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勢並不陡峭,遠遠便能看到,屠大俠和沈璧君兩人,從殘霞餘暉中快步走來的身影。


    停靠在山下的一輛馬車上,一個小個子車夫坐在上麵,正無聊的在用馬鞭捅馬屁股,當看到遠處走來的屠大俠和沈璧君兩人後,臉上一喜,跳下馬車,垂手低頭,仿佛恭候主人家迴來的下人。


    兩人走近。


    “連馬車都備好了,真是有心了。”沈璧君語氣莫名道。


    車夫顯然沒聽出,殷勤的從馬車裏搬出車凳,一邊忙活,一邊嘴上道:“那是,我們屠老爺,一聽說連少夫人…”


    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背後大椎一疼,仿佛被電擊了一下,身體麻痹,無力的倒在地上。


    這不是點穴。


    是打穴!


    手法還相當粗暴。


    車夫在地上奮力掙紮,但因身體又麻又軟,隻是勉強翻了個身,背靠車輪,滿臉痛苦難受之色,看向眼前正緩緩收迴手的沈璧君,惶恐道:


    “連少夫人,您這是做什麽?如果是小的哪裏冒犯到您,我給您道歉,給您磕頭,求求您別殺我……”


    沈璧君一臉無動於衷,還蹲下身,朝車夫喉間伸出手,嚇得車夫以為她要掐死自己,連連求饒,最後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沈璧君身後,雙手環胸,一副看戲模樣的屠大俠。


    “老爺…“


    “刺啦”一聲,就像是休止符,徹底結束了車夫的求饒一幕。


    “繼續演呐,怎麽不演了?”沈璧君手裏拿著剛從車馬臉上撕下的人皮麵具,冷冷看著車馬現在的臉。


    少年郎。


    少年郎不喊也不叫了,一言不發,一雙眸子陰沉如水,先後掃過沈璧君,而後定格在她身後的屠大俠身上。


    屠大俠伸手揭麵,當著少年郎的麵,又是一張人皮麵具揭下。


    麵具下的臉,當然是李楊。


    李楊走到馬車前,拍了拍馬,笑道:“謝謝你的馬車,我就卻之不恭,笑納了。”


    看到這裏,少年郎哪裏還不知道,是自己中計了,嘴裏惡狠狠咒罵自己手下“沒用的廢物”,又看向李楊,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少年郎堅信,能識破自己計策的,絕對不會是沈璧君,如果沈璧君有這樣的心機城府,之前也不會被自己輕易俘虜,還是連著兩次。


    一定是這家夥。


    為什麽這家夥總是和我過不去?


    “今天犯在你手上,算我倒黴,但你也別得意,動我一下試試?我師父絕對不會放過你,知道我師父是誰嗎?我師父是…”


    “我管你師父是誰!我殺了你這淫賊!”


    說話的竟是沈璧君。


    一向溫順的她,此刻卻像是一頭暴怒的雌老虎,一把奪過李楊背後因為偽裝屠大俠而背上的長矛,轉頭就朝地上的少年郎刺去。


    本想搬出師父名號唬人的少年郎,直接嚇得懵住了。


    因為她看得出來,沈璧君那架勢可不是在唬人呐!


    這是玩真的啊!


    這沈璧君瘋了!


    “啊!”


    人在麵對死亡恐懼時,反應其實都是一樣的,剛才還能保持冷靜的少年郎,眼看尖銳的矛頭衝來,仿佛要衝入眼球,嚇得雙眼緊閉,還沒被刺中,嘴裏陡然發出一聲恐懼尖叫,旁邊正低頭吃草的馬都被驚了一下,嘶鳴一聲,差點跑走。


    “啊~~~?”


    尖叫聲持續了大概三秒,少年郎卻沒感覺到任何疼痛,忍不住睜開眼,卻見尖銳的矛頭就停在眼前,幾乎再往前一點,就能碰到她眼睫毛了,嚇得她身子忍不住往後縮了縮。


    但當看到矛頭後還有一隻手,以及這隻手的主人是李楊後,她頓時不躲了,心也安了。


    盡管李楊這隻手,隻用了兩根手指夾住矛頭,而沈璧君卻在用雙手握著矛杆,怎麽看怎麽令人不放心,可少年郎卻很清楚,隻要李楊不想殺自己,憑沈璧君的武功,使出吃奶的力氣,也傷不到自己。


    “你幹什麽?”沈璧君怒聲質問李楊。


    “你幹什麽?”李楊反問。


    “不用你管,我就是要殺了這淫賊。”沈璧君幾乎是在吼著,全然沒了往日的美麗,明明是要殺人的她,卻顯得比被要被殺的少年郎還要痛苦,眼中蓄滿淚水,每吼出一個字,眼淚就掉下一滴,看著令人感同身受,無比心疼。


    李楊皺眉看著情緒崩潰失態的沈璧君,“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大哥哥你還不知道吧。”


    少年郎沒死,這會兒嘴碎了起來,滿臉得意,“這沈璧君雖然人笨了點,但不愧是武林第一美人,那小臉、那小嘴、那身子……嘖嘖……”


    明明隻是親了一口,可照這語氣一聽,就讓人感覺,遠不止親了一口那麽簡單,肯定還……


    引人遐想。


    沈璧君氣得怒火中燒,手中長矛又爭不過李楊,又怒又急的叫了一聲,竟放手棄矛,直接朝少年郎撲了過去。


    李楊身體一橫,擋在前麵,一把將沈璧君攔下。


    “你讓開,讓我殺了他,讓我殺了他……”沈璧君動起拳腳,氣急之下,失了理智,竟對李楊拳打腳踢起來。


    打!


