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死氣覆上的屍身逐漸爛得沒有了人形, 然而禦劍在空中的十數名修士看到了屍身潰爛的那一幕, 臉『色』非但沒有變好,反而更是難看。


    “等不及大公子了, 我先施法封住宴飲樓, 萬不能讓這死氣散播出去。”一位胡須發白的修士嚴肅開口, “不然若是彌漫到了凡人身上, 死氣更是勢大難製了。”


    封住宴飲樓,也意味著封住場中所有人離開的後路,這也是白須修士先前沒有提出這個想法的原因。然而若是不封住宴飲樓, 上京上千萬百姓一旦染上死氣, 便是個億萬生靈屍骨無存的下場。


    莫說為了百姓, 就是為了自己安身立命, 供奉著自己的家族他們也必須這樣做。不然處於齊國樞紐的上京,死氣一旦傳播開就再難控製, 到時在場眾人莫說保全家族,連能否保存『性』命都尚未可知。


    場中修士想著死氣散播後造成的生靈塗炭的後果, 大多都義不容辭地應允下來,即使少部分存有私心, 在大勢的裹挾下,也還是猶豫多了一會兒便應承下來,隻是心裏對那罪魁禍首之人已經存了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髓的痛恨。


    白須修士看著眾人眾誌成城的樣子,也放下了擔憂的心,畢竟布法陣和施法時他需要有人護持,若是眾人不能齊下一條心, 萬一有人弄出一些異動,施法可能就功虧一簣。


    在短時間內布下法陣無疑是一件極其耗費精力的事情,對法陣的調控和心神的控製更是一絲一毫都怠慢不得,白須修士在短時間內催動了兩次精血,甚至不惜損耗了自己的壽元方才在半刻內勉力完成了這一次施法。


    這次施法無疑損耗了他修道的根基,一位麵相堅毅的修士站出,拱手示意讓白須修士退到眾人身後,白須修士也知道他損耗太多,在作戰時幫不上什麽忙,現下也不是謙讓的時候,便點頭退下,那位麵相堅毅的修士則當仁不讓地站在了眾人身前。


    他沒有多言,沉默地拔出背後的利劍,在空中淩空砍下。那利劍便帶著唿嘯之聲撞擊在屍身上,發出如金鐵相交一般的清脆之聲。


    眾位修士在啟用法陣困住那具屍身後,也用了各種法術去攻擊它,隻是死氣極容易侵染神思,沒人再敢做那驅使飛劍攻擊之類的冒險之事。


    那利劍也不是凡物,劍身劈砍到那邪物身上時,竟隱隱透出了金『色』的玄奧紋路,竟是一個加持於劍身的小型陣紋。


    持劍修士緊抿著唇,似乎對攻擊沒有奏效極其不滿,他嘴唇快速地翕動著,聲音極低地念著旁人聽不懂的一段怪語,伴著每段怪語的說出,劍上的金紋就越發耀眼一分,那邪物的皮膚觸及到劍上,頓時如黑炭一般發出極其難聞的味道,然後焦成黑炭一般的肉紛紛從那骨架上掉落下來。


    那修士趁著邪物不知苦痛掙紮的間隙,將劍由刺為拍,將那屍身狠狠地拍在地上,一位空中的女修士趁著持劍修士將那邪物拍下的間隙,臉上心痛表情一閃而逝,手上卻毫不猶豫地將一匹如同尋常人家的白布甩開從天打下,將那還要掙紮的邪物牢牢地包裹起來。


    那邪物越掙紮,那白布便裹得越緊,待到持劍修士用隨身的靈器——七枚被刻下符文的靈釘將那具地上包裹著的屍身釘死之後,那具屍身方才不能再掙動。


    宴飲樓中的幾名修士身形突然被一股高階的威勢定住,然後被攝出。劫後餘生逃出來的他們,望著眼前身姿筆直,持一卷書卷負手而立的青年,其中最狂傲的此時卻是恭敬得連半分倨『色』都不顯。


    青年轉過身來,他的麵容普通無奇,雙目卻有著能夠直指人心的鋒利和威勢。


    他開口平緩,眾人忍不住屏住自己的唿吸去聽。


    “今日之事,我已聽聞。死氣至今都未泄『露』,都是諸位之功,衛府以十倍之價補償諸位這次的損失,我也會將此事上稟給朝中。”


