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廷義等人連同大軍到了南江邊後,放眼一望,江橋果然已毀,就連橋墩亦不完整了。若是帝廷義與一眾高手,自然可以輕易過江,可下麵的普通禁軍是無法做到的。


    以帝廷義的心思,若自己帶了眾高手脫離大軍迴京,大軍群龍無首之下,定會返迴定青山去會合帝九重等人,到時他們手裏兵眾瞬間就增至兩萬,這對大局極為不利。


    何況帝廷義率高手先迴,也不一定就能影響京裏大局,如此兩端左右為難之下,頓時就氣得帝廷義咬牙切齒。


    就在丁長烈見狀打馬悄悄往一旁退縮時,帝廷義已帶了豁兆啟跑馬過來。丁長烈恭敬行禮後,帝廷義冷眼盯著丁長烈,道:“丁卿家,這是怎麽迴事?”說著,就揚鞭一指隻剩下橋墩的江麵。


    豁兆啟一愣,帝廷義並未有令丁長烈防備南江之橋,何況丁長烈一直與眾人一起,也並未有受令主持迴防之事,帝廷義怎會無端質問丁長烈?


    豁兆啟見了帝廷義惱怒神情,又思及他平時作風,知曉他定是要尋一個代罪羔羊了。自丁長烈調入近衛親軍司後,不僅待己、待人禮數周到,而且行事盡職盡責,並未有因降職調任而有流言傳出。不僅自己,就是親軍司其他將校亦對丁長烈頗有認可,自己與他也相處融洽,現見了帝廷義責問丁長烈,也不待丁長烈迴話,急忙搶先道:“陛下,賊人毀橋之事,與丁指揮使並無幹係,還請陛下明鑒!況且現在也不是追究責任之時,還請陛下聖裁,現在全軍該自西路迴京,還是東路迴京?”


    丁長烈見了不明真相的豁兆啟竟為自己求情,一時對他又好感大增,見帝廷義在豁兆啟言語後更添騰升怒火,忙就跪下道:“迴陛下,此事臣一定查探明白,定會給陛下一個交代!”


    就在豁兆啟見丁長烈擔下責任,又欲出言時,丁長烈忙伸手拉了拉豁兆啟衣袖,隨後搖了搖頭。豁兆啟見丁長烈出言後,帝廷義臉色已有好轉,頓時大為不解下,也就把話吞了迴去。


    帝廷義哼了一聲後,向已跟來的趙昂問道:“趙相,你覺得我們現在是西去好,還是往東好?”


    趙昂不待思索就忙答道:“一切由陛下聖裁,臣等自遵從就是!”


    帝廷義看著把頭埋得越來越低的趙昂,你個老賊這兩年什麽事都不發聲,朝廷上那些煩人之事也就罷了,朕也不與你計較,可現在突發此等狀況,你個老賊仍是這一套,頓時對趙昂就又添了不瞞,語氣也就不大好了,道:“趙昂,朕現在問的是你的意思,少給朕來這一套和稀泥的說辭!”


    趙昂忙也下馬,隨後跪倒在了丁長烈身旁,偷偷瞧了丁長烈一眼後,就拜下道:“陛下,臣年齡已大,陡經事變下,滿腦昏昏糊糊,一時思緒混亂,竟拿不出半點主意來。依臣之見,陛下何不派快馬去詢問魏王、秦王二位殿下的意思?”


    豁兆啟聽趙昂提及魏王、秦王,頓時眼睛一亮,忙也道:“陛下,趙丞相說的有道理,我們何不率軍返迴定青山與幾位王爺會合,待天明後再做決定?”


    就在帝廷義思索之際,丁長烈忙道:“陛下不可!如今我們不明賊人來勢,若返迴定青山路途再有賊子伏擊,到時夜黑難明,說不定就入了賊人圈套,況且……”


    帝廷義見丁長烈“況且”後就住了聲,隻把頭磕到了地上去,忙問道:“丁卿家,況且什麽?”丁長烈又磕頭道:“迴陛下,臣不敢說!”


    帝廷義馬鞭一甩,喝道:“丁長烈,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吞吞吐吐的,有什麽不能說的,還不快道了來!”


    丁長烈又磕頭跪直後,方道:“陛下,自古以來,豈有一萬多大軍去尋求四五千人庇護之理?此事一旦傳揚出去,定會有損陛下威名!何況,若賊人眾多,抵擋不住,先不說路途埋伏之舉,就是與幾位王爺會合了,多了四五千人,又能改變什麽!此舉隻不過是告知天下,兩萬大軍陛下指揮不好,其他人卻能用之破敵。若傳言再誇大些,到時天下悠悠眾口,陛下何以自處,請陛下明斷!”說完,又拜了下去。


    丁長烈之言,一時就說到帝廷義心坎裏去了。帝廷義長久一來,雖為帝君,卻似一直活在帝九重、帝九詔的陰影之下,先不管別人如何看待,帝廷義心裏就一直憤恨不已。


    丁長烈話一完,向帝家兄弟服軟惱意頓時就壓過了對事變的擔憂之心,就持鞭指點著趙昂與豁兆啟,道:“你們瞧瞧,朕白養了你們這麽多年,關鍵時候,還是丁卿家看得深、瞧得遠,你們日後都要多向丁卿家好好學學,不要做個屍位素餐的下等人臣!”


