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焱——”


    撕心裂肺的唿喊,衝破喉嚨,這一刻,舒曼隻覺得自己身體裏的靈魂,仿佛都已經跟隨著這一聲,衝出了身體,飛奔向江焱。


    她渾身的血液凝固了,溫度冰冷了,麵對生死關頭的最後一刻,江焱卻將她推了出去。


    舒曼從來都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可是這一刻,眼淚卻好似不受控製一般,決堤似得奪出眼眶。


    她顧不得身體上的疼痛,顧不得耳朵裏巨大的轟鳴聲,顧不得手臂和掌心被擦破的肌膚,流出的鮮血,幾乎用盡了生命中所有的力氣,站起身,朝著江焱飛奔而去。


    江焱就那麽安靜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有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身體流淌而出,宛若一朵盛開的紅色蓮花,妖冶刺目。


    然而,還沒有等到她靠近江焱,突然,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在停車場內猝不及防的,轟然響起——


    “砰!”


    巨大的爆炸聲響,讓她在一瞬間,耳鳴如鼓,身子也被一股巨大的衝擊力,衝出了好遠。


    這一刻,她仿佛體會到了,江焱剛剛被車撞倒時的感覺。


    身子是如此的輕,就那樣輕而易舉的被拋上了半空,沒有任何阻力一般的,再最後墜落在地麵之上。


    身體裏傳來的巨大疼痛,幾欲將她所有的神誌和感覺淹沒,舒曼仿佛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自己的鼻孔,耳朵,在向外流淌。


    意識失去的最後一秒,她看見了那輛撞到江焱的貨車,已經燃起滔天的火焰,地下停車場內,停放的無數車輛,在一起閃爍著車燈,響徹著報警。


    而江焱,就在她視線所及的地方,那麽近,卻又那麽遠。仿佛一伸手,就能夠觸碰到、抓到,可是又仿佛,她無論如何,都夠不到。


    世界,終於,一片安靜漆黑!


    ……


    舒曼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夢魘之中。


    夢中,她看見了死去的那些人,李大寶、康雅言、甚至是她的父母,可是又仿佛,他們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她隻是在一個巨大的、漆黑的深淵底部。無論她怎樣抬頭仰望,都看不真切上麵。


    饒是如此,她好像,還是感覺到,在那上麵,有個人,一直在注視著她,朝著她,伸出雙手。


    可是,她夠不到。


    無論她怎樣努力的抬起手,向上爬、向上蹦,她都夠不到。


    “怎麽樣?嚴重麽?”


    “現在還不知道,你們先出去,我先給她做個手術。”


    “做手術?有沒有搞錯,你這裏的條件可以麽?”


    “不然呢?要不你們換個地方,送去醫院?”


    “……”


    耳邊,有聲音隱隱的在響起,有的熟悉,有的陌生,舒曼想要分辨,卻怎樣都分辨不清。甚至於,她的眼皮就像是壓了鉛塊一般,根本無法抬起睜開分毫。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她的胳膊上,注射了什麽,冰冰涼涼的液體,很快進入到身體裏。


    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沉重,直到,再一次進入黑暗的夢魘之中。


    再次醒來,是當天晚上的事情。


    舒曼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處在一間小診所內,簡單的擺設和布置,空氣裏卻有淡淡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道。


    她想要動動身子,卻發現渾身都疼痛不已,好像經曆了一場巨大的災難。


    災難!


    是啊!


    她的確經曆了一場大災難!那場災難,讓她的江焱……


    對了!江焱!


    想到這裏,舒曼猛地一下子,撐大了眼睛,她看見了房間裏的白澤寧、林陸驍、趙柯。卻唯獨,沒有江焱的影子。


    鋪天蓋地的恐懼和後怕,猶如海嘯一般,朝著她滅頂而來。


    他們也注意到了她醒過來了,一個個都圍了上來,一臉的焦急擔憂。


    “老大,你醒了?”


    “怎麽樣了?”


    “還有沒有感覺到哪裏不舒服?”


    他們一人一句,舒曼卻好似完全沒有注意到一般,隻是撐著一雙黑亮的眼眸,有些艱難而又沙啞的開口:


    “江焱……江焱呢?”


    江焱?


