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楊轉頭看去。


    院子口,一個大概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站在那裏。


    這年輕人一身粗布短衣,腳上的鞋子還有補丁,背上用細繩掛著頂草帽,渾像是田間剛務完農迴來的小老百姓,站在這座堂皇宅邸中,站在葉孤城和李楊這等決定高手前,顯得是那麽的不搭調。


    年輕人顯然不這樣覺得,一邊拍著手,一邊朝葉孤城走來,眼睛卻看著李楊,點頭評讚,“這就是葉城主找來的人吧,果然劍法了得,這下我徹底放心了。”


    你小子誰呀?


    被一個比自己還小的人品頭論足,李楊有些不喜,卻沒有出聲,隻是將疑惑的目光投向葉孤城。


    畢竟葉孤城才是這裏的主人。


    “平南王世子。”葉孤城沒有隱瞞,直接說道。


    李楊恍然。


    原來是頂替皇帝的人,怪不得一進來品頭論足趾高氣揚,一副和葉孤城平起平坐的樣子。


    “既然是平南王世子,怎麽會這幅打扮?”李楊指著平南王世子那身小民裝束,問道。


    “平南王鎮守南疆,封地遙遠,若不提早進京,就會誤了時機,而作為藩王,不得皇帝旨意,不能擅離封地,也是出於隱秘,所以才做這身打扮,秘密進京。”葉孤城解釋道。


    說得太多了吧,隻是一個打手而已。


    平南王世子張了張嘴,當著李楊麵前,終究還是沒有說出這話。


    “喔。”李楊平淡的應了一聲,了解過後,便沒了興趣。


    “你說我劍法奇怪,到底哪裏奇怪?”李楊還是更對這個有興趣。


    “咳咳。”


    葉孤城還沒說話,平南王世子先輕咳一聲,顯示自己還在。


    “你先走吧。”葉孤城道。


    “這……不需要商議一下嗎?”平南王世子忍不住道。


    那可是篡權奪位的大事啊。


    “一切都已安排妥當,無需商議,你隻需等到八月十五,聽從王安的指引,入宮頂替便是。”


    “……好吧,那就依葉城主所言,正好我也旅途勞頓,想要休息了。”平南王世子自己找了個台階,走了。


    指望葉孤城給台階是不可能的。


    平南王世子的走,沒有引起葉孤城和李楊半點注意。


    兩人繼續剛才的話題。


    “殺氣。”


    “殺氣?”


    聽到這個答案,李楊詫異道:“這玩意兒有什麽奇怪的?我練的聖靈劍法,精髓就是狠辣絕情,帶殺氣再正常不過了。”


    “此殺氣,非彼殺氣。”


    “還有區別?”李楊頭迴聽說,殺氣還有分類。


    “自然有,我問你,你在用這套聖靈劍法時,帶著殺氣時,心裏可曾真的想過要殺人?”


    葉孤城這話,還真給李楊問住了。


    想殺人嗎?


    誰沒事會喜歡殺人。


    可不想殺人,為什麽會有那麽強烈的殺氣?


    李楊忽然發現,自己身上竟然存在著這樣一個悖論。


    葉孤城又提出一點,“你並不是隻練有聖靈劍法,別的我不知道,最起碼,你現在還練有我南海一脈的劍術,以及天外飛仙,這些劍術可和殺氣沒什麽關係,可你剛才施展時,卻一樣帶著股隱晦的殺氣,尤其是你剛才施展的天外飛仙,全力之下,那股隱晦的殺機也最強烈,以至於一開始,讓我以為是殺手偷襲,這本該出塵絕世的一劍,卻讓你使得殺氣四溢,難道,你在使用天外飛仙時,是想要殺我嗎?”


    李楊搖搖頭,“怎麽可能?我隻是想試試劍。”


    而後不由問道:“為什麽會這樣?”


    “你的殺氣,與其說你發出的,不如說是劍法帶出的,而你心裏,卻根本沒有半點殺心,所以我之前見你劍法中的殺氣,十分純粹,而現在,卻含了一些別的東西。”


    “什麽東西?”李楊不由問道。


    “一縷血腥味、一縷暴戾氣、一縷兇狠勁……”


    李楊摸了摸鼻子,“為什麽都是一縷一縷?”


    “你自己弄出來的東西,問誰?”葉孤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好吧,那我該怎麽解決這個問題?”李楊隻好道。


    “為何要解決?”葉孤城反問道。


    李楊愣了愣,“額……不解決的話,不會出問題嗎?”


    “你覺得你現在有問題嗎?“葉孤城又是一句反問。


    看得出來,他已經漸漸有些不耐煩李楊的問題了。


    一個劍客,哪兒來那麽多的問題?


    “劍,本就是兇器,讓你的劍兇一點,沒什麽不好。”


    葉孤城說完,扭頭就要走。


    “等等。”李楊連忙攔住了他。


    “你還有問題?”葉孤城問道。


    李楊還真有問題,“你還沒告訴我,到底要讓我做什麽呢?”


