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焱的尾音上揚,看似很輕鬆的語氣,卻讓趙鑫原本到了嘴邊的肯定答案,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了。


    空氣裏,有短暫的沉默。


    趙鑫看著江焱,江焱也看著趙鑫,片刻,兩人還沒等說話,身後那道高大的卷簾鐵門已經被打開,之前進去的那些人,全都走了出來,郎允平走在最前,後麵跟著李虓。


    隻是,這一次李虓看向舒曼和江焱的目光,卻是陰冷深沉了許多。


    舒曼知道原因,一是因為之前,江焱說的那些話,再者就是,林陸驍的失蹤。


    想必,李虓現在一定會覺得,這一切跟自己脫不了關係吧。


    舒曼想到這裏,不禁笑了笑。


    趙鑫見到眾人都出來了,隨即押著江焱和舒曼,朝後靠了靠,其他人也一起向後,退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上。


    李虓抬手,將一枚小型的遙控器遞給郎允平,遙控器隻有一個紅色按鈕,郎允平的拇指,似是愛撫一般,輕輕的摩挲著那枚紅色的按鈕,驀地,突然間轉頭,朝著舒曼和江焱看了一眼。


    他沒有說話,嘴角卻隱隱的挑起一抹陰冷的弧度。


    隨即,拇指用力,紅色的按鈕被按了下去——


    “砰砰砰!”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一聲接著一聲,從山腰之中傳來,舒曼撐了撐眸子,她總算是明白了,原來郎允平跟你所說的毀掉,絕對會,不留餘地。


    眼睛,被火紅色的光亮充斥著,濃煙繚繞,舒曼忍不住低聲咳嗽了兩聲。雖然隔著很遠的距離,但她還是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氣浪,朝著自己衝擊了過來。


    好在,身後有一雙手臂,及時護住了自己。


    舒曼使勁的滾了滾喉嚨,看著眼前的一切,一切,不過是幾秒鍾的功夫,卻仿佛,世界顛倒。


    隻是……


    心神一凜,舒曼隨即朝著郎允平開口:


    “裏麵的人呢?”


    郎允平沒有迴答,李虓倒是把話接了過去:


    “早就被我在飯菜裏下了安眠藥,放心,一點痛苦都沒有。現在,懲治者的基地毀了,人員也損失大半,你爺爺這一次,恐怕要氣壞了。


    不過,他那副老身板,早就不行了,也是時候該退休了!”


    舒曼死死的咬著牙,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攥起了拳頭,因為太過用力,連指尖都嵌入到了掌心之內。


    他們,怎麽可以這麽做?


    “舒曼,你這幅表情,可不對。那些人,都是罪犯,你身為警察,難道不覺得他們死有餘辜麽?”


    郎允平察覺到舒曼的反應,不由得緩聲開口,說出的語氣,也是極為的理所應當。


    舒曼暗自咬著後槽牙:


    “他們犯了罪,自然會有法律懲罰他們,你不是上帝,也沒有這個權利!”


    麵對舒曼的指責,郎允平卻是渾不在意:


    “法律?嗬,到了現在,你還相信你所謂的法律麽?”頓了頓,倒好像也不想要繼續跟舒曼繼續再討論下去的樣子,隨即轉過身,朝著李虓和眾人說道:


    “好了,接下來,就是我們最後了結的時候了。


    讓我們親眼去看看,那個害的我們所有人失去至親至愛之人的人,死在我們麵前!”


    郎允平一句話,頓時如燎原的火焰一般,讓周圍的人一個個神情激動,聲音高亢的大聲唿喊附和,舒曼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隻覺得胸口好像有塊大石頭,死死的壓著。


    瘋了!


    這些人,都瘋了!


    他們早已經沒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隻是單純的相信著,那個如惡魔一般的男人。


    郎允平似乎很滿意這一幕,眸光定定,臉龐被眼前的火光,映照的通紅,他帶著眾人一起下山,舒曼和江焱被趙鑫和李虓押著,走在中間的位置。


    耳邊,是大家喪心病狂的唿喊,舒曼緊鎖著眉頭,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


    要怎麽才能阻止?


    李虓似乎很得意,低低的睨了舒曼和江焱一眼,就將頭別向了另外一邊,而江焱卻在這個時候,對著身旁的趙鑫低聲說了一句:


    “這就是你所說的,濫殺無辜?”


    趙鑫繃著臉,抿著唇,卻沒有迴答,因為,他無法迴答。


    他根本不知道,原來郎允平的計劃,會是這樣,他之前進去過,知道裏麵有多少人,他們都被下了藥,根本毫無反擊的能力。


    甚至於,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就死在了這裏。


    雖然,他和郎允平一樣認為,懲治者組織的人,都身負罪惡,可是那麽多人,就這樣被他們私下裏審判了。


    趙鑫的喉嚨上下滾動著,目光定定的從周圍人臉上一一掃過,忽然間,有些什麽東西,不確定了。


    微微斂了斂心神,趙鑫壓低了聲音,朝著江焱低低的說了一句:


    “我說過不會讓你們死,就一定會做到!”