    舒曼一句話出口,所有人的臉上,都不禁露出一抹驚詫和疑惑。


    他們不說話,麵麵相覷,舒曼心底的那股恐懼感,隨之愈發濃烈起來,好像已經快要將她整個人都淹沒掉。


    說話的人,是白澤寧:


    “我們趕到的時候,地下停車場裏突然間傳出一聲巨響,我們開車進去,就看見一輛箱貨車正在起火,車身四分五裂,警察已經做出結論,就是那輛車引起的爆炸,因為車上有炸藥。


    可是,我們在那裏隻看到了你,因為警察馬上就會過來,所以我們就帶你來了我朋友的這間私人診所。好在我朋友說,你隻是有輕微的腦震蕩,其他的都是一些皮外傷,所以並沒有什麽大礙。


    他說你今晚會醒過來,你果然醒過來了。”


    白澤寧說著,突然間噤了噤聲,眉心也隨之幾不可見般微微一動。


    因為這一刻,舒曼的表情,突然間平靜了下來,那種平靜,和他之前在舒曼臉上看到過,卻是完全不一樣。


    這種平靜——


    她的眼睛一動不動,甚至連睫毛的顫動,都是那樣的細微不清,眼底卻像是一潭死水,死寂、深沉、冰冷不已。


    趙柯被舒曼這樣的表情嚇得呆住了:


    “老……老大……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舒曼沒有迴答。


    白澤寧靠近了一步:


    “舒曼,我們……”


    “江焱呢?”


    驀地,舒曼開口,聲音裏卻不帶絲毫的情緒,讓人光是聽,就覺得脊背發涼。


    白澤寧聞聲不禁抿了抿唇,卻沒有迴答舒曼的問題。


    最終,還是林陸驍上前一步,站到舒曼的麵前,居高臨下,卻氣勢逼人的朝著她,一字一頓道:


    “舒曼,我們趕過去的時候,隻有你一個人躺在那裏,因為警察馬上就會趕到,而且你渾身是血,所以我們隻能立刻帶你離開。


    至於江焱……我們沒有看到他的人。


    不過你放心,我們已經關注了新聞和警察那邊的消息,截止到現在為止,警察和新聞那邊給出的消息,是沒有任何的人員傷亡。


    所以舒曼……這場爆炸,明顯是有人故意為之,江焱,應該也是被人帶走了。”


    林陸驍的聲音就仿佛像是一個魔咒一般,一遍一遍,在舒曼的耳邊、腦海裏響徹著,然而她卻隻聽得到這些,其他的話,她根本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


    是那輛貨車!


    果然是那輛車!


    而且白澤寧他們趕過去的時候,江焱已經不在了。


    林陸驍說得對,從一開始,這一切,就根本是被人事先算計好的。利用了她對江焱事情上的失去判斷和理智,把她騙到了那個地方,再親眼看著,江焱被車子撞到。


    還有爆炸!


    那些人,等於是當著她的麵,帶走了江焱。


    他怎麽樣了?


    有沒有哪裏傷到很重?


    舒曼明明心亂如麻,心急如焚,可是不知為何,大腦卻清晰無比,冷靜的可怕!


    舒曼用力閉了閉眼睛,忽然間響起李虓,之前對她說過的那句話。


    這是送給她的禮物!


    禮物?


    他到底,什麽意思?


    這一切,到底是郎允平,還是懲治者組織做的?郎允平說,引出懲治者的誘餌是江焱,所以……


    驀地,舒曼睜開眼睛,掙紮著想要起身,點滴還在繼續,她幾乎是毫不思索的,便一把拔下了手背上的針頭,甚至連按都不去按,任憑鮮血,順著針孔流淌而出。


    “老大!”


    “舒曼!”


    “你要做什麽?”


    房間裏的三個人,不約而同的異口同聲,林陸驍寬大而又有力的雙手,死死的按住舒曼的肩膀,不讓她動彈分毫。


    他的眸光冷冽,直直的盯著舒曼,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盯迴到床上一般。


    舒曼麵容清冷,眼神卻不容置喙:


    “放開我。”


    林陸驍眉心突然間一皺,說出的話,也是不容反駁抗拒:


    “不行!”


    “放開我!”


    舒曼沒有解釋,隻是低低的、一字一頓的、重複了一遍剛才的三個字。


    林陸驍開口:


    “我知道你現在是要去找江焱,你知道是誰做的?懲治者還是郎允平?ok,就算是知道是誰,你知道他們都在哪?打算去哪裏找他們?


    你隻是知道那片廢棄的廠房,可是進去他們基地的時候,你是被蒙著眼睛和耳朵的,你要怎麽找得到?


    而且,郎允平要殺你,你忘記了??”


    舒曼沒忘,她當然不會忘!


    正因為如此,她才確信,郎允平不會殺她,而且,在等著她去。


    隻不過,她現在,要找的人不是郎允平。


    舒曼頓了頓,再次開口:


    “我說最後一遍,放開我!”


    “老大,你別這樣,雖然你身體上沒什麽大傷,可是你畢竟剛經曆了一場爆炸,而且你現在也不夠理智。


    你不能衝動之下做任何決定。”


    趙柯見林陸驍都無法說服舒曼,忙不迭的也趕忙出言附和,她一句話落下,站在一旁的白澤寧也忍不住開口:


    “是,我知道你現在擔心江焱,我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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