    突然,青年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他望向白須老者所在的方向,麵上的神『色』不變。隻是一道青光從他指尖『射』出,直直地飛入那兀自強撐的白須修士的眉間。


    白須修士察覺到喉間的血氣淡去,那團青光竟開始無聲無息地滋養自己的靈脈,他經脈間的雜穢竟在如雪遇了鹽一般地融開,百數年來一直苦於經脈不通的修道根基竟被這樣改善,整個人如同被天下的餡餅砸中一般,驚喜到頭腦還在發暈。


    望著白須修士臉上的喜『色』,眾人也知道那青光定是對他有者難以想象的好處,豔羨之餘轉過頭來,對著衛以止更是隻能心服口服地說道:“遵大公子命。”


    被侍女們恭敬迎走的時候,哪怕是修士們中最穩妥可靠的持劍修士,都沒有對麵前的青年提出任何一點關於死氣的處理問題來。這樣的問題似乎光是想想便已經是一種褻瀆,更不用談在眾人麵前提出了。


    衛以止的身影在書房中突兀地消失,房內的燈燭搖晃著,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


    宴飲樓中,已是一片桌椅全『亂』,磚瓦殘垣的一片景象。縱使樓裏已經沒了聲響,樓外守衛的士卒們仍是寸步不離地守衛著,沒敢踏入樓中半步。


    青年在宴飲樓中隨意地逛著,身姿筆挺,步態從容安定。


    若不是宴飲樓中已經空無一人,撞翻的桌椅和破爛的牆瓦間彌散著塵土,牆上的屏風壁畫上血跡四濺著,廳中白布下掩蓋的麵容逐漸清晰的猙獰五官,白布包裹的人形掙動間偶爾與地麵撞擊,發出一兩聲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的話,這副場景也許會祥和得多。


    像是終於逛厭了一般,青年終於停下仿佛漫無目的的閑逛。他收迴看著一副染血壁畫的專注眼神,轉身步伐平穩地廳中走去。


    青年沒有特意地掩蓋自己的腳步聲,而那被白布包裹著的邪物察覺到青年的走近,掙動的動作更為激烈,仿佛魚死網破之前還在不甘心的垂死掙紮。


    青年手上的書卷早已在進樓之前就被他妥善收起,他麵『色』平靜地在那白布前的幾步平穩站定。


    同樣是一團青光,以一種柔和卻不容抗拒的方式從他指尖融入那白布之中。


    一陣恐怖而詭異的響動從白布中傳來,這自然不是一個人的嗓子能發出的聲音,也不是一具尋常死屍應該發出的聲音。


    待到那聲音終於停止了響動,白布終於失去了要裹挾的對象,便如同尋常布帛一般平淡地伸展開。


    白布內的東西已經看不出人形,碾為齏粉的黑骨伴著粉末一般的碎肉,發出汙穢難聞的氣息。這氣息已經不是不屏息就能聞不到的東西了,它宛如咐蟲一般滲入人的軀骨,越靠近味道越淡,甚至讓人覺出了一點甜膩來。


