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洵從袖中拿出一塊手帕,輕輕撫去她臉頰的淚水。初棠雙目無神的定在原地,忽然抬起紅紅的眼眸,瞪著蕭洵輕蔑道:“你算什麽第一神醫?”


    又是這種眼神,厭惡,憎恨,恐懼。


    蕭洵望著她的眼神,心中驟然一緊。靈秀本就擋了她的毒,若是讓她知道,又因為耽誤救治時辰而死,她能承受這種愧疚嗎?


    蕭洵擰起眉心,緩緩開口道:“對,我不配第一神醫。”


    蕭洵說完,心裏不忍自嘲,自從遇見了初棠,第一高手和第一神醫這兩個身份,算是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什麽時候開始,學會服軟了…


    初棠瞥了他一眼,抬腿就往外邊衝。


    蕭洵反應極快,順勢抓著她的胳膊,厲聲道:“你要去哪!”


    “你放開我!我要迴去!”


    初棠拚命掰著他的手指,卻怎麽掰都掰不動,掰不動就抓,抓不動就拍,可折騰了許久,一點用都沒有。


    蕭洵嘴角揚起一絲弧度,堅定道:“你要報仇嗎?我幫你解決。”


    “不需要!這是我自己的仇!”


    初棠很明白:那核桃酥本是拿來對付自己的,差一點兒死的就是自己了,這條命為了靈秀一定要還。況且,還是那句話,不殺了初妍,初妍就一定還會繼續殺自己……


    為了靈秀,更是為了自己…


    不先下手為強,難道要坐以待斃嗎?


    蕭洵不是不了解她的倔脾氣,隻是她好不容易來到身邊,實在舍不得放她迴去。可若是像從前那般緊緊困住她,恐怕她永遠不會喜歡自己。


    不如,嚐試著稍微給她一點自由……


    沉思於此,蕭洵緩緩鬆開了手,低聲道:“好!我放你走!但是你絕不可以走遠!”


    最低的要求,是必須要知道她的行蹤所在。


    初棠揉了揉被他掐疼的胳膊,頭都不抬就往外邊衝去。


    “程紹!”


    蕭洵朝著外邊大吼一聲,程紹趕過來揖一禮道:“殿下,怎麽了,您怎麽放她走了。”


    蕭洵吩咐道:“你去跟著她,若是去了蕭寒那兒,派一些人把他的王府層層守住,但是別招搖,都穿便裝。如果她沒去蕭寒那兒,你就別迴來了,跟著她,然後飛鴿傳書給我,我會親自去抓她迴來。另外,城門口的把守別鬆懈,絕不能讓她出城!”


    “卑職領命。”


    初棠悠悠的走在路上,控製好悲傷的情緒。她走到街邊一井旁,打起一桶水,捧著涼水拍在眼睛裏,將眼睛的紅腫試著緩和下去。


    “阿棠!”


    初棠好像聽到了阿風的聲音,她眯著眼睛抬起頭,有一個黑色的身影正朝著自己奔過來,好像是林敘風!


    林敘風跑過來,蹲在她身旁,望著她臉上滿是井水,眼睛都睜不開。他不慌不緊的拿出一塊手帕,為她擦了擦臉,“你昨晚去哪裏了!”


    “阿風,靈秀她……”


    話未說完,初棠忽然戛然而止。


    林敘風望著她怔怔的眼神,捧著她的臉柔聲問:“她怎麽了?”


    她愣愣的望著林敘風,眼中似乎藏著無限心事,可這千萬句悲傷的言語,半晌後化作一抹輕笑:“沒事,她想家了,我給了她一些銀子,讓她迴去與親人團聚。”


    林敘風望著她紅紅的眼睛,試問道:“你哭過了?”


    初棠立即側過頭,躲避他的眼,“嗯…有點舍不得…”


    林敘風揉了揉她的頭發,淡淡一笑:“以後,我就是你的第二個靈秀。”


    初棠望著他的眼睛,淺笑道:“好…”


    一個時辰過去,林敘風挽著初棠,手挽著手迴到王府。


    剛剛在街邊轉了一圈迴來,初棠眼睛的紅腫已全然褪去,此時留在臉龐上的,是一張盈盈笑臉,如清澈的湖水。


    蕭寒和初妍見他們迴來,紛紛迎麵而來。


    蕭寒滿臉急切的問:“棠兒,你昨天去哪裏了!”


