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 山崖下的空地野草開始冒出, 現出了些許綠意。


    葉齊被一人領著,去到了玄門的三殺穀試煉之所。


    沿途終於不再是不見一人的空闊無人, 一些玄門弟子成群結隊地走著, 雖然同在一處路上, 可幾乎沒人發出一點響動來, 幾乎人人的臉上都是沉寂到極致的肅然。


    若不是偶爾聽聞一些細微的走步響動,這與無人幾乎沒有什麽差別,沿途的探測與窺視似乎也少了些, 而且鍾鳴已經在先前響過, 這一路上幾乎沒有遇到什麽波折。


    葉齊也沒有試圖去和他們搭話, 數十人平靜地到了三殺穀口, 一片白蒙蒙的霧氣圍繞在穀口,眾多弟子出入著, 卻沒發出一點兒響動,抬眼望去都是一張張肅靜無言的麵孔, 隻有穀口處的檢測方才會發出一些聲響來。


    葉齊遞過自己的試煉請柬,檢測的那人沒有因他和先前的弟子玉牌的不同『露』出什麽異『色』來, 一張寡淡到隻能讓人聯想到四平八穩的中年弟子麵孔在仔細查探後,便示意讓他離開。


    進到了三殺穀中,葉齊抬眼,便望見如劍一般削直高峻,仿佛要直直地刺破蒼穹的三座高山。


    山峰上繚繞著的若有若無的雲霧在接近山峰的那一刻,被無數直衝而起的劍氣衝刺消散而盡, 卻又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霧氣不斷翻湧到山頭,然後重複著被擊出的劍氣萬劍刺開的一幕。


    這一幕莫名地盛大恢弘到奪人心魄的地步,數萬道仿佛直『插』入雲端的劍氣,葉齊在山腳下便能感覺到這道道劍氣中夾帶著何種仿佛撕裂蒼穹的力量,萬劍一發,直對著天空而『射』出的劍氣白芒如同雷霆一般,縱使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劃裂開蒼穹的巨大耀眼的白芒卻擁有著下一秒能夠刺破虛空的恢弘壯闊到極點的氣勢和力量。


    葉齊定定地看著,猛然發覺自己失神了許久的時候,才發現不僅他一人如此,剛進來的玄門弟子都是如同朝聖一般地看著這一幕,有人甚至抑製不住顫動的身軀,直直地望著天上耀動著的劍氣雷霆跪下,臉上甚至有熱淚流過。


    “弟子應誓!”


    無數人跪下,拔出腰間的劍,虛跪伏首。


    “弟子願繼先祖之誓!!”


    “願繼先祖之誓!!”


    幾乎異口同聲的話語從無數沉默的玄門弟子口中說出,縱使沒有什麽花俏的語言,無數弟子跪下喊出的試驗卻如同黃鍾大呂一般,帶著直指人心的堅定和澎拜的力量。


    這一幕無疑顛覆了玄門給他留下的印象,葉齊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縱使不了解,他也沒有出聲打擾玄門弟子宛如朝聖一般地進行著這個儀式的莊嚴與神聖的過程。


    當跪下的人全都站起後,玄門弟子的臉上諸多激動或是熱血沸騰的神情都如同爆發後的火山陷入了死寂一般,重新變成一副冷冰冰卻不通人情的樣子,如同千年來都如此不變的麵具一般,一股沉重至極的責任之感似乎擔在了他們這群弟子的肩上。


    然而並不是所有的玄門弟子都會做出如此舉動,幾個臉上還是桀驁不馴,或是冰冷陰沉的玄門弟子冷眼旁觀著這仿佛鬧劇的一切,卻沒有開口打斷一個字,然而他們無動於衷的神情也沒有引起那些做出這個舉動的大部分玄門弟子的注意。


    就如同一個極為冰冷,又極端理智的分離出來的個體一般,葉齊能感覺到玄門弟子間那股詭異地在某一刻劍極為團結,仿佛共為一體的無聲的共通與連接,然而在某一刻又變得極為分隔,無論是哪一人的變化,他人都不會過多在意,也不會置咄的仿佛無動於衷的冷靜和分離。


    這兩種特質詭異地結合在一起,是一種讓外人看來極為詭異的心照不宣的融合與平靜。


    葉齊並不想探究這諸多玄門弟子平靜的冰層下麵,到底隱藏的是怎樣莫測的暗流。他一向對無關於己身的事情沒有過多的好奇和探究之心,隻要這事情不要將麻煩攬到他身上就好了。


    也幸虧玄門弟子有著這般共通的淡漠不關心外人的『性』格,葉齊今日穿了一身不影響行動的常服,也沒有過多地吸引人的視線,此時站在彼此緊靠著,玄門弟子自帶的疏離氣質卻幾乎將人人都分哥出來的人群中間,也沒有顯得太過突兀。


