,而在齊帝和那元嬰女子手中,沒有還手之力的他最終的結局也未必能有多好。


    當然,讓他經曆了這麽多九死一生的痛苦,葉齊也不可能對這方天地意識生出多少好感,如今的他隻是公事公辦,便將那天地意識當作是冰冷無機質的機器看待罷了。隻是他可不願因著以防鬼城形成而收攬的魂魄,再引發了這方天地意識的哪一處“懲罰機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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