    麵對趙鑫的保證,江焱也隻是淺淺一笑,沒有再說話。


    一行人一路下山,山下停著一輛越野車,一輛大型的集裝箱車,郎允平帶著舒曼、江焱、李虓和趙鑫坐上了那輛越野車,其他人則是上了集裝箱車。


    一前一後兩輛車,行駛在山路之上,身後的火光衝天,已經越來越遠,甚至於,迎麵他們還和前來滅火的消防車相交而過。


    李虓在開車,趙鑫坐在江焱的旁邊,郎允平坐在舒曼的旁邊。


    舒曼心中開始盤算。


    如果以她的能力,製住郎允平應該不算難,但是江焱那邊呢?趙鑫那把槍,還指著趙鑫,一點放鬆的意思都沒有。


    就算她製住了郎允平,恐怕勝算也不大。


    怎麽辦?


    想到這裏,舒曼不禁斜著眼睛,不著痕跡的朝著郎允平看了一眼。


    郎允平麵色平靜,什麽都看不出來。


    舒曼頓了頓:


    “你要帶我們去哪裏?”


    舒曼以為,不會得到答案,可出乎意料的是,郎允平聽聞了她的問題之後,竟然轉過頭,朝著她看了過來:


    “去結束這一切!”


    結束……


    舒曼咬了咬唇,不再說話。


    和誰結束這一切?


    她爺爺麽?


    ……


    車子一路開車,外麵的天色,也漸漸開始亮了起來。


    清晨的公路,有清新的味道,可是舒曼的心,卻沉重的連唿吸都覺得困難。


    她和江焱沒有交流的機會,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應對,現在,她隻希望林陸驍那邊逃出去之後,能夠盡快的通知當地的警方,然後,阻止這一群喪心病狂的瘋子。


    包括,她的爺爺舒大正!


    車子,最終停了下來。


    舒曼朝車窗外麵看,是一片巨大的空地,還有幾棟零星的小樓,外麵被不高的圍牆圍在了一起。牆壁和小樓的樓體,都有些發黑,遠遠的,舒曼看見了最中間的那棟小樓上,掛著的一個已經泛黑了的“學”字。


    這裏,是一所廢棄的學校,經驗讓舒曼一眼就看出,這棟學校,當年應該是發生過類似於火災一般的事故。


    隻是,她對青市的了解甚少,所以,也不知道這裏到底曾經出過什麽事。


    至於,為什麽郎允平要選擇這裏?


    他似乎,對青市,對這裏,都很是了解。


    下了車,李虓負責看著他們,趙鑫則負責把他們綁了個結結實實。


    郎允平站在最前麵的高低上,居高臨下的望著那片廢棄的學校,眸光深遠,像是在迴憶著什麽一般。


    有前去打探的人迴來跟他稟報:


    “教授,他們的人好像還沒到。”


    郎允平點了點頭:


    “不急!”


    說著,迴過頭看了舒曼和江焱一眼:


    “他們在這裏,他一定會來!”


    舒曼看著郎允平,總覺得此刻的他,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大一樣,仿佛這個地方,有著他很深的記憶一般,而且,那記憶,應該是痛苦的。


    事實證明,舒曼的猜測是正確的。


    因為下一刻,一直未曾開口的江焱,突然間毫無征兆的低低啟唇,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結束,嗯,地方選擇不錯!”


    舒曼微微一個訝異,側頭看著江焱。


    郎允平似乎有些激動,一改他往日裏那副沉穩莊重的模樣,緊緊的攥著拳頭,甚至於連額頭的青筋,都開始爆現而起:


    “是舒大正開始這一切的,是他毀了我!”


    說著,再一次看向舒曼:


    “你不知道你爺爺當年做了什麽吧?你剛剛認為,我炸死了那些人殘忍,可是跟當年你爺爺在這裏做的事情相比,我做的那些,簡直微不足道!”


    舒曼眉心一皺:


    “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郎允平譏諷一笑:“這所小學,一千八百三十二名學生,一百六十一名教職員工,全都在十幾年前,死於一場爆炸。


    無一人幸免!


    而那場爆炸,就是你的好爺爺,那位抗美援朝的戰鬥英雄的手筆!


    我們在這裏的這些人,都是當年那場事故、還有後來被你爺爺毀掉人生、家庭的人,你在指責我們的同時,有沒有想過,你該怎麽指責你的那位好爺爺?”


    郎允平越說越激動,一雙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猩紅刺目,猙獰的讓熱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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