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常人擁有著蟲王現在大半的骨骼血脈都錯位甚至於撕毀般的的傷勢, 定然活不到現在了。


    然而這具金丹身體對於蟲王而言不過是融合承載它的器具, 因此哪怕在與北海君激戰耗費了許多氣血,又被張天箐毫不留情地以元嬰氣勢『逼』壓甚至出手重創到已經是類似於擰麻花般猙獰可怕的地步, 蟲王麵容上也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恐慌和疼痛。


    在葉齊答應了和它交易之後, 它一聲不吭地猛打出一擊, 借力撞到了數米旁的荒地上, 隨著如同砸下重物般“砰”的一聲,激揚起漫天的塵土。


    然而即使撞飛開,蟲王也是勉力支撐起骨骼扭曲的身子, 用著複眼靜靜地看著他們此處的動靜。


    而在此時, 若是張天箐願意留心, 他便會發現, 源源不斷的狂『亂』異獸朝著先前蟲王和北海君所在的位置奔來,它們如同完全發了瘋一般, 瞳眸之中幾乎變得通紅。


    在到達那個位置後,數百頭異獸無聲地『亂』動狂奔著, 哪怕身體上已經傷痕淋漓,也沒有發出過多哀嚎, 卻如同隻是為了送死一般地攻擊而衝撞著,身形巨大的異獸直衝之下,它們不閃不避,仿佛毫不察覺一般地成為巨獸腳下碾壓的肉泥。


    若再從數千米處的上空再俯視這一處,這片土地就如同是被血染紅了一半,而在無數層肉泥凹陷進入地上因著蟲王和北海君爭鬥而進撞裂開的地縫之後, 那地縫中宛如有著某種強大的引力一般,悄無聲息地加快著吞噬下了一層又一層的異獸肉泥屍體。


    ……


    而被蟲王放開鉗製後,恢複了行動能力的葉齊也終於從那近距離地靠近蟲王麵容的恐怖中解脫了出來、


    葉齊轉過頭,哪怕認為他們之間不可能存在和解,也仍是抱著一絲可能,緩和下聲音,對他麵前的道人首先釋放出了善意。


    “前輩,其實我們可以談談。”


    “談談?”張天箐麵上流『露』出了仿佛嘲諷般的神『色』,“我們沒什麽可談的。”


    然而即使如此,道人也沒有流『露』出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的意思,葉齊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我們之間本沒有太大的仇怨,也不一定要結下死敵……”


    “你說得不對,”張天箐直接地打斷道,一雙黑幽到極點的眼死死地盯著他。


    “你成了我的道劫,我們之間難道還不算血海深仇?”


    葉齊不可思議地望向道人,道人此時卻是平靜下所有心緒,想對著親近的師門子侄,用著前所未有的耐心溫和說道。


    “不然你看,我為什麽要用這麽多大陣束縛你,就怕你逃脫了呢?”


    “僅憑著我的實力,我本應該有自信將你拿下的。然而你看,你現在讓我成了什麽樣子?!”


    道人的情緒猛然地激烈了起來,他大甩著袖袍,受著他的氣勢卷起的狂風將他的衣袖吹得獵獵作響,然而隻是道人不願,所以狂風吹動著道人的衣物,哪怕連他的發梢都未能吹動半分。


    “我被人折辱,有宗門也不能返,招來了諸多嘲諷訕笑,這一切你以為是誰鑄成的?”


    看著道人情緒如此激動,葉齊自認自己哪怕此時出口打斷,也不可能得來他半分和解。


    然而就在下一刻,張天箐的麵上陡然現出了平和無比的笑意來,道人專注而貪婪地凝視著他,那視線仿佛在看他千辛萬苦終於得到的珍寶。葉齊心中陡然生出了幾分不祥之感。


    然而他本來就是為了拖延時間而來,本就沒有製約張天箐的手段,如今道人沒有出手,卻是正和他的意,因此他也沒有出聲大腳。


    張天箐卻是溫和地笑著,自言自語般地開了口:“不過現在沒關係了,能夠得到一具可以引來真雷之劫的身子,我已經算是……”


    聽著道人的話語越發幽冷詭異,再看著張天箐麵容上陰晴不定的神情,奇特的是,到了這時,葉齊感覺心頭的警惕和不祥預感如同一段殘焰一般,在一道輕聲的歎息後逐漸平息下來了,此時他心中甚至是比剛才要應對蟲王時還要平靜和鎮定。


    因為他已經明白了,道人如此猶豫未定,卻遲遲沒有下手捉住,甚至直接消泯他的神智,讓他變成一個活死人的原因。


    葉齊開口,聲線中便壓著幾分低沉和輕嘲。


    “哪怕奪去了我這具身體,前輩也要替我承受那未完的真雷之劫,這又是何必?”


