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久別重逢,見麵說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這樣的事,但兩人又都感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從來不會因時間而產生隔閡的關係,也許才是真正的朋友,因為不思量,自難忘。


    但是柴澗風卻很難得的對謝晨露出了這麽嚴肅的神情,那太難了,而且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想讓天下人皆知何為對何為錯......


    謝晨看著柴澗風這副略帶憂色的表情,咧著嘴笑了笑。


    “我自然不會那麽自大,我自己都還沒弄明白呢,又怎麽會想讓天下人都一下子明白呢?隻是,心中總得抱有一個最好的期望吧是不是?”


    謝晨本來還想問問柴澗風在這裏過得怎麽樣啊之類的問題,但是看到從前弱不禁風的柴秀才,現在已經曬得跟個黑炭一樣了,這些話也就憋在心裏問不出口了。


    那門口值崗的衙役早就驚訝得站都站不穩了,柴大人跟那少年又是抱又是摟的,關鍵是那副開心的模樣可是從來沒見過的,腦子不斷思索著這人與柴大人是啥關係。


    “算了算了,不說了,喝酒去!柴......柴兄,現在總不能那麽討厭喝酒了吧?”


    柴澗風雖然隔三岔五的就去他家打酒喝,但是謝晨怎麽看不出來,他壓根就不愛喝酒,要不是謝晨他娘釀的杏花酒很易入喉,估計他喝酒就跟吞刀子差不多。但是看著柴澗風現在這麽一副精幹的樣子,想必喝酒早就不成問題了。


    畢竟,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謝晨自然是要去找懷景奇他們,他們逛了一天也不是在瞎逛,早就找好了地方,隻是沒去住罷了。


    兩人往迴走,暮長雲就跟在後麵,柴澗風好奇的看了一眼暮長雲,然後又用疑惑的眼神看著謝晨。他之前看到那個穿著藍色長裙的小姑娘站在一旁不動,還以為是哪家姑娘在那兒玩兒,但是現在看來明顯她跟謝晨是一起的,而且這姑娘看起來就是一副冷冰冰甚至孤僻的性子,怎麽會跟謝晨走到一路去?


    當著暮長雲的麵,他也不好問,謝晨也不好解釋,隻能給了柴澗風幾個眼神。


    迴到客棧,懷景奇和庚玄真守在一桌子飯菜前,還都冒著熱氣兒。


    “哈哈哈,這是我在寒山村一起長大的朋友,柴澗風柴秀才,這是我懷景奇懷兄,這個嘛是我二號小弟庚玄,這個......這是。”


    “我叫暮長雲,謝謝柴大人!”


    謝晨還沒坐下便對他們互相介紹了起來,說到暮長雲的時候他還在猶豫該怎麽介紹,沒想到暮長雲居然自己開口說了,而且還對著柴澗風行了一個極其別扭的禮,說謝謝柴澗風?


    別說謝晨,就是庚玄和懷景奇都驚訝了,這一路走來,真的是從來沒聽她開口說過話啊,好像聽她開口說話總共也不超過十句,怎麽突然對這個素未謀麵的柴大人這麽客氣?


    柴澗風可不明白這麽多,雖然不明白這個陌生的姑娘為何向自己道謝,但是也沒有多想,很有禮節的迴了一禮,然後讓大家都趕緊坐下吃飯。


    一杯酒下肚,謝晨好像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忙不迭的給自己換了個特大的杯子。


    懷景奇對這個柴大人也是十分敬佩的,他雖長處於江湖之中,但是對於官場那些事也並不是完全不了解,如今南北仁楚的朝堂表麵上看起來一片其樂融融,但是暗地裏多少的暗流湧動,又有多少的血腥殺戮?


    這個柴澗風能在短短一年多時間裏,把原本連人口都要留不住的禮安縣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其本事足可見一斑,再加上今日見到城中一片和樂融融且禮教也足,就更加佩服這個柴大人的手段和目光了。


    就連暮長雲都敬了柴澗風一杯,其實她的心思也難猜,這禮安縣從前可以說與滄州無二異,但是因為柴澗風的到來,使得這裏變成了一處人間天堂的般的樣子,無數的老人孩子因為他而脫離苦海。


    若是滄州能遇上這樣的一位人,或許她的命運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的感謝,一是感謝柴澗風為一縣人民做了這麽多事,二是感謝柴澗風讓她看到,滄州其實不是無藥可救的。


    總之,一頓飯吃得是賓主盡歡,謝晨稍微喝多了一點後,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從寒山村出來後,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放鬆,沒有一點的負擔,也沒有一絲的擔心。


    有柴秀才在這兒,自己就算是醉倒過去那也是沒得關係的。


    柴澗風向來體內有寒疾,這是謝晨知道的,但是今日一問才知道,這長期的奔波勞碌,那寒疾居然不治而愈了。


    柴澗風幾杯酒下肚也是有些醉了,其實他還是不愛喝酒,每日奔波雖然辛苦,但是他也很少喝酒,隻是偶爾夜裏無法入睡會小酌幾口,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今日碰上謝晨,就是莫名想喝他個爛醉。


    不過他還不能真喝得爛醉,明日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有幾個負責暗中保護他安全的人一直跟著他們,他自然是明白的,懷景奇也早有感覺,但是沒有理會。


    柴澗風踉踉蹌蹌的起身,把謝晨背迴了房間,給他放到床上躺好,這才出門。


    他迴衙門還有幾件事情要交代,所以晚上不能留在這裏,跟懷景奇說了幾句,便告辭迴去了。


    迴去的路上,柴澗風獨自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望著滿天的星河,不禁高聲對天道。


    “清風無力屠得熱,落日著翅飛上山。


    人固已懼江海竭,天豈不惜河漢幹?


    昆侖之高有積雪,蓬萊之遠常遺寒。


    不能手提天下往,何忍身去遊其間?


    曹先生,您說,我現在能手提天下往了嗎?”


    將一個荒涼的縣變成了如今這副繁華的樣子,看似是風光無限,但是其中艱辛又豈是旁人能知的,清風無力屠得熱,說得不就是他才來的那段時間嗎?憑他一人之力,如何驅得動那暑天炎熱?


    而這才不過是僅僅一縣,要讓天下皆如此,又該如何做到?


    不過,往日種種艱辛,好像都在與謝晨的這幾杯酒中,統統消散了,萬千煩憂,盡散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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