    “你不知道?”葉孤城的語氣,就好像知道,李楊已經知道了似的。


    “我上哪兒知道去。”李楊有些鬱悶道。


    其實他真知道,隻是知道一半。


    他知道葉孤城是要借與西門吹雪決鬥之名,調走宮中禁衛;他知道平南王世子秘密進京,是要入宮李代桃僵;他知道葉孤城是要篡權奪位……這麽多個知道,可知道的都是葉孤城。


    自己呢?


    要幹嗎?


    鬼知道。


    李楊心裏自然也有過猜測,隻是篡權奪位是何等大的事,稍不小心,就是人頭落地,他當然要得到葉孤城親口說明,做好充分準備才行。


    就剩兩個月了,他可不想在最後關頭翻船。


    葉孤城看李楊這番模樣,竟然破天荒的安慰起李楊了,“放心,不是讓你去殺人,隻是叫你扮做我的模樣,去與西門吹雪決鬥。”


    還不如去殺人呢……


    李楊心裏腹誹一聲,嘴上駁道:“這不也是殺人嘛。”


    “殺不了,自然不算是殺人。”葉孤城道。


    “……”


    李楊略有些不服,開始杠精了,“你就那麽肯定?我曾經可是打敗過一次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不會在同一人手上,失敗兩次。”明明是對手,葉孤城卻對西門吹雪有著絕對信心。


    他是沒見過西門吹雪的劍,也不了解西門吹雪,但是他了解過西門吹雪近十年來,殺過的每個人。


    這些人天南海北,三教九流什麽樣的人都有,讓人完全摸不到西門吹雪的殺人規律,但是葉孤城卻總結出來了,而且還是兩條。


    一,都是該死之人。


    二,後一個死的,總是會比前一個要強。


    幾乎像是階梯一養。


    這也讓葉孤城明白,西門吹雪近十年來,他的劍法也在像是階梯般,一步一步的向上變強。


    從未停下!


    這才是西門吹雪的可怕之處。


    如果說西門吹雪曾惜敗於李楊之手,那麽葉孤城堅信,再來一次的話,贏的人一定會是西門吹雪,因為此時的西門吹雪,一定要比那時更強。


    “西門吹雪是挺厲害,這個先放一邊不說,其實吧,我還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個忙。”李楊兩隻手來迴搓著,突然詭異的嬌羞起來。


    “快說。”葉孤城實在見不得他這幅樣子。


    “借錢。”李楊說得非常快,簡潔明朗。


    “你……借錢?向我?”葉孤城略微有些失態。


    因為他萬萬沒想到,李楊會管他借錢。


    沒準是自己聽錯了。


    “對。”李楊重重的點點頭。


    沒聽錯,他是在管我借錢。


    從小到大,有史以來,第一次被人借錢的葉孤城,沉默了。


    然後想了想,問了一嘴,“你借錢幹嗎?”


    “去賭錢。”李楊很認真的迴道。


    賭……錢?


    這理由,這廝是怎麽好意思說出口的?


    葉孤城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奇怪眼光,上下打量著李楊。


    李楊立即道:“你還不知道吧?關於你和西門吹雪的決鬥,賭坊裏已經設下了盤口,而且已經開到了一搏三,據說,隨著決鬥之期越近,各地湧入京城來觀戰的人就越多,這賭坊裏的盤口,幾乎三天變個樣,現在距離決鬥之日還有十四天,到時候,賭率還不知道要變成什麽樣,對我們來說,這可是穩賺不賠的事啊,我是這麽打算的,你先借一筆錢給我,我去賭坊裏壓上,等贏了錢,我再還給你,當然了,也可以給你算利息,一厘兩厘都好說。”


    李楊一口氣說了一大堆,唾沫星子橫飛。


    “說完了?”葉孤城麵無表情的問道。


    “說完了,你看你是借我多少?”李楊伸出了手,心裏想著,葉孤城是一城之主,肯定不差錢。


    “我沒錢。”葉孤城冷冷道,說完,轉身就走了,根本不給李楊繼續說下去的機會。


    “城主家還沒錢?”


    “誰信呐。”


    李楊嘴裏嘀咕兩句,知道是自己被嫌棄了。


    “上哪能弄來一筆錢呢?”李楊不禁有些發愁,他是真不想錯過,葉孤城和西門吹雪決鬥這場賺錢良機。


    隻是他不能用自己的錢。


    為什麽?


    算算就明白了。


    假設從金手指裏取出1兩,拿到賭坊裏,一搏三,哪怕十四天後漲到一搏四,甚至搏五好了,拿迴來是五兩,再放入金手指,按照10;1分成,得到的數字則是0.5……


    算到這裏,想必就沒必要再多說什麽了。


    但是到嘴的肥肉,李楊又不想放過,所以便想借用別人的錢,來給自己賺取利潤,按照生物學術語描述就是:


    借雞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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