    果然,在聽到他說完這句話後,張天箐的瞳孔緊縮著,本來強裝的鎮定神『色』都如同冰麵一般碎裂開來。


    葉齊心中多了幾分把握,畢竟他在真雷之劫下布下傳送法陣的氣息,不一定會在雷劫中完全消失,而玄門畢竟是大派名門,自然有手段查探到他在真雷之劫下的陣法痕跡,而他本來就沒有隱瞞的心思。


    如今倒也算是誤打誤撞,張天箐應該是得了玄門的消息,知道他可能在真雷之劫下逃過一劫,卻不一定算是真正地度過了真雷之劫,然而如今遇見他,既不願輕易放棄近在麵前的資質上絕的他的肉身,也不願在抹滅了他的神智之後,還要替他受那真雷之劫,所以才會說這麽多恐嚇之語,


    “你明明度過了真雷之劫。”


    張天箐陰沉沉地開口,他望著他對麵的青年,妄圖從那人麵上找到哪怕一點的異樣,然而青年麵容清俊沉穩,不慌不『亂』地直視著他,眉宇間的從容和鎮定甚至到了讓他都有些心驚肉跳的地步。


    也對,能被真雷之劫選中的哪有平庸之輩?


    張天箐心中又嫉又妒,隻覺得幾乎讓他全身發冷的寒意又從脊背上湧出。他從小便是修道天資出眾之人,家族傾力培養,而他作為嫡係子弟在玄門中一路順風順水地長大,一開始便在內門弟子這比尋常弟子高得多的頂點往上爬,從未吃過過多的苦頭。


    不過專心修煉,千年間便已經坐上了玄門長老之位,這在修真界中已經算是再得意不過的踩著以億萬修真之人千辛萬苦,也是求而不得的地步。


    然而隻有他自己才明白,他在元嬰這個層次已經囚困了多少百年,然而遲遲卻是未能踏出再有進益的一步,而他引以為豪的天資,在周圍許多元嬰修士的襯托之下,變得如何黯然無光,而他也一直知道旁人在背後是如何議論他的,在他幼年時,宗族裏便有人說他『性』子驕縱自大,從未受過磨礪,隻怕是便隻能止步於哪一步哪一步。


    年少時他的心『性』狂傲,心中篤定自己便能一直前進下去,從未將這些人的惡言聽入耳中,然而如今他已成了玄門長老,自身甚至已經能夠成為宗族的依靠,再無人敢在他麵前說他隻能止於哪一步。


    然而此時他才發覺,前路在沒有了外在的扶持之後,他卻果真如那些已經化為塵土的惡人所言,再不能進上一步,而這次,便連他自己心中,都隱隱對著修為能夠再有進益而不報任何希望。


    身邊處處是元嬰修者閉關百年修為進益良多的喜訊,然而他陸陸續續下來的閉關甚至已有千年,卻始終未能在道途上再踏一步,千年前人人稱道的傳奇如今再無人問津,甚至他已經成了同一層次修者的底層,玄門門規嚴格,哪怕是對於他們這類長老,也多是束手束腳,讓他難以施展。


    然而即使能夠施展開來也是無用,張天箐自知自己哪怕在修真界中已是能夠支撐起一方小門派的大能,然而他從來便惜命謹慎,更是從未敢獨自踏出這玄門半步。


    而在這時,他才開始明白井底之蛙多麽膚淺,哪怕他的修為再高,在同階之中,他也不過是一個連頭都抬不起來,甚至被身為後輩的同門反過來教訓,卻連手下都護不住的敗犬,想到這裏,張天箐便覺得身為修者許久都沒有出現過的冷熱交替感覺在他丹田處晃『蕩』著。


    而張天箐自然明白,這已經是他走火入魔的征兆。


    多麽可笑,千年的苦修,不過一朝不慎,便輕易地能讓他走上道消人毀的結局。


    然而哪怕他意識到這一點,這世間還有哪位不世出的老祖能夠救迴一位元嬰修者的道魔入體,自知自己哪怕在元嬰修者中都處於底層的張天箐更是早就斷了這個癡想。


    然而在看到麵前清俊沉穩的那人後,張天箐眸中再度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幽暗火焰來。


    若是他能夠擁有眼前這人的資質……


    若是他便是眼前之人,他怎麽會永遠隻能停留在元嬰這一步?!


    若他能夠抹消掉眼前之人的神智,將這人的身體煉化成自己的一具化身,再用本體護這化身重新開始修煉,然後利用這化身修煉成元嬰,最後找到轉移元嬰的秘法,修煉到無上大道。到了那時,那些對他不屑一顧,將他視若螻蟻之人,還敢對他有一絲不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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