    使勁的打!


    打得越狠越好!


    少年郎躲在李楊身後,眼中閃過道道隱晦的陰毒之色。


    可就在這時,沈璧君不知怎的,突然停下拳腳,不僅如此,表情、神態,皆已恢複平靜。


    這麽迴事?


    少年郎大為不解。


    以沈璧君這種,從小在禮法之下熏陶成長起來的大家閨秀,怎麽可能忍受被人輕薄侮辱之仇?


    “大哥哥,我勸你也嚐嚐這沈璧君的滋味,嘿嘿,雖然這人參果的第一口已經被我享用了,但是第二口,依然甘甜呐,小弟弟我保證你是吃一迴想一迴……”


    少年郎不甘心的繼續挑撥。


    沈璧君目光狠狠剜了少年郎一眼,卻沒有任何動作,抬頭看著李楊,“你是說真的?”


    “不信你可以去驗一驗。”李楊說著,臉上帶著壞笑,雙手還做了個抓饅頭的姿勢。


    這動作……


    沈璧君隻看了一眼,就滿臉通紅的把臉轉開,腳下卻繞過李楊,走到少年郎身前,蹲下來,伸手去扒少年郎胸前衣襟。


    “喂喂喂,你幹什麽?”少年郎這下慌了。


    身體連連往後爬,都緊緊貼在車輪上了,如同一隻被餓狼逼到牆角的可憐小白兔。


    沈璧君兩指如飛,點中少年郎胸口膻中穴。


    少年郎立時動彈不得。


    沈璧君繼續去扒少年郎胸前衣服。


    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行為動作有多下流,沈璧君顧忌的看了眼周圍,明知周圍沒人,還是止不住的擔心會有人來看到這幕。


    還真有人在看。


    李楊站在一邊,正伸著脖子,朝這邊張望。


    “你看什麽?”沈璧君雙手大張,竟然護犢似的,擋在少年郎已經解到一半的胸前。


    李楊麵不改色道:“我幫你一起驗證驗證,你要相信我,這方麵,我很有經驗。”


    沈璧君一瞪眼,“轉過去。”


    她感覺自己就算有再好的涵養功夫,都要在李楊身上破功。


    要知道,她以前可是從不會對人瞪眼,甚至大聲對人唿喝,在她的世界裏,這實在不是一個有教養的女孩子,該有的表情和舉動。


    李楊毫不在意的聳了聳肩,轉過身去。


    沈璧君這才迴過頭來,一層一層,將少年郎胸前衣襟徹底褪至兩邊,最後看到的,不是兩塊胸肌,而是厚厚一圈纏胸布。


    “還真是女的。”沈璧君嘴裏喃喃。


    “哼。”


    少……女郎冷哼一聲,不說話了。


    事實已擺在眼前,說再多又有什麽用?


    “沒想到吧,小弟弟突然就變成了小妹妹了。”李楊的聲音,突然在吃驚呢喃的沈璧君耳邊響起。


    沈璧君轉頭一看,李楊的臉就在旁邊,驚得手忙腳亂,趕緊將少女郎敞開,褪至兩肩處的胸前衣襟胡亂合上。


    “怕什麽,我又不是沒見過。”李楊撇撇嘴道。


    連少女郎也這樣說:“對呀,大哥哥什麽世麵沒見過?何況我這也不好看,大哥哥,不如把這沈璧君也扒了,到時…”


    “啪!”


    一記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少女郎的話。


    “小小年紀,怎麽這般不知羞恥。”沈璧君收迴手,嗬斥道,像極了學堂裏教訓學生的老師。


    少女郎呆了一呆,感受著臉頰的疼痛,雖然不是很疼,卻發出一聲震耳的尖銳叫聲:


    “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連我師父都沒打過我!沈璧君!我不會放過你的!你……”


    沈璧君卻一轉身,上了馬車,還招唿李楊,“我們走吧。”


    “就這麽走了?”李楊指了指仍叫囂不止的少女郎。


    沈璧君搖搖頭,“一個不懂事的野丫頭罷了,剛才真是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阻攔,我恐怕真把她當淫賊殺了……”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手一旦沾上無辜的鮮血,今後還怎麽有臉,再進沈家的大門?還有何麵目,麵對沈家列祖列宗維護的武林正義?到時就算睡覺,自己恐怕都會在噩夢中驚醒……


    想到這裏,沈璧君便由衷的感激李楊。


    她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欠這個男人很多感激。


    李楊卻不在意的擺擺手。


    “對了,你到底是怎麽看出她是女的?”沈璧君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這個問題一拋出,連少女郎都停止叫囂,看了過來。


    她自問,不論是喬裝打扮上,還是神態舉止上,自己都學得惟妙惟肖,別說沈璧君了,連認識她許多年的靈鷲和雪鷹都搞不清,她到底是男是女,李楊一個見麵不過三次的人,怎麽可能知道?


    李楊何止知道她是女的,連她是誰都知道。


    小公子!


    作為穿越者,接觸了三迴都認不出,那他真可以找塊豆腐撞死了。


    但這些,自然不能與外人道也。


    李楊露出一個令人浮想聯翩的笑容,道:


    “我說過的,這方麵,我很有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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