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舒曼看著已經空蕩蕩的病床,一張臉,白皙如紙。李大寶還在旁邊跟負責的醫生護士叫囂:


    “你們怎麽迴事,人在你們醫院,就這麽走了,你們都沒有察覺。你們就是這麽對病人負責的?”


    醫生和護士隻能連聲道歉,聲稱是自己的疏忽,可是舒曼卻一言不發。


    因為剛剛在監控室,她清清楚楚的看見,是江焱自己離開的。


    見到江焱不是被人帶走,舒曼心底不由得暗自舒出了一口氣,不管怎樣,隻要不是被“組織”的人帶走,就證明沒什麽生命危險。


    可是,他一個人離開,又去了哪裏?


    沒有帶手機,沒有帶任何通訊工具,整個人,就好像再一次,憑空消失了一般。


    這種感覺,舒曼曾經體會過,三年前,也是這樣一個晴朗的天氣裏,江焱毫無征兆的,消失在了她的世界之中。


    此刻,一股打從心底竄出來的恐懼,忽然間猝不及防的席卷了舒曼的身體,她仿佛再一次感受到那種無助、痛苦、恐慌、失落。


    他去哪裏了!會再一次不辭而別麽?


    如果是,這一次,又是多久?


    三年?五年?還是,再也不會迴來了?


    想!


    不敢再想了!


    豈止是可怕!


    “老……老大?”


    醫生和護士已經離開了病房,李大寶喘口氣的功夫,這才發現舒曼的不對勁。她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身子竟然還有些微微發抖。


    李大寶擔憂的輕輕喚了一聲,舒曼卻置若罔聞般,依舊現在自己的噩夢泥沼之中。


    江焱走了!再一次,不聲不響的,走了!


    三年前,她用了不知道多久來麻痹自己,忘卻這個事實。好不容易從江焱離開的現實中走了出來,開始了正常的生活。


    三年後,他迴來了,帶著滿身的秘密,她不問,卻再一次沒有骨氣的接受了他。


    可是為什麽,他又要走?


    是因為那個神秘的組織,還是因為最近接二連三發生的事,帶來的危險?


    舒曼腦子裏一片混亂,仿佛有無數個念頭、無數個畫麵,一齊竄出來,要將她的大腦擠爆一般。


    李大寶見到舒曼這幅架勢,突然間有些害怕,不住的叫著舒曼,可是舒曼卻一句都未曾迴應,甚至緊緊閉著的雙眼,都未曾睜開。


    她什麽都不想聽,什麽都不想去想,她隻知道,不管什麽原因,不管他在顧慮擔憂什麽,如果這一次,他還和三年前一樣不辭而別,拋下她,那她,一輩子都不會再原諒她!


    隻是,這樣的念頭卻仿佛像是她夢裏黑色的巨大漩渦,而這一次,跌入漩渦的人卻不是江焱,而是她。她掙紮著,向上攀登著,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從這個漩渦中掙脫開來。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光亮,倏然間,猝不及防的落在了她的眼前,耳邊,有熟悉的低沉暗啞的聲音,緩緩響起:


    “你迴來了。”


    舒曼心裏陡然間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醫院潔白的牆壁,房間潔白的木門,此刻都映襯著站在門口那個挺拔高大的身影,無比的雋秀卓絕。


    江焱一眼就察覺到舒曼的狀態不對,連忙想要上前,可是眼前卻驀地橫出來一個人:


    “男神,你到哪去了?我和老大都快急瘋了,你都不知道,剛剛我把那群醫生和護士罵了個狗血淋頭……”


    李大寶很沒有眼力的將舒曼和江焱彼此對視的目光隔絕住,滔滔不絕的開始講述自己剛剛為了江焱做出了多麽“英勇”的事跡。


    可江焱卻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直接一個閃身,從李大寶的身邊閃了出去,兩步走到舒曼跟前,眸光深深,定定的望著她。


    她好像真的很擔心,臉色蒼白如紙,薄薄的唇似乎還在微微的顫抖著,望著自己的眼睛裏,也夾在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其他的,江焱來不及分辨,隻有一樣,讓他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攫住了一般,鈍痛不已。


    她在擔心!在害怕!


    在怕什麽?


    怕他有危險,還是怕他和之前一樣,一去不迴?


    舒曼就那麽擎著一雙漆黑的眼眸,直直的望著江焱,她想要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沒有人知道,剛剛那一瞬間,她仿佛在地獄和天堂裏,都走了一遭。心情的起伏,簡直讓她無所適從。


    她以為,江焱走了。


    可是此刻,現在,江焱卻真真切切的站在她的眼前,一雙宛若梟鷹一般幽邃漆黑的眼眸,定定的望著她。


    他迴來了!


    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有走!


