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葉齊專注於煉製雷屬『性』的攻擊符陣時, 本來平靜的黑行城中, 卻陡然又起了一樁波瀾。


    一位符師悄無聲息在自己的屋宅中被異獸咬死,死前甚至連一道求救的傳訊符紋都未來得及發出。


    要知道符師多是毗鄰而居, 能在悄無聲息間殺死一位符師, 而且不驚動其他符師, 這樣的異獸修為起碼是玄階, 而在眾多符師勘察之下,終於確定了那頭異獸便是一頭玄階異獸。而一頭玄階異獸若是近距離發動攻擊,哪怕是一位天符師, 也未必能在它一擊之下討得半分好處。


    在滿打滿算不到三百位的正式符師的黑行城中, 這個消息與驚雷無異地打入黑行城中, 打破了黑行城百十年來一直維係的平靜。


    這消息一傳出, 幾乎每個符師下意識便會想到,讓一位符師連訊息都不能發出便慘死在手下玄階的異獸, 定然是出自上古絕地。畢竟上古絕地,離黑行城隻有不到萬米之遠。


    而這頭異獸既然具有悄無聲息地咬死一位修為和他們相差不多的符師, 那麽除非他們時刻警戒,不然若是有一絲疏忽, 在異獸沒有足夠緩衝的發動符陣的一擊間,天符師之下幾乎沒有一個符師能夠擔保,他們一定能在玄階異獸的攻擊下存活下來。


    而更為可怕的便是,既然一頭玄階異獸闖了進來,豈不是說明百年來眾人一直兢兢業業,維係著隔絕黑行城和上古絕地的大陣已經失效, 不然黑行城守護大陣是絕不可能允許一頭哪怕是黃階異獸闖入的。


    今日隻是一頭玄階異獸,來日說不定便是地階異獸,到那時隻怕是城中的天符師合力,也護不住這黑行城一城的人了。


    黑行城的符師們立馬組織起了專人去檢驗和修補大陣,其中甚至出現了好幾位數十年來都在閉關修煉的天符師,這頓時讓黑行城中的人心陡然平靜了下來,畢竟沒有任何人相信在幾位天符師合力之下,這黑行城的護城大陣還能出現什麽差錯。


    而在幾位天符師和那些人一起趕忙過去修補大陣之後,黑行城中剩下的符師紛紛聚集起來,此時大家心中因著對久不出現的天符師的信任,心中的惴惴不安之感已經消散了大半,剩下的隻有對那位已死符師的唏噓與物傷其類。


    果然,不成天符師,命運終究是不能由自己掌握啊。


    看那位已死的符師,修為不弱,甚至還可以說在眾人中排得上一些位份,若是他能在準備之下應對那頭玄階的異獸,鹿死誰手還未必可知。


    然而如今年壽還未到一半,便死在了一頭玄階的異獸手上,而將這位符師換成自己,場中眾人也不得不承認,若是換成他們,隻怕他們也未必能在這玄階異獸的攻擊下留下一條『性』命。


    隻不過是那位符師的命不好,所以倒在這裏的是他而已。這讓眾人看了,何人不對自己的命運也生出一絲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感?


    幾乎沒有過多猶豫的,黑行城立刻在所有符師的壓力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搜捕起了可能未逃出黑行城,還藏匿於城中的玄階異獸。


    眾人一心之下,所有符師都以為黑行城恢複平靜不過在數日之內了。


    三天後,黑行城中積攢了多天的烏雲終於緩緩消失,葉齊精神稍顯得有些疲倦,這幾天他耗費在煉製符紋上的心神可算不淺,與之相比的靈力損耗倒是用不了多久便能補充完全。


    然而腦中脹痛著,幾乎每一根神經都在鼓脹疲憊的感覺卻不是簡單的休息就可以消弭的,恐怕隻有閉關修煉,刻意帶動體內的靈氣,還有用靈『藥』滋補起損耗的精血方才能將他的傷神恢複完全。


    然而在察覺到門外貼上的一張傳訊符紙時,葉齊不由蹙了眉,看來黑行城中應該發生了什麽事端,不然曲盤時不可能冒著惹怒他的危險留給他一張傳訊符紙。


    克製著體內的乏累和仿佛浪『潮』般要吞噬下他所有神智的脫力,葉齊靈氣一動,隻調動了最少靈力的將門上貼著的傳訊符陣揭下,然後傳訊符陣便如同細絲的靈力牽引著送到他的手中。


    符師,玄階,異獸,大陣,傳訊符陣中曲盤時幾乎喋喋不休,細致囉嗦的描述幾乎讓葉齊聽得腦中更是一陣脫力的刺痛,在將幾個關鍵點連起來串成一條線索後,葉齊的麵『色』陡然現出一片寒『色』。


    無關其他,著實是這幾樣的描述連起來實在太像他想象中的那頭異獸會做出的事情了。


    以它自小便在上古絕地中生長起來的冷厲兇殘之『性』,若是真的為了尋他而來,對於阻擋在尋找之人,下手自然不可能留情。


    然而葉齊也相信,哪怕真的是它動手,也不可能毫無緣由,它高矜的『性』子不可能讓它做出除了捕獵之外主動的進攻動作。


    若它真的是以人為食,那麽黑行城中諸多符師進行追捕,最後將它獵殺也不過是這叢林法則之下最為公平不過的一報還一報。


    然而——


    若是那位符師先動的手,它隻是後來還擊的呢?