    青年周圍突然現出了一圈黑『色』的烈焰,這烈焰幽黑森然,不知為何明明是熾熱得近乎將空間燒灼的溫度,遠遠望去卻讓人有股冰冷得不敢多看,仿佛能冰住魂魄的氣息。


    死氣在烈焰中如火遇了水一般飛快地消逝著,最終這氣息終於消耗殆盡。


    本來就冰寒無比的烈焰,顏『色』似乎又深了一分,帶著讓人不敢直視的『逼』迫的感覺,空中灼熱的空氣唿入肺腑裏不知為何就帶上了一分讓人不敢動彈的冷意。


    青年站在原地,許久許久才有了動作。他伸出了手。


    他的容貌極其普通,隻有筋骨分明,白皙修長的一雙手顯出他和常人的一些不同,這手一厘一刻的比例無疑完美到了極致,與麵部的普通相比更是大不相稱。


    在他還未踏入修煉的一段時間裏,他的手甚至成了他最招引旁人異樣目光的地方,在這以後很長的一段歲月裏,他學會了小心隱藏,才能不招惹他人的異樣目光。


    直到他成為了眾人口中交相稱讚的大公子,到了最後甚至站到了所有人都需要仰望的高度,他才終於無需再隱藏。


    可他還是不喜歡這雙手,隻有在讀書時他才不會覺得這雙手特別礙眼,但這雙手還是很讓人生厭,特別是用這雙手殺人時,這種厭煩簡直達到了極致。


    然而今天,衛以止發現,原來他最不喜歡的——不是用這雙手來殺人,而是被人所迫著,要用它來救人。


    被人所迫,一個多麽熟悉,又多麽讓人生厭的詞語。


    衛以止的心情微微起了些波瀾,這在他以為自己已經斷情絕欲的百十年裏,今年似乎已經發生了不止一次了。


    但不管多麽不願,他還是強耐著,皺著眉伸出了手。


    但他心中的不願沒有消去,所以這份不願下的薄怒,總是要有人承受的。


    ……


    天外傳來一聲轟響,路上的行人望著有些暗沉的天空,都加快了迴家的腳步。


    在一處無人可知的陋巷裏,一名臉『色』灰白的男子躺在了地上,他身上沒有一處明顯的傷口,隻是有無數曾經哪怕細微到毫厘地傷口開裂著,匯聚成了小汩的血流。


    他曾有過無數的傷口。所以這一刻,他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在流血。


    不用特意的探查,他都能察覺到肺腑的開裂,他手腕處的骨頭已經在內部被節節碾斷,再也使不出力來,節節指骨扭曲著,襯著他躺在地上血水染開的場景更是可怕。


    隻是縱使已經傷得如此嚴重,躺在地上的那人的眼神還是如同死水一般地平靜,不像躺在雨中的可憐傷者,反而像是見怪不怪般的戲外之人,哪怕是如此重的傷勢,仍帶著一副感覺非常平常的安定姿態。


    他甚至沒有考慮什麽自身傷勢如何之類的繁瑣事情,因為所有傷勢對於他來說,隻有死和沒死兩種。


    此時他甚至還有閑心想著些輕鬆的念頭。


    ——果然事情有蹊蹺,他特意沒殺那小子,在這裏等了那麽久,釣出的魚可千萬別太小啊。


    還有就是恍然大悟地想道:原來到了這時候,上京中都還有要不分輕保人的傻x後台啊!


    男子有些無聊地盯著臉側爬過的一隊螞蟻,他真情實意地想找個人問問。


    有這些人在,齊國怎麽還沒亡?


    ……


    …………


    隨著衛以止收手,一個滿身是血,昏『迷』不醒的人跌落在宴飲樓的大廳地上。


    青年當然沒有閑心去做什麽查看的動作,他正要大步離開時,腳步突然一滯,卻沒有轉頭。


    廳中那昏『迷』不醒的人肩上,一塊影石碎成齏粉。


    ……


    最後的餞別宴結尾雖然不算圓滿,卻也算是一個正式的告別,讓葉府的下人攙扶著喝得醉醺醺的葉府弟子們下去後,葉齊和其餘還算清醒的同門一一辭別。


    他再迴到秘境中的住所時,葉府敬事堂已經備好了仆役,車馬還有護衛,等著他出發。


    馬車由層層繁複的陣紋銘刻著,除了車馬外的一位仆役沒有修為在身外,護衛和車夫身上的靈氣渾厚,葉齊隱隱能感覺到他們都境界是比他要高的人。而駕車的靈馬似通人『性』一般,察覺到葉齊的目光時,平靜地低頭望了葉齊一眼,便如雕塑一般站著不再動,竟隱隱有些讓葉齊心悸的氣息傳出。


    這般的配製對於一位引氣入體的弟子來說排場不可謂不大,葉齊驗實了那些人的身份後,便不再多問,抬頭上了車。


    馬車外表看上不大,內裏卻極為寬敞。如同一個居室一般,不僅各樣東西俱全,人的活動也不會受到限製,外麵隱隱傳來馬蹄的踏步之音,車裏卻絲毫不覺顛簸。


    車裏似乎染了什麽熏香的氣息,安然溫暖得讓人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衝淡了他身上帶著的酒味,葉齊走近隔間,被褥溫軟,像是被曬過之後的溫度和熟軟,葉齊躺在上麵,竟久違地有了點安心的感覺。