    舒曼心底的迷霧反複在這一瞬間都散開了一般,就像剛剛,她跌入無邊無際的深淵,可是江焱的聲音,卻仿佛像是一道從天而降的光,將她籠罩,將她帶離黑暗。


    舒曼動了動唇,想要開口說話,可就在這時,江焱卻直接伸出一隻手臂,攬住她的肩膀,將她牢牢的抱在了懷裏。


    他受傷的那隻胳膊還沒有痊愈,所以隻能用一隻手抱著舒曼,但舒曼卻覺得,他此刻的擁抱,比以往,都要溫暖有力。


    心,一下子就安穩了。


    舒曼毫不猶豫的扔掉手邊的便攜拐杖,直接伸出雙臂,環住江焱精瘦的腰身,將自己所有的支撐和重量,都交給他。


    她的臉頰緊緊的貼在江焱的胸膛之上,隔著衣料,她能清楚的聽見裏麵那顆心髒,強健有力的,一下一下跳動著。仿佛帶著某種蠱惑力,帶動著她的心跳,漸漸融合成一個頻率。


    兩個人都不說話,就這麽緊緊的相擁著,感受著。


    李大寶原本還對江焱對自己的不理睬感到鬱悶,可是這會兒子看見舒曼和江焱都抱在一起了,就算再遲鈍,也知道自己若是再沒有眼力見的呆在這裏,那燈泡的瓦數就有點太亮了。


    何況,這麽相親相愛的畫麵,在他看來,就是一波猝不及防的狗糧啊!


    李大寶臉上悻悻的撇了撇嘴,難得很“善解人意”的一言不發,輕手輕腳的走出了病房,還很“好心”的把病房的門,輕輕關上。


    空蕩而又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裏,頓時隻剩下了舒曼和江焱兩個人。午後的陽光濃鬱而又炙熱,肆無忌憚的透過窗子打在兩人的身上。


    江焱薄而性感的唇緊緊的抿在一起,就那麽牢牢的抱著舒曼,尖削的下顎抵著她的發頂,輕輕摩挲著。


    過了不知道多久,江焱輕聲開口,聲音猶如大提琴一般,婉轉悠揚,緩緩飄進舒曼的耳畔:


    “著急了?”


    舒曼聞聲,這才輕輕脫離開江焱的懷抱,因為剛剛扔了拐杖,此刻她一隻腳站立在地麵上,重心有些不穩,隻能後退了一步坐在病床邊:


    “醫生說你不見了,我和大寶來找你,發現你手機都沒帶,所以……”


    “噓——”


    舒曼還想繼續說下去,江焱卻陡然間毫無征兆的俯下腰身,湊到舒曼跟前。


    他完美精致的臉驟然間在舒曼眼前極具放大,舒曼沒有準備,冷不防一個怔楞。


    他的眼睛依舊深邃黑亮,隱隱的,好似黑曜石的珠子,帶著迷人的炫目光澤。


    舒曼到了嘴邊的話,一下子就不由自主的咽了迴去,而江焱仿佛得寸進尺般,更加靠近了過來,直接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讓彼此的唿吸交融在一起。


    “是不是以為,我又走了?”


    一個“又”字,他們不需要說太多,彼此,心知肚明。


    舒曼抿了抿唇,沒有迴應,可是微微垂下的眼眸,卻已然出賣了她心裏的想法。


    江焱心底一個鈍痛。


    他果然,再一次讓她擔心了。或者說,三年前那件事,根本就是她心裏的一個心結,打不開,除不掉。


    江焱伸出手臂,撫上舒曼的後腦,指腹輕輕的摩挲著她黑亮的發絲,緩聲開口:


    “對不起!”


    舒曼心中一凜。


    他……在道歉?


    “其實不……”


    “我是說三年前!”舒曼一開口,就被江焱打斷,他一字一頓,聲音低沉入耳:


    “三年前,我一聲不響的離開,對不起。


    舒曼,我向你保證,這輩子,我再不會做同樣的事情!


    如果有一天我因為不得已的理由,真的要一個人離開,那麽我一定不會再像三年前一樣,不辭而別。”


    因為我絕不允許,這輩子,誰再有這樣的機會,傷害你,讓你傷心!


    包括我自己!


    三年前的那件事,是我這輩子,做過的唯一說錯事!


    舒曼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此刻,江焱近在咫尺,她能清楚的看見他的眼,他的眉,他的一切。


    而鬼使神差的,那個藏在心裏的,已經不打算再問出口的問題,卻不知不覺間,溢出唇瓣:


    “三年前,你的離開,和組織有關係是麽?”


    舒曼一句話說出,明顯的感覺到江焱挺拔的身子驟然間一個僵硬,他撫在自己頭發上的手微微一頓,隨即直立起身體,慢慢的抽離開。


    舒曼坐在病床上,微微仰著頭,一瞬不瞬的盯著江焱。


    她在等!


    等,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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