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赤道:“你以為隻有你們漢人會用兵嗎?我五萬大軍殊死抵抗,就算失敗,你必定也是損傷慘重疲累不堪。到時候後麵七萬騎兵再殺將過來,你們拿什麽抵抗?這就是我的計謀,雖然不如你們精細,但卻很有效吧。”


    羅森搖了搖頭,道:“可惜兩軍對壘比的並不是人數這麽簡單。巨鹿之戰項羽六萬贏了章邯四十萬,淝水之戰謝玄八萬贏了苻堅八十萬,官渡之戰曹操五萬贏了袁紹十一萬,但在赤壁之戰孫劉又以五萬贏了曹操二十萬。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束赤道:“天時地利人和六字而已!這三項我都不輸你。”


    羅森道:“凡是要都那麽簡單就好了。我們的書,從來都是說一半留一半。你要全信他,那就糟糕了。”


    束赤迴頭望著他,道:“難道你還留了後手?”


    羅森道:“其實指揮如此大規模的戰鬥,我也是第一次。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我們先看下去。”


    束赤不再說話,又望向那已近結尾的戰場。


    韃靼兵被打得七零八落,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死傷的死傷,隻有少部分勇士還在頑強抵抗,但也都被團團圍住。


    正在這時,大地突然顫動起來,束赤一拍大腿,驚喜道:“來了,我的騎兵來了!”


    羅森笑了笑,道:“不晚不晚,時辰正好。”


    幾乎就在一瞬間,七萬騎兵組成的方隊如同浪潮一般席卷而來,瞬間淹沒了土黃色的曠野。


    韓三急忙向天鳴放火炮,戰場上的神羽營士兵迅速開始撤退,依然是弓箭手先撤,步兵緊跟,盾兵殿後。


    但是神羽營的撤軍速度明顯要比韃靼騎兵慢了很多,韓三又焦急的喊道:“快啊,快啊!後撤,後撤!”


    束赤看著他道:“這下知道害怕了嗎?沒有用,你們都不是騎兵,兩條腿的跑不過四條腿的。”


    韓三白了他一眼道:“走著瞧!”


    束赤以準勝利者的姿態迴過頭去,又看向戰場。


    此時,韃靼騎兵已經接上神羽營的盾兵。但他們沒有停頓,他們的目標是最後麵的弓箭手,既不能在前線浪費時間,也要給後麵的騎兵兄弟留足衝殺空間。


    近距離搏鬥,弓箭手完全是任人宰割。


    最先頭騎兵已經越過神羽營步兵陣線,準備大肆屠殺之時,神羽營弓箭手陣營忽然停了下來,各自站好位置,拉開弓弦。數個將領大聲喊道:“弓弩準備!”


    話音方落,前頭衝鋒的韃靼鐵騎,忽然紛紛馬失前蹄,大片大片的摔在戰場上。


    “怎麽迴事?”束赤大驚失色。


    “不要著急,慢慢看!”羅森答道。


    “放!”


    飛蝗箭雨襲來,騎兵紛紛中箭落下馬來。


    大明東西南北各有一營衛戍,其中北方神策營騎兵厲害,南方神武營步兵厲害,東方神機營擅長各種攻守軍械,而西方神羽營的弓兵則是四大營中最為出色的。


    神羽營一直由神箭世家統領,士兵精於射箭之道的訓練,所用器械也由自己軍中工匠打造,萬箭齊發的威力可想而知。


    但韃靼騎兵卻極為驍勇,即便看到前麵兄弟倒下,也徑自往上衝去。


    那知道還未到近前,馬匹忽然猜進了地上的深洞,前腿哢嚓一聲折斷,便連人帶馬栽倒下去。


    在韃靼騎兵的前方陣地中,密密麻麻布滿了馬蹄一般大小的深洞,隻要騎兵衝進來,便再也出不去了。


    “卑鄙無恥!你們什麽時候挖的這些陷馬洞?”束赤又一次忍不住,指著羅森破口大罵道。


    羅森按下他的胳膊,道:“昨夜大雨,土地鬆軟,隻派了兩千個弟兄挖的。”


    束赤氣的將身上鎧甲脫下,狠狠摔在地上。他全身上下都冒著熱氣,就像剛從蒸籠裏跳出來一樣。


    “你也不怕得卸甲風?”韓三揶揄道。


    “得你姥娘的腿!”束赤罵罵咧咧道。


    “你現在都受不了了?等會可怎麽辦?”


    “啊?!”束赤連罵都罵不出口了,眼前的景象讓他啞然失聲。


    神羽營的弓箭手幾波萬箭齊發過去,韃靼騎兵終於知道迴頭,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身後他們殺來的方向,無數的騎兵打著飛鳳大旗唿嘯著掩殺過來。此刻韃靼騎兵被壓在一處,根本無法衝鋒。


    後有飛蝗般的箭矢,前有狼群般的槍騎,在這綿延十裏的狹長陣線上,數萬韃靼騎兵腹背受敵,如同案板上的肉一般。


    束赤無力的癱坐在地上,默然問道:“你隱瞞了軍力?騎兵從哪裏來的?”