    身上的酒味和房間的熏香混繞著散入筆尖,葉齊閉眼躺著,有了些朦朧的睡意。


    突然,他察覺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小心翼翼地靠近。


    葉齊睜眼坐起,他睡下時解開了發帶,此時散下的黑發散了滿肩。


    那樣子不知為何竟好似比先前那高不可攀的仙人子弟的模樣還要多了一絲人間的氣息。端來盆子為他洗漱的侍女想到自己的職責不禁羞紅了臉,慌忙著低下頭去。


    葉齊望見她手上端著的洗漱用的溫水與帕巾,明白過來後便自然地接過,他一向不喜外人觸碰,便示意侍女退下,自己來弄。


    洗漱完全後,他便讓那侍女下去,今夜都不必再來服侍。迎上葉齊無動於衷的眼神時,侍女打了個激靈,方才將腦子裏一刹間有過的綺思全部抹去,她恭敬地應是便小心地下去了。


    待房內隻剩他一人後,葉齊走到門前,他將乾坤袋中的一條靈封取出,然後用神思打入門中,這樣就不會發生有人闖入他還沒有察覺的事情了。


    這房內的熏香極其助眠,不過一會兒,他的睡意便沉沉湧上,葉齊也沒有刻意地興起抵製這股睡意的念頭。他睡下後,一夜無夢。


    再醒來時,從那車夫口中,葉齊方才明白他已不在上京。他此行要去的地方離上京並不算遠,去的地方更是屬於葉府名下的一片莊子。


    葉齊斂眸,他也不再多言,坐在毫無顛簸的馬車之上靜心修煉著。不知何時,方才等到了門外車夫的一句到了。


    下車以後發現與想象中的不同,他抬眼望去,高挺的古樹直入天際,抬頭望去視野都被一片綠意籠罩。


    從人群熙攘之地迴到了古木幽森的林中,葉齊還有些不適,心境上卻很快地調整了過來。


    高拔得近乎遮蔽天空的林中透著沁入心脾的濕意,他沿著一條通入林中的羊腸小道一直走入,在這漫長的似乎沒有終點的小道上途徑了溪流,山坡,最終才在終點處望見那被籬笆包攏起的茅廬。


    遠遠望著那茅廬,便透出一股許久無人修繕的荒涼之氣。葉齊推開門,將這處所看在眼裏,他仔細地尋看著,終於在那茅廬的後院處,找到了自己要看護的靈田。


    隻是這靈田因為無人耕種,早已荒廢多時。此時靈田上長滿了茵茵一片的野草,因著靈田中殘存的靈氣滋養,靈草已經近乎長到了齊人的高度,生機勃發得翠綠耀眼。


    在這空無一人的地方,望著齊人高的野草,葉齊難得的有了一種放鬆的感覺,在這裏他不用小心地揣度他人言行下的心思,也無需被強迫著聽從他人的安排,仿佛又迴到了他被當作癡傻之人時無拘無束,無人管轄的生活。


    葉齊收迴飄遠的思緒,當然,眼下最重要的還是修繕好他麵前的房屋,畢竟這可是他以後需要久住的地方了。


    他沒有過什麽修繕的經驗,當然也不會打算親自動手,此時他在敬事堂花了大價錢買下的靈傀在這時便派上了用場。


    他從乾坤袋中拉出了一具靈傀,這具靈傀是大陣紋家的精心之作,隻是這一個便花費了他大半的身家,所幸也算物有所值,比起仆役來說,他在使用時無需有太多的顧慮與瑣碎之事。葉齊往靈傀內的晶石處打入自己的神思,靈傀便開始活動了。


    看著靈傀行動正常地攀上屋簷,葉齊則開始啟用連通上京葉府的法陣,這是每個在外弟子第一時間都必須要做的,這法陣沒有監視的效果,隻是在察覺到修為高深之人或危險極大的兇獸時會立刻發出示警,激活防禦的法陣並上報給上京葉府,以便葉府的來援。


    這過程並不算多難,隻是有點繁瑣。以防萬一,葉齊還在茅屋外加設了抵禦尋常猛獸和外人來襲的法陣。


    靈石本是身外之物,這樣用於己身的如水般花費出去後,葉齊方才有了些實在的感覺。


    日『色』已經到了中午。靈傀的修繕進度已經趕得不錯,至少內室已經被打掃幹淨,屋板也不會有漏雨的可能。


    葉齊將房間內陳舊的木製家具堆積在院中,然後開了內室的窗來通風。靈傀做事雖不知疲倦,卻也隻是一板一眼地按照他的吩咐執行,自然比不上常人的靈活。


    先前睡了一夜,他的活力正是充沛。索『性』去了後院,將齊人高的野草根用靈力一節節地燒掉,散去的靈氣自然不可能再迴返,但他的本意並不是為了輸迴靈氣,而是讓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少些差池。


