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想,好想再和你看一次,海邊的煙花。”


    程深每說一句話,他的喉嚨就像呑玻璃碴子一般,渾身像蟲蟻般的撕咬著,一點一點啃噬著他,一刻都得不到停歇的折磨。


    如此醜陋的模樣,會嚇著他的阿薑。


    可他也害怕,死了之後沒有人像他一樣愛她。


    這天晚上的雪下的異常的大,而程深的眼睛再也沒有睜開過。


    阿薑,我不會害怕了。


    下輩子,我還想見到你。


    付鈺接到消息立刻從海南趕迴來,後續的工作都是他處理的。


    除了那個木盒,薑悅什麽也沒有帶走。


    溫筠坐在餐桌前,麵對著滿滿一桌飯沒有絲毫的食欲,“思彧,都三天了,她還是不肯出來。”


    從那天之後,薑悅便一言不發的關在房間內,滴水未進,任憑他們怎麽勸都沒用。


    期間她的朋友都來過,梁思齊,江栩和胡藝涵,齊梟和秦玉錄,他們都迴來了,可是薑悅一麵都沒見。


    郝思彧敲了敲門,故作輕鬆,“哥哥這裏有關於年級第一的故事要不要聽?”


    溫筠剛要阻攔他,郝思彧衝她搖搖頭,不提起才是錯的,對薑悅來說,要讓鹽撒的更加厲害,她才會反抗。


    果然,下一秒門被打開虛掩的縫。


    房間內沒什麽變化,床也鋪的很整齊,瞧見薑悅深深的眼袋,郝思彧搖搖頭。


    不吃不喝,也不睡覺,是害怕做了夢會見到他吧。


    薑悅照舊坐在椅子上,她的目光空洞的看著窗外,雪依舊未停。


    如此,也隻能試試了。


    “初中的時候,你哥哥我還是年級第一,後來冒出了一個人,在月考中直接完勝了我。我倒是想誰這麽厲害,直到我看到他之前的成績單,居然是學校的倒數。”


    薑悅眉頭一動,依舊沒什麽表情。


    他接著說道:“我以為隻是一次的偶然,沒想到他連著好幾次都居我之上。我對他產生了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潛力。”


    “我偷偷跟著他,好奇是不是參加了什麽補習班,直到我看見他去了你的學校。”


    薑悅頭微微轉動,眉頭輕皺起來。


    “他就在那一直等,直到那個紮著馬尾的女孩走出來,臉上才有了一絲笑模樣。”


    “他一直跟著她,直到她的身影進入那棟樓裏。”


    “我以為隻是偶然,後來我才知道他每天都會去,如果有拖堂的話,仗著第一便和老師請假走了。不分寒暑四季,不分雨落冬雪。”


    薑悅嘴微微張動,沒有開口。


    見有戲,他繼續說道:“有一天,他碰見了那個女孩被人告白,迴頭直接將那個人揍了一頓,我在遠處都看呆了。”


    她記得那一天,放學迴家的路上被人攔下來。


    “我喜歡你,薑悅同學。”男孩眉清目秀,薑悅內心也有些怦動。


    可當他靠近時,薑悅直接後退兩步,“對不起,我不喜歡你。”


    她聞道了男孩身上若隱若現的煙味。


    這輩子她最厭惡的東西。


    突然間,她的右眼留下淚珠,喃喃說道:“是我,都是我。”


    是她親手殺了程深,殺了她最愛的人。


    那天晚上的雪飄飄忽忽,迷糊中的薑悅感覺手掌有些沉重,程深捂著胸口,嘴裏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薑悅趕忙去找了醫生,由於情況特殊,她被程深緊緊拉住,兩人一起到了搶救室。


    醫生護士緊急的操作搶救著,她的心都懸在他的身上,薑悅知道他很痛很痛。


    直到醫生親自放棄,她沒有哭喊,得到他肯定的眼神,薑悅知道他不會再痛苦了。


    糖味在口中蔓延,薑悅顫巍著手摘下了唿吸機,兩唇相交時,她將糖過渡到程深的口中。


    我的愛人,不要害怕。


    他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醒來。


    郝思彧不明白薑悅為何會如此說,但好在她終於肯吃飯了。


    接下來的日子,薑悅慢慢好轉起來,大家都認為是好的征兆。


    隻有溫筠時常會歎息,那麽好的孩子走了,也帶走了她的薑悅。


    她撫過茶幾的桔梗,眼底有著堅定。


    一晃眼兩年過去了,薑悅時常會粘著溫筠,對於那個人,她也不再提起,當然,也沒人會在她的麵前提起。


    “你真不去那住?”這不知道是溫筠問的第幾遍。


    薑悅修剪著花枝,淡淡說了句,“不去。”


    溫筠說的地方在海邊,那是程深留給薑悅的彩禮,房子的鑰匙。


    可是兩年,薑悅一次都沒有去看過,更別說住了。


    不再談論這件事,溫筠繼續問道:“那你思彧哥下個月結婚你去不去?”