    羅森搖了搖頭,道:“七萬便是七萬有什麽好隱瞞的。隻不過我撥出三萬騎兵先行,埋伏在你騎兵後麵。”


    束赤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我還以為是你們行軍隊列鬆散。說起來,從頭到尾未見一名騎兵,我早該想到的。”


    “其實我還有更好的選擇,若這三萬騎兵奔襲你都城烏蘭。我神羽營固然去軍覆沒,但卻能換來你整個韃靼國的崩潰。”


    束赤抬頭望著羅森道:“為什麽沒有這麽做?”


    羅森淡淡念道:“苟能治侵淩,其在多殺傷。漢人是人,韃靼人便不是人嗎?”


    束赤睜大眼睛看著羅森:“你,是這麽想的?”


    羅森點了點頭。


    束赤仰天大哭道:“我輸了。全輸了。”拔出腰間佩劍便要自刎,羅森急忙上前阻住,大聲道:“不可!你若自殺,韃靼必完!”


    韓三見狀急忙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將長劍奪下扔到一旁。


    “現在韃靼主力大損,你若死了,這爛攤子誰來收拾?東麵韃靼五部可早就對你王都虎視眈眈已久!”


    束赤瞬間冷靜下來。


    羅森又道:“我原本無意冒犯貴軍,隻是拳頭打來不得不接。今日一戰,互有損傷。你收拾下殘兵迴去,自保總不是問題。希望此戰之後,兩國邊境不再起烽火狼煙。”


    束赤歎了一口氣,道:“經此一戰,我軍損失慘重,再也打不起一場大戰了。若羅元帥放我迴去,我定然好好勸說我主。再不與你朝起兵戎之爭,專心休養生息。”


    羅森道:“如此甚好。”


    韓三滿臉洋溢著勝利的喜悅,撿了束赤的鎧甲過來:


    “小心得卸甲風!”


    束赤一把接過胡亂披在身上。


    羅森道:“元帥迴去之後,隻說我們勝負未分即可。那個國家都有奸臣,我怕他們趁機陷害你。”


    眼下之意是願意配合束赤,不將此戰結果公之於眾。


    束赤自然明白,略帶感激的看著羅森,道:“雖然我知道你的用意,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兵我帶迴去,馬就不要了,草原上多的是。迴去之後,我立即勸說我主與你朝締結合約,並奉上良駒五千。此後每年朝貢,不知你滿意嗎?”


    羅森大喜道:“如此就多謝了。”


    束赤瞪著韓三道:“老家夥,你年紀這麽大,我看不用我出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我迴營之後必定會日夜咒你!”


    韓三笑道:“大元帥真是天真爛漫,我也咒你,年紀大了睡不著覺,應該比你咒的多。咱倆看看誰能咒死誰。”


    束赤剛要上馬,忽然想起一件事,有走到羅森跟前道:“這約定算是成了。不過按照我族的風俗,是要交換信物的。你讓那老家夥把劍交換給我,我才能離開。”


    韓三趕忙撿起束赤的長劍遞了過去。束赤擺擺手道:


    “不是這個,不是這個。我要你腰間那口寶劍。”


    韓三急忙迴撤兩步,緊緊捂住道:“你休想。這寶劍是我好友相贈,怎能輕易予人?”


    束赤道:“連口劍都不願交換,這約定看來也算不得什麽啊!”


    羅森搖頭苦笑道:“韓三叔,你看……”


    “不成不成,嘶虎是你大哥的寶物。萬萬不成!”


    束赤瞪眼道:“沒有誠意。再加五千匹,一萬匹馬!”


    韓三心頭一陣騷動。此次東征,人有的是最缺的便是糧草和馬匹。偏偏以騎兵為主力的神策營已經在遼陽城之戰中被摧毀,新拚湊起來的神策營戰力不及原先的三分之一,馬匹更不足兩成,硬生生把騎兵變成了步兵。


    若真有這一萬匹馬,那神羽營的實力可就遠遠超過其他三營之和,東征的把握更大了些。


    他看了看手中嘶虎,心中再三猶豫。


    羅森卻忽然對束赤道:“習武之人,兵刃便是性命。況且這劍原本就不是韓將軍的。還是不要為難他了,馬匹的事,那是我朝兵部、戶部的事,他們會與貴國商議采購。”


    束赤歎了口氣,翻身上馬便要離去。


    “等等!”


    韓三大聲喊住了他,咬牙閉眼將嘶虎劍拋了過去。


    “給你便給你了。反正我老了,也使不動了。改日再找原懷心討把輕巧的便是。”


    束赤一把接過長劍,打開來看,斑斕光紋不斷閃動,風吹過來隱隱聽見吼聲陣陣,登時興奮不已。揮劍向自己的狼牙大棒砍去,竟然一下便斷做兩截。


    韓三瞧見,心中更是肉疼。


    束赤雖然打了敗仗,但卻收到了互不侵犯的和平承諾和一把寶劍,臉上也有了喜色,對韓三道:“既是交換,我也得給你一件物事才好,接著!”


    他將手上斷做兩節的狼牙棒拋了過去:“好生收著,這可是合約的見證!”


    韓三一手提著半截狼牙棒,恨不得把束赤腦袋敲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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