    地下被圈錮著的靈脈已經竭盡,不能再支撐起靈氣的固定與循環,治本之策便是將地下的靈脈溝通入山中,讓它得到山中靈脈的迴哺,這事並不算太難,隻是需要極其耐心才能將那已經薄弱地近成絲縷般的靈脈一點點接入地中。


    所幸他並不缺少時間,神思足夠他一點點細致地將靈脈溝通到山中的靈脈中。察覺到來自山中靈脈的哺育,明白兩者的聯係已經建立好後,葉齊方才停下手。


    他凝神用神思查看,此時地中的靈脈已經略微恢複了一些生機。靈田中此時隱隱有些薄霧蟲獸飛起,如同避之不及一般地鑽出層層野草,離開這片靈田。


    顯然是靈田的靈氣穩定後方才產生的效果,葉齊長鬆一口氣。


    此時護養靈田中最棘手的難題已被他解決,至於靈田養護中還有其它瑣碎的事情,葉齊便決定物盡其用,盡皆交予靈傀去辦。


    為了自己以後能夠過得安逸些,他將靈田中一角的野草清出,在確定不會對靈田造成損傷的基礎上,種下了一些修仙界中改育過的凡間果蔬之種,也算是滿足了自己一些口腹之欲。


    想起神思中的紙片與上京中層層他看不清的『迷』霧,葉齊將自己的散漫之心收攏了些。如今他最要緊的還是需將修為盡快晉升上去,畢竟隻有當他有了真正的自保之力後,他方才能有自由的資本和能力探索未知和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葉齊這般想著,做事的速度又快了三分。


    乾坤袋中的幹糧便是為了此時而備下的,味道雖不算太好,但也能勉強下口。


    葉齊查看著屋子周圍的法陣還有沒有什麽疏漏,或者是能夠加固的地方。


    靈傀修繕好了內屋,為了快些速度,葉齊便舍下了對於他一人來說太過多餘的其餘屋子,他讓靈傀不去管那些多餘搭起的草亭,琴房之類的地方,將修繕的範圍盡量控製在主屋內。


    待靈傀將房屋修繕好後,他便拆下陳舊的門窗與家具放入空屋中,在先前通風的內室中擺好自己的物品,給靈傀下了照料靈田的命令。


    以防萬一真的會有人闖入,葉齊將內室用靈封封上,便潛心靜氣,全神進入了神思當中。


    紙片被神思安靜地遠遠包圍在其中,除了形樣有些許肉眼難以察覺的增大外,其它還是一切如故。


    葉齊將神思小心地靠近紙片時,察覺到了一如從前一般的吸力,這次他終於不用再苦苦抵抗,葉齊放鬆心神,順著那股吸力任由自己的意識被帶入紙片當中。


    在沒有日夜之分的勾勒世界裏,葉齊的意識仿佛處於一片混沌中,隻有不知疲倦的頭腦仍保持著還要超出以往的清醒,篇章中的每一字每一句仿佛都是可以傳世的大道之鍾,含著正大而玄深的奧義在其中,他日夜不息地記誦著,在這字字都仿佛直指大道的篇章中進入了心神合一的狀態。


    從這種狀態中恢複過來時,他睜開眼,窗紗透過的月光將屋內染上一層蒙蒙的光亮。看見屋內的靈封沒有動過的痕跡,葉齊方才放下心來,也才有精力去想自己這幾日裏到底記誦了什麽。


    畢竟在紙片中記誦篇章時,他的意識並不清醒,隻是覺得自己記誦的每字每句都直指大道,所以全心貫注地記誦著,仿佛多記一字就能離那玄奧而深不可測的大道多近一寸。


    然而退出紙片後,從那種狂熱狀態中清醒過來的葉齊,念著他在製片中記誦的篇章,越是細念,神情越是古怪了起來。


    他怎麽覺得——這篇章裏麵講述的不是修煉之類的內容,反而更像是——


    一本琴譜?