    噴灑些水,顯得花朵更加水嫩,“不去,禮我都給他了。”


    溫筠有些無奈,這孩子兩年了無論紅白事均是禮到人不到。


    星星爬上夜頭,春蟬吱吱不休。


    聽到叫喊聲溫蘊趕忙跑過來,隻見薑悅抱著腿縮在角落,渾身都是汗水,胳膊上印著一排排牙印,皮膚都泛起了紅色。


    溫筠眼裏滿是心疼,趕忙抱過她的孩子,隻有晚上的薑悅才是真實的,脆弱的。


    她怕打著後背,柔聲細語的說道:“乖,不怕。下個月你思彧哥想把咱們接過去住,他買的兩戶的房子。媽想好了,決定把酒店租出去,那是你爸給我開的,舍不得賣,還是租出去好。”


    薑悅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呆呆的聽著她講話。


    “你知道嗎?桔梗代表著永恆的愛。我很愛你的爸爸,也很愛你。”


    溫筠眼中生出了淚水強忍著不讓掉落,“媽媽希望你是自由的,去過你想要的生活,不用擔心媽媽。這兩年,媽知道你過得很辛苦。”


    這天晚上薑悅沒有再做夢,她窩在媽媽的懷裏,如同小時候一樣,沉穩安靜。


    其實郝思彧的確說過要把她們接過來住,但溫筠迴絕了好幾次。


    可是這次,她希望女兒不要為了她活的這般痛苦。


    她帶給薑悅生命,也希望她能開心快樂。


    如果明遠知道的話,一定會怪她的,會怪她沒保護好自己的女兒。


    “起名叫薑悅,希望她能一輩子順心順意,開心快樂。”


    這是當時明遠說的,不求富貴常駐,但求心悅順利。


    海邊,女人從床上爬起,白皙的背透露著幾份骨感,她徑直走到窗戶跟前,感受著涼風迎麵吹拂。


    從衣櫃裏翻出黑襯衫裙,搭配了不規則的白馬甲。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她又開搗鼓著化妝品。


    輕抿嘴唇,將紅色的唇彩弄的均勻些,左右瞧瞧嘴裏淡淡吐出幾個字。


    抱起桌上的兩個盒子就往外走,出了門就是沙灘海景。


    將盒子放到一邊,席地坐在沙灘上。


    看著海浪潮汐,風輕撫她的頭發。


    從木盒裏拿出一顆糖剝開放到嘴巴,又拿起一堆東西,仔細的看了起來。


    設計感十足的應聘,盡管紙已經十分褶皺,但上麵的照片還是很清秀。


    本子上入目的便是幾個大字,‘薑悅的學習計劃’,裏麵寫了不少學習方法,還有無數張熟悉的字跡,那是她的課堂總結。


    照片裏的她笑著,淺淺的比了個耶,而後麵站著的少年眼眸明亮如星。


    最後,一封信被她打開。


    上麵已經褶皺,還有不少沾濕的痕跡。


    字數寥寥,卻藏著道不盡的離別,難以割舍的想念,以及滿腔心悅。


    她將東西都放迴木盒,而後抱起另一個盒子,上麵的照片透露著年輕,俊逸。


    手指拂過他的眼睛,裏麵飽含笑意。


    當時,為他拍照的人是薑悅。


    “你知道嗎?江栩和藝涵要結婚了,秦玉錄也放下了上一輩的恩怨,帶著齊梟去了新西蘭,他們在那裏會有一個新的開始。和佳偶爾會跟我抱怨梁思齊的唿嚕聲太大了。”


    “小時候經常和我打架的郝思彧,現在正是成為了一名警察,即便大家會因為郝叔叔的事對他有偏見,但他還是堅定自己的信念。還有”


    說到這兒,薑悅有些猶豫。


    追捕付鈺的消息是她從郝思彧那聽說的,因為沒有確實的消息,所以沒上新聞。


    薑悅頓了頓,繼續說道:“你那個好朋友,聽說他也過得很好,這下你放心了。”


    大家都迴來晉陽了,你怎麽還沒迴來找我呢?


    每個人都迎來了屬於自己的結局,走出了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風卷起薑悅的長發,她的眼眸晶亮。


    “我要食言了。”


    風將這句話吹遠,飄過海麵,抵達遠方未知的彼岸。


    如果有那麽一個人,他站在那裏,替你擋住身後的黑暗。那麽不要猶豫,不要錯過。請心懷赤忱,留下屬於自己的青春歲月。


    良久,夕陽垂落,沙灘上有兩個小孩追逐打鬧。


    而不遠處走來一個男人,西裝革履,脖子裏泛著銀光。


    他抱起遺落的盒子,裏麵層層疊落的信封,斑駁的頁麵上,字跡已模糊不清。


    輕輕撫了撫盒身,看著寂靜無波瀾的海麵,喉嚨裏有些哽咽,“真是個傻子。”


    他走後,夕陽落山,房子的燈未再亮起。


    “我叫薑悅,許開心愉快之意。”


    “我叫程深,情之起一往而深。”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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