    這黑行城中的諸多符師,隻會覺得一頭異獸殺了人類,根本不會有人在抓住它的那一刻,會想到要分辨什麽是非對錯,隻怕在看到它的那一刻,便會痛下殺手。


    這事本應與他無關,畢竟在那日之後,他就與它再無瓜葛了。而且作為一個人類,在同族和異族之間,哪怕憑著常人來選,也會更應該傾向於那位死去的同族。


    葉齊平靜地想到,他閉上雙眸,靈力在眼眶中流轉著,略微緩解著眼眶幹澀至極的脹痛,手上那段傳訊符陣卻在那靈氣滾沸之下片片火焰傳上,最終化為他手裏握著的灰燼。


    然而人的心,終究是偏的。


    對於他而言,比起相見甚至沒有一麵的黑行城中死去的那位符師,他更願意相信,相伴了他數月的天瀾獸的『性』子。


    若真的是它,它不可能無緣無故便殺人的。


    若是真的是他猜錯了,也不過是丟些臉麵,還有以後隻怕會被眾人孤立敵視,不能再呆在黑行城的風險罷了。然而這些身外名,對於他一個外界來客來說根本無關緊要


    然而若是他猜對了,天瀾獸不是主動殺人而是被迫還擊。他若是讓它最終死在符師手上,葉齊隻怕他這輩子的心境都會裹足不前,再難有絲毫進益。他可不想每一次進問心境,都要再見一次天瀾獸橫死的模樣。


    真正的再無瓜葛,應該是他們逍遙兩處,再不相問才對,若是真讓它枉死在他麵前,這瓜葛就結得不明不白,而且再無解開的可能了。


    既然如此,便按自己日後想起也覺得無愧的想法去做吧。


    葉齊壓□□內強烈湧來的疲憊之意,激發著清神符,讓腦中再恢複以往的幾分清明,他走出門,在向曲盤時提出了自己也要參與搜查異獸舉動時,在曲盤時再三規勸最後不得不同意的帶領之下,終於如願加入了搜捕異獸的隊伍。


    而看著他來到,本來默認以一位年老的天符師作為帶領的符師隊伍,毫不猶豫地便把首領的決策和搜索的權利交在了他手上。


    畢竟如今三天已過,那可能藏匿在黑行城中的異獸仍然沒有絲毫動靜,這在眾多符師的心中幾乎是不可能的一事便在他們麵前活生生地發生,讓他們本來就有些焦躁的心中更平添了幾分焦急。


    而去修補城池的符師們更是遲遲未歸,若不是確定他們沒有處事,隻怕黑行城中早已人心大『亂』了。


    然而現在的情況即使勉強能保持平靜,也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不少符師已經察覺到黑行城中這次的風波隻怕沒那麽容易能平息下來了。


    然而葉齊卻沒有多少驚訝,畢竟若真的是天瀾獸殺的人,憑借它隱匿的神通,有時甚至隱藏得能讓他除非到一定的距離,不然也很難用神思掃『蕩』發現。而它的兇『性』若是真的大發,隻怕在一城人的和它的抉擇,他也隻能選擇拔劍和它相向了。


    而若是隻有它一頭異獸,那麽這就是一場已經注定了結果的戰鬥。


    想到黑行城可能破開的符陣,畢竟他也是人族,葉齊心中沒有一絲與天瀾獸相見的歡喜。


    屍首上與天瀾獸齒印位置相同的咬痕,與天瀾獸同出一轍的攻擊痕跡……


    在幾乎每一個發現都在向指向天瀾獸的可能更深地滑進一步,葉齊的心已經沉了幾分。


    哪怕相見,他也不願意以這種方式和它相見。


    葉齊斂眸,純黑麵具下散開不動聲『色』的沉默氣勢,旁邊站著的諸多喋喋不休的眾人此時宛如被捏住了脖子一般,此時誰都看出了天符師大人的心情不好,更是不敢多話,隻能乖乖地收住聲來跟在天符師大人的身後,看他不發一言地查探著屋內的情況。


    或許便是禍不單行,就在這時,葉齊發現法術中通入鄔都一的那絲心神陡然地便斷了。


    又多了一樁關於紅芒的懸案。


    葉齊隻覺腦中的疲累幾乎要化作針刺從他體內鑽出,他已經在這黑行城中帶著身後的這些符師日夜不歇地查探了兩天了,然而還是一無所獲,或者說唯一的收獲,便是指向他心中已經有些肯定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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