    初棠望著蕭寒身後的初妍,差點沒有控製好表情。


    她盡量控製心底的怨恨,依舊保持一臉笑靨如花,如溫煦的陽光。她知道,這種笑容是林敘風最喜歡的,所以,已經練的遊刃有餘了。


    “我昨日送靈秀去看大夫,後來她哭著說想迴家,我想著可能是因為大病一場,想見見親人也能理解。所以我給了她一些銀子,昨日順著送了她一程。”


    迴老家?初妍壓低了眉眼,心中暗暗起疑:那個毒不是必死無疑嗎?可她的臉色如此輕鬆,完全也不像在說謊啊,莫非那毒藥又是假的?


    她到底是什麽命啊,鶴頂紅毒不死,幽草竟然也毒不死?


    初妍故作鎮定的說:“姐姐出門也不知道先說一聲,看這幫人為你急的。”


    初棠笑著迴她:“好好好,我以後再不會這般任性了。”


    蕭寒:“行了,沒事就好。”


    初棠鬆開林敘風的胳膊,緩緩走向初妍,拉著她的雙手,柔柔笑道:“你上次做的核桃酥很好吃,我很喜歡,可以再給我做一些嗎?”


    核桃酥?她不是不吃嗎?


    初妍心中倍感狐疑,初棠到底想幹嘛。


    此時也不方便當麵問清楚,蕭寒和林敘風還在旁邊。尤其是蕭寒還在盯著,初棠這般請求,若是直接拒絕,豈不是在蕭寒眼裏顯得小氣了。


    林敘風輕笑道:“你想吃核桃酥,我給你做。”


    !!!


    初棠心中一緊,正心急如焚的想著如何應對之時。


    “你很閑嗎!還有時間做核桃酥?!”


    蕭寒忽然冒出來救了初棠一劫!此言一出,四人齊齊陷入一片寂靜。


    一隻烏鴉飛過的時辰過去。


    蕭寒冷著臉對初妍說道:“妍兒,既然棠兒愛吃,你又會做,那就再做些。”


    初妍溫和的笑道:“好,我也知道姐姐最愛的就是核桃酥,正想再多送些。”


    初棠也笑道:“謝謝妹妹了。”


    蕭寒盯著林敘風與初棠十指緊扣的手,一頓怒意往腦門直竄上升,再不想繼續待下去,沉著腦袋轉身朝著書房走去:“都散了吧。”


    傍晚,初棠端坐在房間,靈秀不在,蕭寒便把白翠安排在此伺候。


    白翠應了初棠的要求,正在把房間裏裏外外都打掃一遍。


    此時,初妍拿著一籃子核桃酥走過來,她望著初棠的模樣,就恨不得立刻捏碎她。


    初妍將核桃酥放在桌上,沒好氣的說:“姐姐,你要的核桃酥。”


    初棠冷冷的望著前方,語氣也沒有任何情緒:“放這兒吧。”


    初妍擰起眉心,疑惑道:“姐姐,你到底喜不喜歡吃核桃酥啊?”


    初棠淡淡笑道:“你做的,我自然喜歡。”


    初妍望著她的臉色,翻了一個白眼,冷笑了一聲,立刻轉身離開。


    白翠看到有人來,好奇的瞥了一眼後,又繼續悶著頭幹活。


    初棠朝白翠吩咐道:“你去幫我拿一些針線過來,我想繡點東西。”


    “好。”白翠笑著迴應道。


    白翠出門後,初棠定定的望著眼前的一籃子核桃酥,半晌後,從懷中拿出一包藥粉,這是她上次用過的白蘭和雪茶,曾對付過蕭洵。


    這個毒曾經自己也中過,隻要把握好救治時間和分量,就絕不會死。


    初棠拿起茶杯,沏了一杯茶,接著將藥粉灑入茶杯中,一飲而下。


    接著,將核桃酥拿出幾塊,揉成碎屑埋入花盆底下,用土蓋住。手上殘留的碎渣拍在桌麵上,再拿起一塊核桃酥,咬一半含在嘴裏,卻不咽下去,另一半攥在手中。


    一切準備就緒,初棠趴在桌麵上等待毒發。


    一盞茶的功夫後,初棠身體開始抽搐,身體痛的蜷縮起來,心口的疼痛猶如被撕裂一般,她的唇色越來越白,從牙縫裏擠出痛苦難當的呢喃聲。接著,喉頭立刻翻湧出一口腥甜,吐出一口鮮血……


    “初小姐!你!你怎麽了!”


    白翠剛走進來,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嚇的驚慌失措。


    初棠奄奄一息的望著白翠,嘴裏艱難的擠出一句話:“我好像…中毒…”


    “中毒?!”


    “你等我!我去叫人!”


    白翠慌忙跑出去,大聲叫喊:“來人啊!來人啊!初小姐中毒了!快去找大夫!!”


