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晨的身體暫時不適合再練功了,南院也沒有再去的必要了,一切鍾花落已經處理好了。


    曹靜之的安排他們都知道了,不過懷驥隻告訴了謝晨路線,別的都沒說。


    現在隻等謝晨的身體養好,就要出發繼續行路了。


    其實就算懷驥前輩不說,謝晨也沒打算一直呆在這裏了,先生信裏的意思他看得出來,是想讓他再多走走,多看看,多想一想。


    短短幾個月走來,不管是王家村的關青,還是梁丘的一幹人,或者是這裏的韋真毅……都讓他看到了很多以前沒有見過的人心,甚至有些你不好去評判他們的對錯。


    那關青,一劍把他斬了事情就圓滿了嗎?對與錯都已經糾纏在了一起,讓人無從下手。隻要自己身處其中,便不知自己到底是對還是錯。


    還有韋真毅,看似是罪該萬死,但事情畢竟也不是他做的,他也隻是想維護家族的利益。


    所以先生最後問隻站在立場看問題,不去問對或者錯,可取嗎?


    謝晨下意識就認為肯定是不可取的,但該如何解釋呢?他還沒想好,所以,必須再多看看。


    不能練武,但謝晨也不肯閑著,上迴被鍾花落三招打敗,雖然有他身體的原因,但他還是三天都沒出門見人。


    其實那三招,前兩招還是鍾花落高估了謝晨,是試探性的出手,不然的話,一招都多了。


    謝晨身體的恢複隻是能像正常人一樣吃喝行走,實際上連奔跑都很難做到,現在估計連一個同齡的普通孩子都打不過。


    鍾離瑤給出的判斷是,謝晨使用的那股力量,透支了他身體太多的精力,造成現在體內虛弱得厲害,從氣血虧損程度與恢複速度看來,沒個一年半載的別想恢複好。


    於是他隻好經常一個人坐在那兒閉目冥想,看看能不能召喚出那股力量,畢竟自己無意間使出這麽強大的力量,誰都不想那隻是個一次性的東西。冥想完,又找懷驥前輩給他看。


    雖然懷驥說了無數遍,他的體內沒有任何異常,也沒有什麽內力啊,奇異的能量啊什麽的,但謝晨還是每天都要懷驥給他檢查一遍。


    最近懷驥終於被謝晨逼得煩不勝煩了,給他拋下一句:下次直接給你剖開,看看你裏麵是不是有什麽不同!


    謝晨這才不敢繼續纏著懷驥,但是每天還是打坐冥想,然後好吃好喝好睡的。


    劉蠻似乎是受了什麽刺激一樣,身體恢複後,就像不要命的一樣練武,如果說以前每天隻是累,那現在就可以說是痛苦了。


    幾個月的時間,劉蠻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瘦了一大圈,完全沒了以前的肥胖感,別人看起來隻是一種魁梧充滿力量的感覺。


    劉蠻雖然才比謝晨還要小三歲,但兩人站在一起,任誰光憑看,都會認為劉蠻要比謝晨大。


    謝晨也除了養身,冥想,這段時間還是經常想起洛泉,那是他出門後遇到的第一個朋友,本來有一片光明的前途等著他,聽說,從那片房屋建造撈的油水,不過三四百來兩……


    常雖言


    閻羅麵前人皆等


    管你生前貧貴賤


    卻仍見


    百斤肉換百萬錢


    百萬錢買百來年


    那個陳迪福已經在縣衙外的集市上被斬首了,鮮血流了一地,但很快就被清洗幹淨,什麽痕跡都沒有了。


    想到這裏,謝晨便不自覺的捏緊了拳頭。


    這個世界好像就是這樣的,但這個世界不該是這樣的!


    “師姐,你說洛泉要是知道事情最後變成了這樣,是會欣慰呢,還是會更難受呢?”


    鍾花落這段時間倒是不經常來找謝晨和劉蠻,她練武也更認真了,不像以前那樣被師父逼著練武了。


    她也知道等謝晨的身體恢複,他們就會離開了,本來她還以為謝晨會像其他弟子一樣,在南院學習三年後,考入北院,然後他們就成為真正的師姐弟了。沒想到,這裏隻是他旅途中的一站。


    世間的相遇與分離,總是無法順著自己想法走。


    “洛泉師弟那麽善良,肯定也不想你因為他消沉下去的……”


    “先生教過我,這樣的話可以說出口安慰別人,但是萬萬不可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因為在心裏念得多了,自己就真的認為理所應當了。”


    聽謝晨這樣說,鍾花落一下子也接不上了,兩人就坐在院子裏,一言不發。


    這時候,劉蠻應該還在練功。


    轉眼間,謝晨已經調養了半年有餘,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他已經跟著劉蠻練了好幾天的功了,南院的那些訓練,也漸漸的撿了起來,鍾花落又教了他一些基礎的劍法,讓他配合著多練練。


    鍾離瑤檢查後嘖嘖稱奇,本來按照她的預估,謝晨怎麽也得個一年多才能恢複。雖然那種傷的根本病因她沒遇到過,搞不明白,但從一些她了解的傷勢來看,單說精神的損耗,就不是半年可以恢複的過來的。


    看著謝晨越發熟練的操控著手中的劍,她就知道,他們就要走了。


    再過四五天,便要過年了,本來是要留他們一行在這裏過完年再走的,懷驥他們不表態,說他們現在都是謝晨的護衛,聽他的。


    這謝晨可沒聽說過,隻當他們在拿自己開玩笑,可是現在的情況確實是如此,就單憑曹靜之信中的一個印戳,他們也沒別的可說的。


    如果說之前是曹靜之的委托,那現在就是命令了。


    既然他們非要讓自己決定,謝晨也就不客氣了,委婉的拒絕了他們的挽留。


    之前的他隻是想出門見見外麵的世界,是抱著一顆觀察的心去看待事物的,走哪兒就是哪兒,看到什麽就是什麽。


    但現在,他必須要親自走進去,他要自己踏進去,不管是大道還是泥沼,他都想自己走走看。


    他不願意就在這裏過完這個年,是怕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又被動搖了。他怕自己看到他們團結喜慶的一幕,忍不住也想迴寒山村。


    他就怕滿月飛明鏡,歸心折大刀。


    鍾花落親自把他們送到了城西外郊,謝晨這幾個月來除了麵對劉蠻,其實就沒笑過。每次鍾花落來找他,其實他也明白她是想來安慰開導自己,但每次的談話都是沉悶短暫的。


    謝晨走在最後,眼看著他們都走到了前麵,又迴到鍾花落身邊,悄悄對她說了幾句話。


    師姐,我問過莊主了,她說她遇到你的那天啊,你被包在一個繈褓裏,周圍一大片的玉蘭花樹,枝頭上是一大片花海,地上也是一片花海,都快把你埋起來了!


    下次再見的時候,我一定送你一大片的玉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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