    無論這本書用詞多麽高深玄妙,寫法多麽晦澀難懂,可其中的字字句句都是確實講述關於彈琴指法,傳世樂譜之類的內容,隻是修道之人才能將這琴譜發揮到極致,它對於修道之人來說,也能起到凝神靜氣的作用。


    若是將這琴譜領悟到極致練到極致,便能由琴入道,發揮到琴譜最大的功效。


    這琴譜對於精通琴藝的人來說確實是如虎添翼。然而,對於自身就不通琴藝的葉齊來說,若是真心去練,沒有數年恐怕都難以窺見門戶,更別說精進入道了。


    也就是說這本琴譜,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頂多是一本能陶冶『性』情的雜書罷了。


    葉齊歎了口氣,對於不是每一次進入紙片,他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篇章這結果,他先前已有所預料,現下雖略有失落,卻也沒有太過苛求。


    而至於那琴譜,對於他這個不通琴藝的人來說,在他手上簡直與明珠蒙塵無異。還是等哪一日時機成熟,再讓這本琴譜現予人間吧。


    葉齊放下這事,不再多想。它出了內室,便直直地奔向了外屋中的靈傀。


    靈傀一板一眼地動作著,顯然沒有出現葉齊擔心的不能正常使用的情況,葉齊不敢大意地按照敬事堂的要求檢查一遍,發現沒有任何疏漏後方才放下心。畢竟這靈傀是要照顧靈田的重要所在,若是靈傀出了問題,他忙著修煉,靈田無人看顧難免會出現問題。


    葉齊打開靈傀背部,裏麵現出的便是作為靈傀能源而放置的靈石。


    十顆原本瑩亮的靈石,此時已全無了光澤,此時望上去如同普通的石頭一般灰撲撲的,絲毫不惹人注意。


    看來距離他啟用靈傀的那日,已經過了五天。而他神思浸入紙片的時間比起以往又減了三個時辰。


    這自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可不知為何,似乎是哪裏有些不妥,讓葉齊心裏像是積壓著些什麽東西,有些提不起輕鬆的念頭。


    這股預感來得莫名其妙,葉齊卻不敢輕易忽視,畢竟這十數年來,他產生的預感都事關重大,而且極少會有錯漏發生。


    葉齊來到屋外,他沒有冒然地走出屋中,而是在陣法的邊緣仔細地查看了房屋周圍的法陣。


    法陣並沒有出現任何損壞,門前有些不起眼的猛獸的血跡,被他布置的陣法所傷,攔在外麵,此時運轉正常,也沒有什麽異常的表現。


    葉齊沒有放鬆下來,他轉身迴到屋宅的後院,慎而又慎地查看著屋宅靈田,此時的靈田已經大概恢複了普通靈田應有的生機,顯然在他進入紙片的那五日裏,顯然靈傀將田地打理得很好。


    外物都沒有出現任何不妥,那這絲不妥到底存在何處?


    葉齊想到了一種他最不願意出現的可能,那就是他的身體又出現了哪種出乎他意料的變化。


    他迴到屋中,先沒有馬上查看,而是凝神靜思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他才開始一寸寸地用神思查看他身體的每一處靈脈,骨肉。然而在他細致到極點的檢查之下,葉齊仍是沒發現出現的任何異樣。


    莫非是——紙片出了問題?


    他心裏已經有了隱隱指向這個可能的直覺。想到這個可能後,葉齊沒有馬上冒然地進入紙片,畢竟紙片的吸力和需要停留的長時間不適合他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連續進入兩次。


    靈傀按照他的要求,每日都會從溪流中挑迴清水。葉齊按捺下自己迫切的心情,他來到廚房,簡單地勺了幾瓢水,伴著些葉府裏備好的肉幹吃下去。


    再將自己洗漱一番後,他迴到了內室,重新貼上靈封,再全神貫注間查看著腦中的靈思,紙片如同以往一般地安然不動。


    葉齊凝下神來,認真地將神思靠近著紙片,在隱約感覺到一股巨力的拉扯後,他的神思做出了之前不會做出的舉動——拚命地掙紮。


    然而神思的掙紮在紙片的巨力拉扯下,如同巨浪下的螻蟻,毫無反抗之力。


    但這已經足夠了,葉齊的意識已經在被拉進去之前,看到了他搜尋的東西——


    紙片中包裹著的,一顆亮如星辰的晶粒。


    那是什麽?!