    半個時辰後,所有人都齊聚而來。


    蕭寒望著桌上的核桃酥碎屑,心裏差不多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蕭寒實在按耐不住著急的心,沒過多久,又開始問起來:“大夫!她怎麽樣了!”


    大夫把完脈,不急不忙的說道:“她中毒了,不過還好,此毒不難解。白蘭和雪草,很多人不懂相克屬性,所以經常有人中毒。”


    蕭寒冷冷的盯著初妍:“可是,棠兒怎麽會無緣無故碰這兩種藥材!定是有人故意為之!”


    初妍望著蕭寒鄙夷的眼神,身子慌的哆哆嗦嗦,心裏像打起了撥浪鼓,她顫抖著嘴唇,慌忙拉著他的衣袖解釋:“殿下,不是我,不是我啊。”


    蕭寒扯開她的手,低吼道:“不是你還能是誰!”


    白翠站在一旁,細聲細語的說:“初小姐剛才一直都好好的,就是吃了送來的核桃酥才中了毒……”


    初妍猛然抬起頭來,狠厲的瞪著白翠:“你這卑賤的奴婢!輪得到你插嘴嗎!”


    “夠了!”


    初妍被蕭寒這一聲怒吼,嚇的立即噤聲,她淚眼婆娑的哭出了聲,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流到了下巴。


    她跪在蕭寒腳跟前,哀怨的望著他,祈求被他相信:“殿下,不是我,這次真的不是我…”


    蕭寒擰著臉,側過身去,再也不願多看她一眼。他喉結微動,仿佛在做什麽艱難的決定。


    半晌後,傳出一句沙啞的嗓音:“你現在!立刻給我滾出楚昭王府!”


    初妍的情緒劇烈一顫,崩潰的哭喊:“你!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我陪了你這麽多年,連這點信任都換不到嗎?!這核桃酥我真的沒有下毒!”


    蕭寒望著她,表情依舊僵硬似鐵:“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不知道悔改!”


    初妍哭的越來越嘶啞,緊緊抱住蕭寒的腿:“殿下!我求你!你不要趕我走!我求求你!我知道錯了!我改!我從現在起一定改!”


    “蕭寒,你饒過她吧…”


    蕭寒聽到了初棠的聲音,立即趕到床邊,關切道:“棠兒,你感覺怎麽樣了?”


    初棠喝了解藥,總算感覺舒服了一些,她臉色蒼白,虛弱的望著蕭寒:“你別趕她走,她畢竟是我的妹妹…”


    “可是……”蕭寒轉過頭來盯著初妍,眼神變得如刀一般:“某些人,可沒有把你當姐姐。”


    初棠用餘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初妍,多麽狼狽的模樣啊……


    初棠嘴角微微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轉而柔柔的望著蕭寒說道:“我相信她不會害我的,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了……”


    初妍緊緊攥著拳頭,恨得牙癢,她深深低著狼狽的腦袋,雙眼暗黑得宛若無底的深淵…


    蕭寒望著眼前的女子,忽然有那麽一瞬間,仿佛感受到最初的棠兒又迴來了,她溫柔,和善,內斂。


    蕭寒輕輕的為她蓋好被子,柔聲道:“你別說話了,好好休息。”


    初棠深深的,柔和的凝望著他:“那你要答應我,不要趕她走,好不好…”


    蕭寒捧著她的臉,極具溫柔:“好,我答應你。”


    初棠望著他淺淺一笑,這一笑,宛若融進了他的心窩。


    蕭寒果然就是吃這一套的,誰來都行。


    蕭寒:“你喝了藥,就好好休息吧。”


    初棠:“好…”


    蕭寒望著地上的初妍,冷眼道:“你跟我出來,別打擾棠兒休息。”


    初妍抹了抹臉頰的淚水,躡手躡腳的跟在蕭寒的身後,走過花園時,還不死心,想要試圖解釋清楚。


    “殿下,你就相信我這一次,這一次我真的真的真的沒有下毒。”


    蕭寒依舊陰沉著一張臉,頭都不迴。


    初妍猙獰著臉,越來越扭曲可怖。


    她緊緊跟在他身後,立起手掌,做出一個發誓的手勢:“殿下!我發誓!我絕沒有下毒!”


    蕭寒依舊沉默不語,繼續往前走,不理不睬。


    初妍真的怕極了他這副反應,她疾速跑到他的身前,扯著他的袖子攔住他,低吼道:“你到底有沒有原諒我!你倒是說話呀!你……”


    話音未落,初妍忽然眼前一黑,臉頰傳來一陣刺痛,她撫著臉,愣愣的抬起眼眸……


    “你…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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