    幾百個玄門弟子均勻地分布在山穀中間,幾乎人人都沒有什麽往前擠的意識,彼此間都隔著數米的距離,將這並不大的山穀占了個幹淨,人人都極少開口的平靜襯得這處霧氣朦朧的山穀更為深幽。


    所幸這般詭異的氛圍沒有持續多久,一道憑空出現的黑『色』漩渦陡然在山穀之上出現,一人從漩渦中平靜踏出,一眼看去隻能看見極其模糊,仿佛籠罩在雲霧之中的朦朧神態和麵容,隻是能大概看出那是個男子的體態。


    四平八穩得近於沒有什麽波瀾的男子聲音在山穀上響起,聲音沒有特意提高,卻清晰地傳進每個弟子的耳中。


    “試煉的期限是五日,若要求救就捏碎玉牌,弟子之間不得相互殘殺。”


    “我在山峰之上等你們,別讓我等你們的時間等得比上一屆的弟子還久。”


    玄門弟子整齊劃一地低頭,恭敬答道:“遵師長命。”


    男聲似乎還想說什麽,卻陡然一頓,葉齊能感覺到一股極為強烈的寒意隨著一道目光凝住在他身上而猛然傳來,幾乎讓他連唿吸都動彈不得。


    說話男子的修為,絕不在他那日遇到過的那人和女子之下。


    葉齊意識到,然而哪怕得出了這個認知,也沒有對他如今的處境有任何改善作用。


    這目光的停頓明明隻是一瞬,卻讓葉齊仿佛捱過了一年之久。


    男子重新開口,四平八穩的語氣中的認真和冷然卻讓所有弟子都能馬上聽出。


    “如果你們最後讓外人在山峰上留下了劍意,“男子一頓,不僅葉齊身上一寒,所有弟子都感覺彎下的脊背如同被重物一壓一般,隻能咬緊牙關,方能不發出一絲聲音。


    “日後就不要頂著玄門弟子的口號在外行事了。”


    玄門弟子再施禮,話語中的篤定和極致的冷靜肅然足以讓穀中的所有人都聽到他們話語之中的認真和決心。


    “遵師長命。”


    ……


    作為他們口中所說的外人,葉齊唿吸一滯,隱隱做好了出手的打算。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哪怕已經知道了外人是誰,玄門弟子也沒有在麵上對他表『露』出太多的敵意來,隻是在男子說完話的一刻,凝聚在他脊背上的仿佛打量獵物的目光讓他警惕了一瞬,然而這目光並沒有持續多久便平靜移開。


    葉齊沒有去賭玄門弟子對他下黑手的可能有多大,他隻知道那憑空站在山穀之上的男人對他顯『露』出的莫名敵意,想來是絕不可能將他包括進那個不能自相殘殺的弟子名單之中的,那麽一旦玄門弟子對他出手,除了他自己,這山穀中的所有人便是隻會冷眼旁觀,或者共同出手的敵人。


    這敵意來得莫名,葉齊也不把希望放在敵意的化解之上,對於三殺穀的心境試煉,他了解過一二,據說隻有通過試煉後,前三名到達山峰的玄門弟子,才有資格在山峰之上的劍陣留下自己的劍氣。


    他隻是來心境試煉的,自然也不可能去和玄門弟子爭這份虛名。不過這實話說出,以玄門弟子古怪的表現看來,也不可能相信他的保證。


    葉齊索『性』站在原地,無論穀中的玄門弟子信與不信,他主動地做出了不會和他們爭山峰上的名額的表態。


    若是還有人向他動手,葉齊垂眸,目光冷凝,他出手就不會再存顧忌了。


    在這弱肉強食的修真界中,退後了一步是謙讓,若是步步退後,就是在自尋死路了,區別隻是在死在敵人手上,還是死在渡劫中的心境試煉上。


    穀中的弟子有序地排著長隊進入山穀中,不算狹窄的道上一炷香沒過便進去了數百個玄門弟子。


    葉齊冷靜地看著最後一個玄門弟子踏入籠罩著霧氣的山穀之中,他平靜地等了一柱香後,方才不急不緩地踏入其中。


    預料中的攻擊沒有出現,在綿長得近乎看不到盡頭的山穀之中,之前進入的諸多玄門弟子就如同水入了海一般,沒有一點蹤跡顯出。


    畢竟是心境試煉,玄門弟子也是為了磨練心境而來,而男人話中所說的也不過是不讓他在前三名登入山峰,那麽隻要玄門弟子比他更快地通過試煉,也就無需在開頭給他使絆子。


    道理固然如此,葉齊卻沒將希望都放在旁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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