    被紙片拉入的前一刻,他模糊地想道。


    ……


    …………


    待神智迴轉後,葉齊躺在內屋的床上,他的腦中一片昏沉,意識都不太清醒。


    畢竟雖然踏入了修真之道,他的精力也比常人要充沛得多,可日夜不停地用腦記誦,對他來說五個日夜仍然能保持較好的精力,但再翻一倍,他就有點受不住了。


    用盡最後一絲氣力起身,葉齊檢查著房內的靈封,發現沒有異動後,已經難以按耐住自己的疲憊之意,但若是躺下一睡,耗費的時間就太長了,而且也毫無助益。


    葉齊調動著神思指引體內的靈脈更快地吸收靈氣,用於溫養己身。直到體內的靈脈如往常一般循環流動,身體上的疲乏得到一二紓解後,方才如釋重負地睡下。


    這一睡,竟比車廂中點燃助睡的熏香時,讓他睡得更沉。


    ……


    林間的鳥獸之聲婉轉輕靈地傳入耳中,葉齊睜開眼時,全身的疲累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


    迴想起紙片中那顆亮如星辰的晶粒,葉齊便隱隱將這枚晶粒與秘境中異蟲搶奪著的岩漿花聯係起來。


    在當初的那朵岩漿花的花蕊間,似乎也有著這般燦如星辰的白『色』銀芒。


    而在他與異蟲被岩漿花的攻擊掃中,他最後脫身醒來時,葉齊也隱約記得,他似乎看見了一粒清亮如月的星芒被鑲嵌進了一片細紙當中。


    當時意識朦朧間,他在水珠裏望見這一幕時,他還以為是自己的一時幻象。現在想來,恐怕那時紙片已經將這晶粒拉近了他的深思,隻是他當時沒有馬上進入紙片查看,所以沒有察覺到異樣。


    想到這一點,葉齊臉上的神情不免有些難看。畢竟神思不是什麽東西都可以隨便進的地方,在他讀過的古籍中,也沒有談到哪樣東西能自如地進出人的神思。


    紙片從他出生起便伴他而生,可以說是不在書上記載的最大的異類,如今他的神思中又多了個不知根底的晶粒,紙片的安全『性』便更大打上了一層折扣。


    而神思對於修道之人來說簡直是修道的根基,平常使用尚且要小心謹慎,如今有了兩個異類,如同兩顆潛藏著的□□,不知何時便會爆發。


    葉齊靜下心來,旋即他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對於紙片,他還算是有幾分了解,對於那日冒然闖進神思中的劍靈,它尚且能將劍靈吞下。如今多了這晶粒,紙片隻將它包裹而不是吞下,是不是它不想吞,而是它不能吞?


    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那是否就說明這個程度的紙片還無法完全壓製得住晶粒。


    想到這個可能,葉齊就隻覺一股涼意就順著脊柱蔓上,若是紙片製不住晶粒,會出現什麽後果。無論是不知兇吉的晶粒取代紙片,還是它們兩個在他的神思中爆發爭鬥,這都是他極不願意發生的事情。


    如果這種可能的猜測屬實的話,他可能就要在兩者間做一個取舍。然而這取舍並不難做,對葉齊而言,比起不知兇吉的晶粒,他當然對於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比較安分,對他有所助益的紙片更為信任。


    那麽他現在所需要做的,便是需要盡可能地增強紙片的力量。


    葉齊能感覺到,隨著紙片麵積的增加,紙片對他神思的吸力還有他沉浸在其中的專注力都越來越大。


    而在他記憶中紙片增大最快的時候,便是他晉階引氣入體的時候。


    所以,最重要的還是要提升他的修為。一切仿佛又迴到了原點,他需要進入紙片尋找晉階築基之法,晉階之後他方才能讓紙片變大,然後繼續包裹住那枚晶粒不要出現異動,這其中的環節缺一不可。


    葉齊吐出了一口濁氣,他從床上起身,精神振奮間仿佛又迴到了自己籌謀引氣入體的時候,隻是那時他困境重重,毫無出路都沒有放棄,如今這點困境他更加不會輕言放棄。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酒薈的地雷,還有訂閱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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