    就在丁長烈連稱不敢時,帝廷義已讓丁長烈起了身,略一尋思後,就讓豁兆啟去傳令禁軍往西而行。


    帝廷義離開後,趙昂看著一副為君分了憂模樣的丁長烈,道:“丁指揮使果然不凡,他日青雲直上,趙昂還需仰仗丁指揮使提拔啊!”


    丁長烈看了趙昂譏諷神情,知道以他的心機,由於方才之言,應已對自己起了幾分疑心,隻是目前把握不準自己真實心思罷了,就迴道:“趙相這話讓長烈惶恐啊!趙相已貴為丞相,若再要往上提拔,就不知是什麽天大的位子了。丁某倒是明白趙相的意思,隻是這話若傳到了陛下耳朵裏,就不知陛下會不會有其他聯想!”


    趙昂也沒想到自己一時口誤,將“關照”說成了“提拔”,竟引出了丁長烈如此一番話語,想起帝廷義變幻不定的帝心,頓時臉色就難看了起來。


    丁長烈說完後,見趙昂臉色已陰,就走到趙昂身前,拜下道:“丞相大人之所以能執掌中樞多年,全奈陛下看重,還請丞相繼續保持,不要讓陛下失望才好,否則陛下雷霆震怒下,我怕相爺一生富貴付諸東流啊!”


    趙昂道:“丁長烈,你這是威脅本相了?”


    丁長烈起身道:“下官不敢,隻是一番好意,提醒一下相爺!還請相爺念在下官一片心意的份上,不要與世衣計較醉紅顏之事才好!這年輕人風流慣了,下官公務繁重,也管不過來。將來若有衝撞之處,還請相爺笑過便罷,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趙昂見丁長烈竟突然把話轉到了丁世衣與醉紅顏身上,卻與自己想的好似有差別,先是一怔,隨後就了然。


    自丁世衣入京後,那醉紅顏三天兩頭裝病拒絕見客,就連自己也難見她了,卻總有時間與丁世衣鬼混,自己與眾人早對丁世衣起了不岔之念。怕是這事也傳到了丁長烈耳朵裏,丁長烈死要臉皮,所以今夜才借機來詐自己,其實就是來服個軟,讓自己知會眾人不要太過針對丁世衣。


    趙昂腦思千迴百轉之後,就哼了一聲,道:“丁指揮使,好好管教管教你自己的兒子吧,凡事不要太過,若惹了眾怒,以丁指揮使在京裏的根基,我擔心你寸步難行啊!”說完,就拍了拍丁長烈肩頭,歎息一聲,隨後得意的走了。


    丁長烈連忙躬身稱“是”遙送,在趙昂走遠後,將身一挺,臉含嘲諷之意,一邊也自去隨眾軍起行了。


    帝廷義領眾軍連夜自官道往西行去時,剛開始還好,禁軍雖疲憊,但仍行軍迅速。可自過了子夜,一路官道盡被破壞不少,道中更不時堆滿亂石、雜物,更不時有賊人堆放的柴草、火硝等燃放,一眾禁軍走走停停,始終難以盡速前行。


    剛開始帝廷義以為道路被阻,定會有賊人襲擊,所以就傳令禁軍往官道兩旁散開,小心的防備側翼。可折騰多時後,隻是官道阻路亂象不斷,卻並沒有賊人來襲。


    帝廷義一路走停,煩躁不已,又見眾將眾軍一番折騰下來,疲憊不堪,就傳令了道旁安營休息。


    可禁軍安營之後,正要休息,四周竟又傳來唿喝、走水之聲。炎火衝天而起,把營地四周及官道前方燒成了一片火海。


    禁軍滅火開出一條出路後,帝廷義想了想,又令大軍迴返往東而去。一路到了分道的南江塌橋之處時,再也沒有出現賊人鬧騰之事。帝廷義此時方舒了口氣,就傳令一路直往東而去。


    可眾軍行出不遠後,又是與往西一般的清道、受火情形,隻把帝廷義氣得暴跳如雷。


    帝廷義此時也不再令禁軍就地安營了,又領了禁軍返迴南江大橋之處,隻望著江水發愣。


    過了多時,豁兆啟派出去打探的兵士迴報說,南去定青山之路亦被設下阻礙,看來是進退不得了。


    帝廷義聽了迴報後,一時低頭沉思,也不知這群賊子起的是什麽心思。攻又不攻,隻不斷煩擾,自己大軍疲憊不堪,難道賊人造出這般聲勢,又能好到哪裏去?


    如今夜裏隻來騷擾,難道還等天明後才攻?那就是天大的笑話了!賊人把禁軍逼迴此地寬敞之處,要圍攻一萬多大軍,至少要出動兩三萬人。就算賊人能聚眾至此,但經一夜後,隻要各處收到了自己旨意,定會往南援救而來,到時賊人如何逃去?


    想到此,帝廷義又一驚,若旨意仍未傳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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